厉血河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云玄子紧绷的神经里。老人猛地从木椅上弹起，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团灼热的气堵在喉头，他慌忙捂住嘴，剧烈的咳嗽声瞬间撕裂了藏经阁的寂静，原本苍白的面颊涨得通红，指缝间渐渐渗出暗红的血迹，像极了前世落在龙椅扶手上的血渍。
“云老！”厉血河慌了，往前冲了两步想去扶他，却被云玄子猛地挥手推开。老人的手臂颤抖得厉害，从袖中摸出块洗得发白的素色手帕，死死捂住嘴，咳嗽声稍缓时，手帕中央已染开一片刺目的红，边缘还沾着几缕被咳断的银丝，是他鬓角脱落的头发。
“别问了……真的别问了……”云玄子的声音从手帕后透出来，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你以为玄渊是什么？是街边随便能惹的混混吗？他们连前朝皇室都敢满门抄斩，连禁军统领诸葛澈都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何况你我两个……再问下去，不仅你活不成，整个青云宗都要被卷进这浑水里！”
“诸葛澈是被玄渊杀的？”厉血河瞳孔骤缩，前世他只知道诸葛澈战死在皇宫大火里，却从不知道背后还有玄渊的影子。记忆突然翻涌——大火里，诸葛澈挡在他身前，后背插着的那支箭，箭簇样式古朴，和他后来从自己伤口里拔下的、玄渊刺客用的箭，一模一样！
原来从那时起，玄渊就已经布好了局，他的死、诸葛澈的死，从来都不是南宫叛将一人的手笔，而是玄渊早就策划好的阴谋。
“是……是玄渊的人伪装成叛军，杀了诸葛统领……”云玄子靠在桌沿上，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会倒下，“他们还想把罪名推给你，说你猜忌忠臣、鸟尽弓藏……若不是诸葛枫拼死把统领的尸身抢出来，连诸葛家最后的名声都要被玷污……”
厉血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前世他还曾因为诸葛澈的死，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帝王猜忌逼死了忠臣，如今才知道，那全是玄渊的算计。而诸葛枫，不仅要承受兄长惨死的痛苦，还要顶着“叛臣之后”的流言，拼死守护他的名声，甚至用轮回咒把他从地狱里拉回来。
“我……”厉血河张了张嘴，想说句道歉的话，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追问的是真相，却忘了这真相背后，藏着多少人的鲜血和痛苦，甚至要把云玄子也拖进危险里。
“阁主！您怎么了？”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负责打理藏经阁的弟子冲了进来，看到云玄子嘴角的血迹和苍白如纸的脸，脸色瞬间煞白，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我们送您回房找医师！”
“别……别找医师……”云玄子抓住一个弟子的手，眼神却死死盯着厉血河，手指颤抖着指向他的袖袋——那里藏着《万法归宗》残卷，“把这个……把这个藏好，别让任何人知道它在你手里……尤其是玄渊的人，他们……他们一直在找这卷残卷……”
“我知道了，云老。”厉血河用力点头，把袖袋攥得更紧，残卷的纸页硌着掌心，像在提醒他这份秘密的重量。
弟子扶着云玄子往外走，老人的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却还在回头看厉血河，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藏经阁的霉味里。
脚步声渐渐远去，藏经阁里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厉血河一人。晨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桌上那块染血的手帕上，红色的血迹在冷光里显得格外刺眼。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手帕，指尖碰到布料上的血渍，还带着一丝未散的余温，那是云玄子的血，是为了阻止他追问真相而咳出来的血。
厉血河把手帕叠好，放进怀里，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又沉又闷。他想起云玄子说的“玄渊在找残卷”，想起上次潜入藏经阁时背后的目光，想起转角处的青衫——那些会不会不是诸葛枫，而是玄渊的眼线？他们早就盯上了藏经阁，盯上了《万法归宗》，也盯上了他这个“逆命者”。
他走到书架前，看着云玄子刚才整理的那堆旧卷宗，其中一本《玄渊秘史》的封皮露在外面，书页边缘被虫蛀得残缺不全。厉血河伸手把书抽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一行模糊的字：“玄渊起于西域，以‘逆命’为号，专寻命格特殊者，炼其魂为丹，以增己寿。”
“炼魂为丹……”厉血河喃喃自语，想起夜无殇说的“把你带回祭坛献祭”，想起云玄子说的“逆命丹”，所有的线索终于串在了一起——玄渊找他，根本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要把他的灵魂炼制成丹药，延长他们首领的寿命！
前世他的死，不是因为南宫叛将的谋反，而是玄渊为了得到他的帝王魂，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今生他的重生，不仅没逃过玄渊的算计，还把诸葛枫、云玄子都拖进了危险里。
厉血河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他瞬间清醒。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地追问真相，不能再把身边的人置于危险之中。他要变得更谨慎，更强大，不仅要查清玄渊的阴谋，还要保护好诸葛枫和云玄子，不能让他们为自己付出更多的代价。
他把《玄渊秘史》放回书架，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藏经阁，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抱着《万法归宗》残卷，轻手轻脚地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书桌，想起云玄子咳血时恐惧的眼神，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摧毁玄渊，让所有被玄渊伤害过的人，都能得到安宁。
离开藏经阁，阳光比刚才更烈了些，却照不进厉血河心里的寒意。他沿着枫树林的小路往自己的小院走，脚步放得很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云玄子说玄渊的眼线无处不在，他必须小心，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手里的残卷。
路过寒冰潭时，他停下脚步。潭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天上的白云，偶尔有枫叶落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厉血河想起诸葛枫常在这里练剑，想起师尊小臂上的伤疤，想起那半块能和自己拼合的玉佩——现在他终于知道，师尊不是害他的人，而是用生命护着他的人。
“师尊……”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字，眼眶有些发热。前世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身边全是阿谀奉承的人，却没几个真心待他；今生他是灵力低微的弟子，受尽同门的冷眼和欺辱，却有人愿意为他折寿、为他受伤、为他承担危险。
厉血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继续往小院走。他要把残卷藏好，要尽快练好《青云进阶剑谱》，要变强——只有变强，他才能保护诸葛枫，才能对抗玄渊，才能查清所有真相，为前世的自己、为诸葛澈、为所有被玄渊伤害的人，报仇雪恨。
回到小院，厉血河把残卷藏进床底的木箱最深处，上面压了几件厚重的冬衣，又把云玄子的染血手帕和定魂丹放在一起，藏进枕头下。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拿起《青云进阶剑谱》，一页一页仔细翻看。
剑谱上的字迹是诸葛枫亲手写的，笔锋凌厉却不失温柔，每一个招式的注解都写得很详细，甚至标注了初学者容易出错的地方。厉血河的指尖拂过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师尊写字时的认真，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他站起身，拿起木剑，按照剑谱上的招式，一遍一遍地练习。没有用前世的战场步法，也没有散出帝王威压，只是单纯地按照青云宗的剑招，一招一式地练。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却让他心里越来越踏实——这是他靠自己的力量在变强，不是靠前世的残留，也不是靠别人的保护。
练到夕阳西下，厉血河才停下。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知道，变强的路还很长，玄渊的威胁还在，真相也还没完全查清，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和冲动。
他看着院中的枫树，枫叶在夕阳下泛着红光，像极了前世皇宫里的红墙。厉血河的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这一世，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他会靠自己的力量，守护好想守护的人，揭开所有的阴谋，让玄渊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降临。厉血河收拾好木剑和剑谱，走进屋里。他从枕头下拿出云玄子的染血手帕，轻轻展开，看着上面的血迹，心里暗暗想：云老，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残卷，不会让您的血白流。
他把手帕重新叠好，放回枕头下，然后吹灭了油灯。黑暗中，厉血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玄渊的阴谋、诸葛枫的付出、云玄子的警告，这些事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明天，他要继续练剑，要变得更强。总有一天，他会站在玄渊的面前，用自己的剑，讨回所有的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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