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木窗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动,漏进的光线里浮着细小的尘埃,落在云玄子刚坐过的木椅上,椅面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压痕。厉血河站在原地,指尖捏着那方染血的素色手帕,布料上的暗红血迹已经半干,摸起来有些发硬,像极了前世皇宫里那些年久失修的窗棂纹路。他低头看向桌案上的《万法归宗》残卷,纸页边缘的霉斑在光线下格外扎眼,尤其是“玄渊”二字,墨色似乎比周围的字迹更深,像是用鲜血掺了墨写就,看得他心口发紧。
“玄渊……”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字,喉结滚动了一下。前世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十五岁那年,他刚亲政,深夜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窗外突然飞进一支暗箭,箭簇上刻着的正是玄渊的暗纹;二十岁那年,边境大捷,他设宴庆功,禁军统领诸葛澈突然闯入,手里攥着半块玄铁令牌,说玄渊的人混进了京城,要对他不利;三十岁那年,皇宫大火,他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恍惚间看到安宁公主身后站着个玄衣人,手里捧着的鸩酒,酒壶上印着的,还是玄渊的标志。原来从始至终,他的一生,都被玄渊这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连死亡都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
厉血河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残卷卷好。纸页很脆,他动作慢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每卷一圈,都能感受到残卷上残留的、属于云玄子的气息——那是常年与旧书为伴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草药香,是老人常年咳疾留下的痕迹。他把残卷塞进最内层的衣襟,紧贴着心口,残卷的棱角硌着皮肤,像在提醒他这份秘密的重量。云玄子为了护他,咳得吐了血,他不能让这份牺牲白费。
转身往外走时,他特意放轻了脚步,目光扫过书架间的阴影。上次潜入时感受到的窥视感再次浮现,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最里面那排书架后,有片玄色衣角一闪而过,布料的质感和他前世见过的玄渊刺客的劲装一模一样。他没声张,只是握紧了袖中的半块玉佩,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龙纹,那是他当年亲手赐给诸葛家的“镇国佩”,如今却成了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东西。
走出藏经阁,走廊里的风带着枫叶的清香,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他沿着枫树林的小路往小院走,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确认没有尾巴跟着,才加快了脚步。脑子里的线索像乱线,却在“玄渊”二字的串联下,渐渐显出轮廓:
诸葛枫的兄长诸葛澈,死于玄渊刺客之手,师尊却从未提过这件事,反而拼命隐藏与诸葛家的关联。上次在秘境,他被玄蛇咬伤,诸葛枫用金丹灵力为他逼毒,事后鬓角多了几缕银丝,云玄子说过,轮回咒的施咒者会受反噬牵连,试剑石泛血光时,诸葛枫的玉扳指碎了,指尖渗血,这绝不是巧合——师尊一定是施咒者,他为了让自己重生,折了半寿半修为,却因为玄渊的威胁,不敢承认。
还有玄渊一直在找《万法归宗》残卷,云玄子说残卷藏着逆转命轮的关键,而诸葛枫书房里的画像、袖中的玉佩,都在暗示他早就知道轮回咒的存在。甚至连萧烬的针对,也透着诡异。上次萧烬栽赃他偷雪莲,药房窗台上的玉佩虽被苏清瑶找出,可厉血河后来回想,萧烬当时的反应太急躁,像在故意引他出丑,更像在试探他的底细——会不会,萧烬也和玄渊有关?
这些念头像潮水般涌来,让他心口发闷。他抬手摸了摸衣襟下的残卷,又摸了摸袖中的玉佩,突然意识到:他、诸葛枫、玄渊、轮回咒,甚至死去的诸葛澈、被栽赃的萧烬,都被一张无形的网牢牢缠住,而网的中心,就是玄渊想要的“逆命丹”,是他这具带着帝王魂的身体。
回到小院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院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泛着光,他推开门,先检查了院角的草丛、窗台下的缝隙,确认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才走进屋里。他把残卷从衣襟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又从枕头下摸出云玄子给的半块玉佩,和自己的那半块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的龙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龙鳞的纹路清晰可见,是当年他让御用工匠精心雕刻的,每一片鳞片都不一样,如今拼在一起,却像是从未分开过。
厉血河坐在桌前,盯着拼好的玉佩发呆。他想起诸葛枫在秘境里为他逼毒时,额头上的冷汗;想起师尊罚他抄戒律时,眼底藏不住的痛惜;想起昨夜盖在他身上的青衫外袍,带着淡淡的冷香,那是寒冰潭特有的气息,师尊常去那里练剑,是不是在那里偷偷疗伤?如果师尊真的和玄渊有关,他何必付出这么多?如果师尊是在护他,又为何要隐瞒所有真相?
“师尊……”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字,指尖拂过玉佩上的龙纹,突然想起云玄子说的“诸葛枫拼死抢回诸葛澈的尸身”。师尊不是在隐瞒,是在保护——保护他不被玄渊盯上,保护青云宗不被卷进浑水,保护他这个“逆命者”,能在宗门里安稳地活下去。可他不能一直安稳下去,玄渊的眼线已经盯到了藏经阁,萧烬的挑衅越来越升级,甚至连云玄子都被牵连得吐了血,他若是再装糊涂,只会让身边的人一个个陷入危险。
厉血河站起身,走到院中的枫树下。枫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落在他的肩头,像极了前世诸葛澈战死时,落在他龙袍上的血滴。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痛感让他更加清醒——他要变强,要亲手撕开这张网,要查清玄渊的阴谋,要护好诸葛枫和云玄子,更要为前世的自己、为诸葛澈,讨回所有血债。
他转身回到屋里,把拼好的玉佩重新分开,藏进床底的木箱里,又将《万法归宗》残卷锁进书桌的暗格——这暗格是他按照前世御书房的样式挖的,内侧刻着“血河”二字,是他用木剑刻的,刻得很深,像要把自己的名字永远留在这具身体里。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放在院角的木剑,走到院中央,摆出《青云进阶剑谱》里的起手式。
阳光洒在他身上,少年的身影在枫叶间晃动,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刻意放慢速度,仔细感受每一个动作的灵力流转,避免动用前世的战场本能——云玄子说过,每用一次前世的力量,就会折损一分寿数,他不能再冒这个险。剑尖划过空气,带着轻微的风声,每一招都练得很标准,比前几天熟练了很多,这几日的苦练,没有白费。
练到中午,他靠在枫树上休息,拿出诸葛枫给的“凝气散”,舀了一勺倒进嘴里。药粉入口微苦,却带着一丝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去,丹田处瞬间泛起一阵温和的灵力,驱散了练剑带来的疲惫。他想起昨天师尊送药时的模样,青衫身影逆光而立,眼神清冷,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心,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就在这时,袖中的玉佩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烤过一样。厉血河猛地站起身,握紧玉佩——这是感知到玄渊邪气的征兆!他环顾四周,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枫叶的“沙沙”声,却看不到任何人影。他记得云玄子说过,玄渊的人擅长隐匿,能用邪术掩盖气息,若不是玉佩预警,他根本察觉不到。
“出来!”厉血河大喝一声,灵力散开,护住周身。话音刚落,院墙外突然闪过一道玄色身影,速度极快,直扑厉血河而来!对方手里拿着一把短匕,匕尖泛着紫黑的光,是玄渊常用的“腐骨匕”,沾到就会中毒,前世他的禁军就有不少人死在这种匕首下。
厉血河侧身避开,同时挥出木剑,直刺对方心口。他没有用前世的“踏雪无痕”步法,只靠青云宗的基础剑招“流云式”,却依旧精准地挡住了对方的攻击——这几日的苦练,真的没有白费。玄衣人见一击未中,立刻变招,短匕横扫,直逼厉血河的咽喉,动作狠辣,招招致命,是玄渊刺客的典型打法。
厉血河弯腰避开,木剑顺着对方的手臂滑下,“咔”的一声,击中对方的手腕。玄衣人吃痛,短匕掉在地上,转身就要逃。“想走?”厉血河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追上前,一脚踹在对方的后背,玄衣人踉跄倒地,被厉血河用木剑抵住后心。
“你是谁?玄渊派你来做什么?”厉血河厉声问道,目光扫过对方的领口——那里没有玄渊的令牌,却有一个极淡的刺青,是玄渊弟子特有的“噬魂纹”,纹在锁骨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前世他俘虏过一个玄渊刺客,见过这个纹。
玄衣人趴在地上,不肯说话,嘴角却溢出一丝黑血——是服毒自尽了!厉血河连忙去掰对方的嘴,却已经晚了,玄衣人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干瘪,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水分,最后变成了一具干尸,和前世他见过的玄渊刺客一模一样。
“又是这样……”厉血河皱紧眉头,心里一阵沉重。玄渊的控制,竟严密到这种地步,宁可让弟子服毒自尽,也不肯留下任何线索。他蹲下身,检查玄衣人的尸体,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可对方身上除了一把腐骨匕,什么都没有,连衣物都是普通的玄色劲装,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连鞋底都磨得很平,看不出是从哪里来的。
厉血河站起身,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涌起一阵寒意。玄渊的人已经敢明目张胆地在宗门小院外动手,说明他们已经不再隐藏,甚至可能在策划更大的阴谋。他捡起地上的腐骨匕,匕尖的紫黑光芒还在闪烁,散发着刺鼻的毒气,他用灵力裹住匕首,放进袖中——这或许能成为追查玄渊的线索,云玄子懂药理,说不定能从匕首的毒气里找出玄渊的据点。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苏清瑶,她手里端着一个食盒,看到院里的干尸,脸色瞬间煞白:“厉师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厉血河连忙挡在干尸前,不让她看得太清楚:“没什么,是玄渊的刺客,已经死了。苏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我煮了点粥,想着你练剑辛苦,给你送过来。”苏清瑶的声音还在发抖,却还是把食盒递过来,“师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厉血河接过食盒,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前世的背叛让他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善意,可苏清瑶的关心很真诚,没有丝毫伪装。“我没事,谢谢苏师姐。”他顿了顿,又说,“师姐,这件事你别告诉别人,玄渊的人很危险,我不想牵连你。”
苏清瑶点了点头,眼神却很坚定:“师弟,你别一个人扛着。玄渊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宗门里的人都该帮忙。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查玄渊的线索,我父亲是药材商,认识很多懂药理的人,说不定能帮你分析那把匕首的毒气。”
厉血河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防备松动了些。他想起云玄子的话,想起诸葛枫的付出,或许他真的不该把所有人都推开。“好,那谢谢你,苏师姐。”
苏清瑶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小院,走之前还叮嘱他:“师弟,你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厉血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枫树林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又看了看地上的干尸。他必须尽快处理掉尸体,不能让别人发现,否则会引起恐慌。他从厨房里拿出一把锄头,在后院挖了个坑,把干尸埋了进去,又在上面种了棵小枫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屋里,打开食盒,里面是白粥和清炒青菜,粥熬得很软糯,青菜很新鲜,应该是刚炒的。他喝了一口粥,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他不是孤身一人,有很多人在关心他、帮助他,他不能让这些人失望。
厉血河喝完粥,收拾好食盒,放回院门口,然后拿起木剑,继续练剑。阳光更烈了,照在他身上,带着灼热的温度,却让他心里的决心越来越坚定。玄渊的网再密,他也要撕开;阴谋再深,他也要查清;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走下去——为了自己,为了诸葛枫,为了所有真心待他的人,也为了前世没能守护的江山和忠臣。
练剑的身影在枫树下晃动,剑风掠过枫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他加油,也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与玄渊的终极对决。夕阳西下时,他终于停下练剑,汗水浸透了他的弟子服,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抬头看向天空,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极了前世皇宫大火时的天空,却没有那时的绝望,只有满满的希望。
厉血河走进屋里,从袖中拿出那把腐骨匕,放在桌上。他要尽快找云玄子分析毒气,还要找诸葛枫问问,关于玄渊的“噬魂纹”,他知不知道些什么。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不会退缩,因为他是厉血河,是踏平六国的帝王,更是诸葛枫的弟子,他有责任守护好这一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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