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退去后的青云宗外门,像被一场骤雨洗劫过的战场。残破的竹屋骨架歪歪斜斜地支在地上,有的还冒着零星的黑烟,灰烬被夜风卷着,落在满地狼藉的血迹上,晕开一片片暗沉的印记。枫叶被染得发红,有的粘在冰冷的尸体上,有的飘进敞开的窗棂里,像是在无声地哀悼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外门弟子。
厉血河站在这片狼藉中,手里还攥着那把失去灵力的木剑。剑刃上的裂痕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就像他此刻的心境——被诸葛枫小臂上那道旧疤划开一道口子,疑虑和不安像潮水般涌进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握剑时的灼热感,可心里却一片冰凉。
“还在想那道疤?”
一道清泠的女声突然从身后的枫树林里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香气,打破了深夜的死寂。厉血河猛地转身,木剑下意识地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楚灵犀从树影里走出来,月白色的裙摆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裙摆上绣着的银色枫叶图案,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手里抱着一个巴掌大的兽皮卷,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像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怎么会在这里?”厉血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还记得楚灵犀是妖族,潜入青云宗的目的不明,而且她能预知“血河焚枫”的预言,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根本不值得轻易信任。
楚灵犀停下脚步,与厉血河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好是一个既不会让人觉得有威胁,又能清晰传递信息的距离。她晃了晃手里的兽皮卷,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我要是不在这里,怎么给你送‘救命符’?你以为,凭诸葛枫那点遮遮掩掩的心思,能护你到什么时候?玄渊下次再来,可就不是派几个小喽啰这么简单了。”
“救命符?”厉血河皱眉,目光落在那兽皮卷上。兽皮呈深褐色,边缘被磨损得厉害,显然有些年头了,表面还印着密密麻麻的纹路,扭曲缠绕,像是某种古老的地图。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可能和玄渊的阴谋有关。
“没错,这是上古祭坛的地图。”楚灵犀上前一步,将兽皮卷递到厉血河面前,声音压低了几分,像是怕被人偷听,“玄渊抓你,是为了用你的帝王命格打开祭坛,释放里面的灭世之力。而这祭坛里,藏着能逆转你‘命轮反噬’的关键——‘轮回石’。只要拿到它,你每次使用前世力量折损的寿数,就能补回来。”
“轮回石?”厉血河的呼吸猛地一滞。他想起云玄子当初说“命轮反噬”时的凝重表情,想起自己每次用前世力量后身体的虚弱感——那是折寿的代价,也是他最大的软肋。如果真有能逆转的东西,那他对抗玄渊就多了几分底气。可他看着楚灵犀递过来的地图,又想起她妖族的身份,犹豫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楚灵犀不可能平白无故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
楚灵犀像是看穿了他的犹豫,收回手,将兽皮卷抱在怀里,语气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不信我。毕竟,妖族和正道修士历来不对付,我突然给你这么重要的东西,换谁都会怀疑。但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玄渊。”
她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重,声音也低了下去:“玄渊不仅要抓你,还在四处捕杀妖族。他们要的不只是灭世之力,还有妖族的内丹,用来加固祭坛的封印。我族里的长辈已经死了大半,年轻的族人要么被抓,要么四处逃亡。我潜入青云宗,就是为了找机会对抗玄渊。而你,是唯一能阻止玄渊打开祭坛的人。”
厉血河沉默了。他盯着楚灵犀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破绽。可他看到的,只有真切的恨意和无奈——那是亲眼看着族人死去,却无力回天的痛苦,不是装出来的。而且,这地图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不仅能解开玄渊的阴谋,还能逆转命轮反噬,甚至可能找到诸葛枫隐瞒他的真相。
“你想要什么?”厉血河终于开口。他知道,楚灵犀提出这些,必然有她的条件。
楚灵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要你答应我,让我在青云宗避难。玄渊的人一直在追杀我,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有青云宗这样的正道宗门,才能暂时挡住他们。而且,我还能帮你解读地图上的妖族符号——这地图是用上古妖族文字标注的,除了我,没人能看懂里面的机关陷阱。”
“就这些?”厉血河有些意外。他以为楚灵犀会提更过分的条件,比如要他帮忙报仇,或者索要什么珍贵的药材、法器。
“就这些。”楚灵犀点头,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你对我有戒心,这很正常。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让我在青云宗待着,我就会尽全力帮你。比如,我可以告诉你,诸葛枫为什么会有玄渊的刺青,为什么他手里会有打开祭坛的玉佩。”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在厉血河的心头。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楚灵犀的眼睛:“你知道诸葛枫的事?”
“我知道一些。”楚灵犀没有把话说满,而是留了几分余地,“玄渊在妖族里安插了不少眼线,我从他们口中听到过一些零碎的消息。诸葛枫早年曾是玄渊的核心成员,帮玄渊做过不少事,比如修建祭坛的外围工事,抓捕拥有特殊命格的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叛逃了玄渊,躲到了青云宗。他手臂上的刺青,是玄渊核心成员的标记;他手里的半块玉佩,是打开祭坛的两把钥匙之一——另一把,在你手里。”
厉血河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楚灵犀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他对诸葛枫最后一丝侥幸——原来诸葛枫真的和玄渊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浅。他想起自己藏在怀里的半块玉佩,想起诸葛枫书房里那幅画着龙袍背影的卷轴,想起诸葛枫每次被问起玄渊时的躲闪眼神,所有的疑点都串联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厉血河追问。他不明白,楚灵犀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诸葛枫的事,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可能让他对她更加警惕。
楚灵犀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远处残破的竹屋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悲凉:“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像我族人那样,被玄渊蒙在鼓里,最后死得不明不白。诸葛枫对你隐瞒这些,未必是为了你好。有时候,知道真相虽然痛苦,但总比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强。而且,你必须清楚诸葛枫的立场——他手里握着另一把钥匙,要是他哪天突然倒向玄渊,你就真的没机会阻止祭坛开启了。”
厉血河沉默了。他知道楚灵犀说的是对的。诸葛枫的隐瞒,已经让他陷入了被动。如果再不知道真相,他可能真的会像楚灵犀说的那样,成为玄渊打开祭坛的“祭品”,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厉血河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需要一个证据,一个能证明楚灵犀和这地图真实性的证据。
楚灵犀没有犹豫,立刻展开手里的兽皮卷。月光落在地图上,清晰地照亮了上面的纹路: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图案,图案里刻着一朵燃烧的枫叶,应该是祭坛的核心——焚枫阵;周围分布着十几个小符号,有的像蜿蜒的蛇,有的像张开的手掌,还有的像锋利的刀刃;边缘还有一些细小的线条,纵横交错,像是通往祭坛的路线,每条路线旁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你看这里。”楚灵犀指着地图中间那个燃烧的枫叶符号,“这个是‘焚枫阵’,是祭坛的核心阵法,需要用帝王命格才能启动——这就是玄渊抓你的根本原因。再看这里。”她又指着一个蛇形符号,“这个是‘玄蛇陷阱’,祭坛周围有上百个这样的陷阱,一旦触发,就会召唤出变异玄蛇,比你在迷踪林遇到的那条还要厉害十倍,而且刀枪不入,只能用灵力暂时压制。”
厉血河凑近地图,仔细看着那些符号。他虽然看不懂上古妖族文字,但能从楚灵犀的讲解中感受到地图的真实性——尤其是“玄蛇陷阱”,和他之前在迷踪林遇到的玄蛇完全吻合,甚至连玄蛇的毒性、弱点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而且,地图边缘还有一个极小的印记,形状像一片枫叶,叶脉的纹路和诸葛枫袖中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个印记是什么?”厉血河指着那个枫叶印记,声音有些发颤。
“这是诸葛枫的私章。”楚灵犀的回答让厉血河的心脏猛地一沉,“看来你已经发现了。这地图上有诸葛枫的私章,说明他不仅知道祭坛的位置,还亲自去过那里,甚至可能参与了祭坛的设计。而且,他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个隐蔽的入口,只有用他手里的半块玉佩才能打开——这也是我为什么说,他手里的玉佩是钥匙之一。”
厉血河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诸葛枫为他逼毒时苍白的脸、月下望月台默默守护的背影、书房里那滴落在画卷上的泪,还有刚才小臂上那道扭曲的旧疤、地图上的私章……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谜团,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答应你。”厉血河突然开口,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如果拒绝楚灵犀,他不仅解不开玄渊的阴谋,还会继续被诸葛枫蒙在鼓里,最终只能成为祭坛的祭品。
楚灵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立刻收起地图,对厉血河行了一个妖族的礼节——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指尖夹着一片银色的枫叶:“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绝不会背叛你。而且,我明天就可以帮你解读地图上的所有机关,还能告诉你玄渊下一步的计划——他们打算在三个月后的‘血月之夜’,带你去祭坛献祭。”
“血月之夜?”厉血河皱眉。他从未听说过这个日子。
“没错。”楚灵犀解释道,“血月之夜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打开祭坛的最佳时机。每百年只有一次,错过了就要再等一百年。玄渊已经开始准备了,他们在各地抓捕拥有特殊命格的人,比如火命、金命的修士,用来加固祭坛的封印。你必须在血月之夜到来前找到轮回石,否则一旦被玄渊带到祭坛,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厉血河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他需要先把楚灵犀安排在青云宗,让她帮忙解读地图,找出祭坛的位置和机关;同时,他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突破筑基初期,这样才能对抗玄渊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要找机会试探诸葛枫,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隐瞒这些真相,到底是敌是友。
“你先在这里等我。”厉血河对楚灵犀说,“我去跟长老们说一声,让他们同意你在青云宗避难。你别乱跑,玄渊的人可能还在附近,要是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好。”楚灵犀点头,乖巧地退到枫树林的阴影里,身形一闪,就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草木香气,证明她刚才来过。
厉血河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木剑,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身朝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夜风卷着枫叶落在他的肩上,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议事堂的灯火还亮着,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厉血河走到门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弟子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大长老和其他几位长老正围坐在桌前,讨论着刚才魔道突袭的事。看到厉血河进来,大长老立刻停下话头,关切地问道:“厉血河,你没事吧?刚才诸葛枫说你被魔修的余波扫到了,要不要紧?”
“多谢长老关心,我没事。”厉血河躬身行礼,然后直起身,语气平静地说,“我来是想跟长老们说一件事——我认识一位妖族朋友,她知道玄渊的阴谋,还掌握着上古祭坛的地图,能帮我们对抗玄渊。我想让她在青云宗避难,还请长老们同意。”
他的话刚说完,议事堂里就陷入了沉默。几位长老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带着惊讶和犹豫。
“妖族朋友?”二长老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悦,“厉血河,你应该知道,妖族和我们正道修士历来不对付。而且,玄渊的事已经够麻烦了,要是再引来妖族,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是啊。”三长老也附和道,“妖族向来狡诈,谁知道她是不是玄渊派来的卧底?要是把她留在青云宗,万一她暗中给玄渊传递消息,我们就麻烦了。”
厉血河早就料到长老们会有顾虑,他从容地解释道:“长老们放心,这位妖族朋友和玄渊有血海深仇,她的族人被玄渊杀了大半,不可能是玄渊的卧底。而且,她掌握的地图对我们至关重要,只有她能解读上面的机关陷阱。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们不仅找不到祭坛的位置,还会被玄渊牵着鼻子走,最终只能看着玄渊打开祭坛,释放灭世之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会亲自盯着她,要是她有任何异常,我会第一时间告诉长老们。如果她真的是卧底,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大长老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厉血河身上,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好吧,我同意让她在青云宗避难。但她必须住在外门的客房里,不能随意进入内门和藏经阁,而且每天都要向我汇报行踪。如果她有任何异常,立刻把她赶出青云宗。”
“多谢大长老!”厉血河松了口气。
“好了,你先下去吧。”大长老挥了挥手,“明天让她来见我,我要亲自确认她的身份。另外,你也要尽快恢复灵力,玄渊下次再来,可能会更厉害。”
“是,长老。”厉血河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议事堂。
走出议事堂,夜风更凉了。厉血河抬头看向天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半,只剩下淡淡的光晕。他知道,从答应楚灵犀交易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了。未来的路会更加危险,玄渊的追杀、诸葛枫的隐瞒、命轮反噬的威胁,这些都像一座座大山,挡在他的面前。
但他不会退缩。他是厉血河,是曾经踏平六国的帝王,就算重生在少年的身体里,也绝不会向命运低头。他要揭开所有的真相,要逆转命轮反噬,要阻止玄渊的阴谋,还要弄清楚,诸葛枫到底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
厉血河握紧了藏在怀里的半块玉佩,转身朝着枫树林的方向走去。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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