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拿起奶茶小抿了一口,把杯子转过来皱着眉看标签,趁大家都没注意他的时候不信邪的又尝了一口。
邰铮发现自己突然在某一阶段开始只要程澈有所动作,就哪怕是转个笔挠个耳朵,他都会目光自动追随。
“坏了?”
“太现代了喝不惯,”程澈最终的选择是自己的保温杯,“还是喝我的妃子笑。”
邰铮听妃子笑三个字整个人为之一颤,“你泡的这个茶叶在家里哪找到的?”
“就书房那个书柜格子里,你家有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程澈用手比划了一个书柜,还指出了位置,“我那天想看犯罪行为侧写,注意到了这个盒子,但我还是要和你说声抱歉,我以为它就单纯是一个盒子我就给打开了也是怪我手欠。”
程澈的语速逐渐加快,邰铮听着只觉得稀奇,他居然可以程澈的身上看到少有的尴尬,并且还伴有想要快速逃离尴尬氛围的慌乱。
邰铮凑的更近了,“好喝吗?”
程澈献宝一样把保温杯瓶身歪倒给邰铮,呼吸交缠逐渐升腾的热度,产生暂时屏蔽现实骨感的蒸汽,额头和鼻尖的贴近和摩挲,像是广阔热带雨林中两只小兽在互相确认气息,是可以黑暗中互相舔舐伤口的亲密。
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靠彼此搭建出最小的庇护所,隔绝外界的嘈杂使世界只剩两个人,像是寻觅许久最终在心理上完全契合的榫卯结构。
邰铮给予程澈的眼神是程澈在许多年前切身实际体会到的可以真切触及的兜底的安全感,它填补了程澈心中某些空荡的缺失,和归属。
程澈郑重点头,“好喝。”
邰铮帮他拧紧了瓶盖,“喝完再给你买。”
随后掏出手机找到了名为“九尘市AAA金店店主杜女士”的联系人,盲打了一条短信:你放我书柜里的正山堂妃子笑有链接吗?
杜女士很快就给了回复:你不是不喝茶吗?什么时候这么有品味?你别给我糟蹋了呀
邰铮语塞极力证实自己清白:程澈说好喝
聊天框上从“对方正在讲话”演变成了“撤回”再到“对方正在输入中”,又显示回了“九尘市AAA金店店主杜女士”。
邰铮面上毫无表情变化内心是已经反复坐上过山车的程度:还活着吗?
杜女士:小程喜欢啊!那小程喜欢家里还有,日期新鲜你抽空来拿几罐走,银行个人专柜里不是还有你爸淘回来的老班章,我也不喝,密码你知道,你都给人小程拿去尝尝
邰铮:?
杜女士:跟你说话呢听见没?人小程又没让你买车买房买金银首饰的,你给人家小程拿几盒茶叶怎么了!
邰铮:是是是,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开会呢先不说了
杜女士:你这孩子
当事人程澈浑然不觉,“你干什么呢我要梳理时间线了。”
邰铮反应特别迅速的把手机屏幕贴在自己裤子上,“没有,没有。”
杜淮月放下手机号久久消化不了,“你知道你儿子和我说什么了吗?”
邰褚此时还没注意到他爱人的表情变化,“他又被表彰了?”
“你儿子今天把我买的妃子笑给人小程喝了。”
“一个茶他喝就喝了,”邰褚呼啦一下把报纸放下,“给谁喝了?”
杜淮月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小程,就那个,哎呀我真是有福气,我能有这么个貌美的儿媳妇。”
邰褚绕过还在感慨自己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的杜淮月,从书房里拿出一白皮书,“快研究研究婚礼办哪合适,书里讲了吗?”
“讲了讲了,”杜淮月由衷觉得这本同性恋婚姻法相关的书还真买对了,“我找找第几页。”
“来,看白板,”程澈用磁吸贴把三明死者的照片固定在白板上,“死者一,伊南,死者二,鲍裕良,死者三,白恺。8月19日,伊南给白恺发短信表明想再次追随,8月25日,李恩雇佣鲍裕良跟踪白恺,试图搜集他躲起来的证据,8月31日,鲍裕良找到了白恺的位置并安装了一个监视器,把第一手证据给了李恩拿到了酬金,9月1日,鲍裕良匿名诈骗威胁白恺,白恺上当,9月2日药房老板出现了,警方悬赏,悬赏被李恩发现了。隔天,伊南死亡,9月11,白恺宣布自己离开本市,视频仅到9月10日拍摄白恺在这个工厂,之后白恺也不躲了,9月13日,全阳发现鲍裕良暴富,约他喝酒,拿到了鲍裕良查到的证据,第二天,全阳联系上了白恺,把视频的事告诉他了,白恺也让全阳参与调查,中间可能涉及画饼情节我们不做考量。”
戴琪觉得自己的智力系统受到了重创,“程老师……他这些时间点都哪来的?”
“你问我?”王曦含手里的笔不敢停,“咱俩获得的信息情报不一样吗?”
邰铮誓死捍卫少有的大师精品课堂,就差扔个粉笔头在他俩脑袋上了,“你俩!再说其他的给我出去站着!”
程澈借着空隙喝了口茶水,“我可以继续了?那就继续。9月15日,根据电话记录全阳打了第二通电话,知道李恩才是真正调查白恺的人,9月16日,欠债的全阳急需用钱,他通过鲍裕良手机找到李恩个人信息和居住点,交流后李恩给全阳打了电话,收买了全阳,同一天,全阳按着李恩的要求告诉白恺鲍裕良的消息,并向白恺表示鲍裕良是个人没有上家,但是这个人有点意思,他在这里隐瞒了李恩的信息。9月17日,鲍裕良死亡。9月18日,全阳来到鲍裕良家发现他已经死了,拿走了他家里还算值钱的,白恺死亡,李恩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告诉全阳可以走了,9月19全阳飞巴拿马。时间线结束,到这里有什么疑问?半小时后开始案情还原,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邰铮你可以申请逮捕相关证明了。”
邰铮迟迟没有应答,程澈见状把椅子搬近坐下,神色自若的低声说:“任真是纪斓用来传递信息的,我看过有任真出勤的相关命案和配合缉毒警追踪毒/品,参与扫黄打非,运送线路这一块舍小取大,端掉了几个窝点的同时把鸢虹送到了其他安全地带。这次下毒是最近行动暴露,纪斓杀人是不会留证据的,你这一次没死就会有下一次,林野那边加强人手注意一下。”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邰铮真切的说,“如果没有姜逢,我喝了那瓶水死了你怎么办?”
程澈明显一愣,他答:“我不会采取殉情,但我想我会老死在悦珑府七号楼二单元402。”
依稀记得有次翻邰铮书柜里发现有一本书里书页被折了一角,短短两行字烙刻在两人同行的过往岁月:
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爱上一个人,就不该对其他人感兴趣。
如果有,那就是不爱。
邰铮伸手顺着程澈的发丝轻抚着,“我去洗把脸冷静冷静。”
三十分钟后的会议室。
“人齐了我就开始了,”程澈看了一眼手中勾画的时间线索,“白恺中专学的是有机化学,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伊南,两人想来钱快其中一个考虑制/毒一个贩/毒,小的工厂规模因为生意越来越好不断有人加入,期间白恺给每个所谓的狂热粉底定制了打火机,就是案件中出现的打火机,这个集团或者说是工厂规模日益扩大,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伊南得知消息后卷走一大笔钱选择跑路,白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让手下去抓人质,人质中有李恩的妻子,双方对峙人质牺牲,根据当年的卷宗白恺在被抓之前放火烧了相关证据,重金聘请律师被判六年。”
“六年之后跑出来开了个药物工厂?”
“对,药物工厂运作起来之后伊南找到了白恺,但是两人之间发生了经营或者其他理念上的分歧,与此同时警方对辖区内的管理力度也加大,白恺选择停产停售,将之前工厂的器械以及药物偷运到了自己的药物工厂里,再补齐相关证明。当然凶手李恩在这期间也没闲着,在白恺出狱之后一直关注集团残存党羽的动向,于是就发现了白恺突然消失,选择了借鲍裕良的手来调查白恺并且说事成之后会给鲍裕良一笔钱,两个人达成信任之后鲍裕良利用录像机对这个废弃工厂开始录像,但是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收集证据之后把复制的内容交给了李恩索要报酬。鲍裕良在调查中还发现了白恺是个药厂老板可住在了破工厂,给他发匿名信息想黑吃黑,白恺心理素质不行两人讨价还价最后确定十天。”
“支队在近几年的摸排中查到了为未登记的违规药品,也找到了药店,”邰铮插了几句,“药店老板在风吹草动后决定携款潜逃,根据自己的口供交代他和白恺是合作关系,白恺委托他将药物在市面上小范围的流通,这样药店老板就小赚一笔,但没想到支队这么快就查到了他头上,干脆就拿钱跑,可鲍裕良的视频里有他们两个人见面。9月2日老板就不见了,支队又在调查九零七爆炸案让他钻了空子。”
程澈继续道:“这个时候伊南找白恺的消息就传了出来,李恩耳朵又贼,调查伊南就是当年组建集团的其中之一,杀了他妻子又逍遥法外,杀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干脆就一起。伊南本人做事凶狠人脉又广,如果知道李恩存有白恺的证据可能性命不保,同时他自己手上的大良毒/品核算成人民币又很吸引李恩,综合考虑决定先杀伊南。杀了伊南之后李恩故意破坏现场,带走伊南的毒/品,并到毒/贩常去的酒吧中卖掉。李恩还故意将白恺给伊南的打火机放在尸体胸口让线索指向凯瑞。”
王曦含脑中一闪而过当晚的蓝色烟花,“还挑衅警方放了烟花。”
“也可能是个传递信号,这个烟花我们先不做讨论,回归到案子上来,伊南被杀的消息很快传到白恺的耳朵里,这恰好解释了整整两天没有动静的发信者。由于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在白恺的理解李似乎伊南就是那个寄信者,然后被莫名其妙杀死,照片等证据也不知所踪,听上去很合理,在善后之后他又大张旗鼓在9月11号出现在鲍裕良的视野里。白恺没有在合约的时间里给钱,鲍裕良到嘴的钱就飞了,对方又是个老板他又不能冒进,就停止了敲诈。”
王曦含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全阳又是鲍裕良的朋友,鲍裕良和全阳喝酒的时候喝多了说自己暴富,全阳就看了他的手机知道了来钱路子,把视频拷贝到自己手机上,找到了白恺。”
“不错,”邰铮接力,“9月13日全阳联系上了白恺,他也想赚钱。白恺明白了给他发恐吓信的不是死者伊南,是陌生的鲍裕良。于是他让全阳删除视频,还让他调查鲍裕良是不是有同伙,不敢轻易打草惊蛇。就是在这个时候白恺和全阳说没钱但给他画了个大饼。”
戴琪积极举手参与了进来,“这个大饼全阳还真觉得不错,但是他欠钱啊,这个职位又给他带不了钱,他也把录音拷贝到自己的手机里。在9月15日再次约了鲍裕良想套他,从他手机里知道上家是李恩,转个身就把手里的信息给了李恩,李恩正好一石二鸟,把计划告诉全阳还给他钱,全阳就照做了。”
“都看我干什么?又到我了?”程澈刚接的热水还没喝一口,“李恩知道鲍裕良这种人是个隐患,如果不除掉自己也可能会被威胁,甚至还会被告发。于是李恩要赶在白恺派人调查鲍裕良之前,把鲍勃干掉,借着鲍裕良曾勒索白恺这个机会嫁祸给白恺,同时亲手杀了白恺给自己妻子报仇。这样一来,白恺不仅会背上杀人犯的罪名,还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而那卷录像带,也可以打掉白恺的公司。最后将自己已经将鲍裕良和白恺杀死的事情告诉全阳。”
邰铮看着瓶口缓缓升起的热气,又很直观的听到了程澈嗓子的干涩,起身拿瓶矿泉水拧开,放到他面前。
“喝水。”
程澈低头看到放在自己面前已经被拧开但瓶盖没有被拿下来的矿泉水,“哦。”
邰铮按着时间顺序继续往下说:“于是李恩在18日凌晨时潜入鲍裕良的公寓,由于要与鲍裕良交换现金与录像带,鲍裕良并没有对他有所警惕,毕竟合作多次,但在两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被李恩用消音枪给杀了,随后将一个打火机放在了案发现场的醒目位置离开了。过了一个小时,全阳也到达鲍裕良的公寓,他以为是白恺买凶杀人,在鲍裕良家里找到了现金和录像,给白恺打电话说自己找到了录像,但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他当天并没有将录像发给白恺。过了几个小时,李恩来到白恺的别墅,白恺的别墅又没有太多监控覆盖,李恩调查之后绕到别墅的后方,翻过后院并借助别墅外的管道爬到了别墅二楼露出的阳台处。阳台上锁但是透过窗帘的缝隙,李恩看到白恺正在睡觉,于是对着白恺的位置,隔着玻璃开了几枪,确定白恺真死了才离开。”
实习的男警被说的云里雾里,“那我不懂,杀了三个人和他全阳都没关系他跑什么啊?他跑不就证明他也有嫌疑吗?”
这话一出对面两人带两个孩子手上的动作直接停顿了,邰铮话不好意思说太绝只好尴尬挠头,“你真的是走正规高考一级一级选拔上来的吗?”
“邰铮你,”程澈明显要比邰铮镇定很多,“找他的上级领导谈谈话,多出两次现场。”
戴琪争取不和实习生对视,凑到程澈身边稍微往后,小声嘀咕:“这么一看还是我俩比较好带吧?”
程澈眼前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几个片段,以同样的蚊子声回复:“算是很省心。”
“我管不了你懂不懂了,不懂你自己琢磨吧,”邰铮拿过程澈面前的矿泉水灌了一口,“全阳这人也是聪明,借着鲍裕良的死查到了白恺曾是一个贩/毒团伙的老大,我们根据他在网络上的搜索痕迹,发现他曾经搜索到当年贩/毒案的公开审理记录,发现了那个人质就是李恩的妻子。18日早上全阳接到了李恩的电话,通话内容老陈那边调出来分析是说李恩把杀人这件事告诉了全阳,也就说这件事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同时李恩又表明全阳在他的监控范围里,一旦他报警就会杀了他。他不敢带手机,如果带了就证明他有嫌疑,李恩也就是利用这一点,让我们可以根据定位找到全阳的住址,给我们出个难题让我们误以为他就是畏罪潜逃,有了这个替罪羊李恩就摆脱嫌疑,以上就是本案的案情还原。”
程澈下巴点了点桌面上的小半瓶矿泉水,“还喝不喝?”
邰铮:“喝什么?跟你老公我去抓犯人。”
邰铮说的含糊其辞,奈何程澈耳力其实很好,他听清了。
程澈故意逗他,“逮捕令都没有我跟谁去?”
邰铮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有折痕的a4纸,攥住轻轻一甩,“洗脸用不上半小时。”
程澈抖动着肩膀笑着,“知道你很能耐了。”
“报告!”
“进!”
“查到李恩定位了,在炫彩购物广场!”
“王曦含带A组,B组戴琪从医院抽出几个人,联系特警大队和医护救援,罪犯手里持枪且具有一定反侦察经验,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他的人质,给周局致电让他申请狙击手,抓捕行动严重危害程度我不做强调,现在都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检查配枪,5分钟之后下楼!”
“是!”
“哎妈,晚上吃饭了吗?给我留一口我晚上回家吃,今晚不加班了。”
“媳妇,孩子睡了吗?我晚上晚点回家别等我了。”
“儿子把电话给你妈,爸爸有事找妈妈。”
……
程澈跟着邰铮走到办公室,“你怎么不给家里打一个?”
“老两口身体素质不行,别吓着老两口,”邰铮从衣架上取下外套递给程澈,“任务结束想休几天?”
“想吃顿好的。”
程澈言外之意是想吃邰铮做的饭。
邰铮心领神会,给他戴上了通讯设备,“那你可得想好了。”
“邰铮。”
“怎么?”
“我们在一起吧。”
邰铮手指在他耳垂划过,平和的看着他。
眼睛是藏不住秘密的透明玻璃。
对视是砸碎玻璃的罪魁祸首。
他们视线交错,爱意像是被放在抽屉里早已融化的糖果,滚烫,黏腻而又缓慢的流动出来。冲破桎梏,幻化出一只自由的白鸽,向对方的眼睛飞去。
“我们就该在一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