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还记得我。”瑰臻走上前，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霈川向后一躲。
瑰臻的手停在半空中，落下来，说：“没关系，你很快就要忘了。”
她的语气如此平淡，仿佛理所应当。
霈川猛然开悟：“你是故意的。”
瑰臻没说话，等同于默认。
霈川：“为什么？”
“为什么……”瑰臻重复了一遍，道：“你应该问你自己。”
霈川霎那间脸色惨白。
他心底的秘密藏不住了。
瑰臻没有选择将他驱逐活杀死，而是让他忘记。
瑰臻道：“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我不知道师徒怎样相处才算是正常，但我们这样是一定不正常的。”
她没有将罪过全部归到霈川身上。
她很困惑，并且也只是想解决问题。
一旦发现苗头不对便应及时掐死，瑰臻自以为做的非常果决。
“重新开始吧。”她说：“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
霈川麻木的跟在瑰臻的身后。
瑰臻打算从青城山的通道离开，李桂也在那边，他们正好可以汇合。
霈川：“趁着我还记得，能不能告诉我，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觉的？”
瑰臻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在某一个瞬间，陡然发现了问题所在。当温水蔓过口鼻的时候，沉溺在其中人往往不会立即体会到危险，可是等到窒息感升出来时，那就迟了。但好在，我有过经验。”
最后一句话，听得霈川心里一揪。
什么经验？跟谁的经验？
瑰臻很快转移了话题：“你去打听霍亭，是觉得他可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霈川如实交代：“他让我感觉到危险。”
瑰臻轻轻笑了一下：“还挺敏锐。”
他们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着的。
瑰臻按照之前李桂的描述，渐渐靠近了青城山那一侧的入口。
森森鬼气稀薄了一些。
远远的，葛生的声音传来：“东山前辈，霈川兄，等等我们。”
瑰臻和霈川同时回头，望向声音的方向，哪里出现了一行人，正是偷偷跟来的小弟子们。
其中没发现李桂的身影。
瑰臻问：“你们师尊呢？”
葛生喘匀了气：“找不到啊，怎么也找不到，师尊他真的来了吗，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影子。”
瑰臻皱眉，觉出不对劲，却没说。
一群小弟子们把希望寄托在瑰臻身上，眼巴巴望着他：“前辈，您能找到我们师尊吗？”
瑰臻瞪眼：“他又不是我儿子，我还能把他拴起来不成，他用不着你们操心，快走。”
他们还想再说什么，瑰臻一根绳直接将他们系成了一排蚂蚱，她向来崇尚以简单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瑰臻探寻了一圈，差不多找准了位置，在横穿一片竹林的时，打了个喷嚏。
霈川皱眉上前一步：“好重的血腥味。”
瑰臻问道：“哪边？”
霈川嗅了嗅鼻子，指了个方向。
瑰臻快步寻了过去。
弟子们乌泱乌泱紧跟着。
靠近了一些，瑰臻也闻到了血腥。
那处已经逼近了竹林的尽头，瑰臻拨开丛林，赫然见到地上横着三具尸体，死不瞑目，直直地等着他们。
是琼州府那三位明子辈的嫡系弟子。
瑰臻惊立在原地。
琼州府弟子的身份不难认，他们的刀还留在身体旁边。
瑰臻蹲下身子，扒开其中一人的身体，致命伤印在胸口，一个血窟窿，伤口处发黑，像是一柄锥子。
瑰臻认识这种兵器。
……
身后的弟子们大着胆子上，却被瑰臻拦在身后，她施法用地上的草叶将三具尸体裹了起来，悬在身后准备带出去。
青城山的入口撕开了一道缝隙，可容许一人经过。
瑰臻让几个孩子先行，自己断后，进门后，一条狭长黑暗的路，前面点一盏鬼灯引路，瑰臻走至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黑袍的一角一闪而过。
而同时，前方光华大盛，外面就是人间。
瑰臻反手一道法力往身后打去，背后彻底封住。
前方他们掉落在青山城的郊外草地上。
身下的土软绵绵的。
瑰臻稳住了身体，余光余光瞥见了一道剑光直刺过来，她挥袖格挡，转头望去，身后竟然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具是琼州府的弟子，简直可以说是倾巢出动。
瑰臻一行人被包围在中央，像是被围困的猎物。
弟子中间有人小声议论：“怎么回事？”
瑰臻让他们站到自己身后，一眼看到了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副府主。
霈川认得，那人正是当初在霓霞仙谷口出狂言的男子。
副府主居高临下张口嘲讽：“霓霞仙谷的弟子，在我青城山鬼鬼祟祟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瑰臻看了他片刻，将那三具被树叶裹着的身体放了下来，送到了副府主的眼前。树叶剥落，露出死者的真容。
刚刚还一脸淡定的副府主，猛地站起来，上前一个踉跄，抬住其中唯一一个女人的脸，失声喊道：“妹妹？妹妹！”
竟然是这种关系。
瑰臻垂下眼睛。
副府主怒问道：“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怎么回事？”
瑰臻当即捏了个法诀，变出一张拜帖，送到了副府主眼前，冷冷道：“我要见你们府主，回去通禀吧。”
副府主一时没动。
瑰臻道：“本座以礼相待，贵府不知好歹，别怪我硬闯了。”
要知道，瑰臻疯名在外，早在几百年前就没大有人敢招惹她了。
副府主站起身退后一步，命人将三具尸体裹好，带着拜帖，向城中走去。
不过半个时辰。
他复又回来，礼数周全地将瑰臻请进城里，迎进了山门。
瑰臻很多年没有拜访过琼州府了。
琼州府现任府主她瞧着有些面生。
府主上前行了一礼：“晚辈有礼了。”
瑰臻道：“我闭关太久了，也不怎么理会俗物，请校府主尊姓大名。”
府主长得倒是一副温和样，与琼州府的其他弟子不同。
他笑了起来：“晚辈从明字，霍明堂。”
原来琼州府现在是明字辈的天下了。
另外三位明子辈弟子的尸体已经被送进了府中。
霍明堂问道：“还请前辈指教，您几位为何会凭空出现在青城山？”
瑰臻道：“于我而言，确实是个意外，我前段日子拜访鬼府，受鬼府判官所托，帮他们查一些失踪的鬼魂，追踪到了一座鬼城里，却不想，大鬼城的另一个出口开在青城山。”
霍明堂面色骤变：“怎么可能？青城山下有这等机密我却不知道？”
瑰臻继续道：“您看我们的样子也能猜到，鬼城不是那么好混的，我们能全须全尾的脱身不容易，你们这三位弟子，是我在鬼城的出口处发现的，玄门弟子哪怕是死也不能抛尸荒野，所以我将他们带了回来，以方便追查凶手。”
瑰臻的说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霓霞仙谷的弟子们晓得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都自觉装鹌鹑。
霈川的脑袋晕一阵好一阵，可能是忘忧汤起了作用。
瑰臻往他身上瞥了一眼，叹气，道：“我们家这几个孩子受惊不小，我需要通知谷里的人来接他们回去。”
霍明堂点头：“应该的。”
琼州府死了三位弟子不是小事。
说话见，霍明堂已经在查看那三个人的尸体了。
两个男人的上衫被剥去，给另一个女子留了体面。
那两个男人袒露的胸口上，在心脏的位置，留有一个大小深度均等的伤口。
霍明堂闭了一下眼睛，道：“像个锥子，这种兵器，我是听说过的，前辈，您也应该有猜测了是吗？”
瑰臻面无表情道：“你们家的叛徒霍亭，以冰锥为武器，最擅此招。”
霍明堂点头：“是他。”
瑰臻抿唇，心里却轻轻说了一句：不是。
不是霍亭。
霍亭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更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
瑰臻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那座不为人知的鬼城，为何会在青城山有一个出口？霍府主，我能否问问，刚才你们兴师动众在郊外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霍明堂能解释，他说：“近日星象有异，司南指示，西北地下异动频繁，我们时刻警惕，派人常常巡视……如此看来，也是因为那所谓的鬼城了。”
众目睽睽之下，三具尸体敞着实在不雅，于死者也不敬。
霍明堂命人将尸体带走，霓霞仙谷的弟子被带去客房休整。瑰臻刻意关照了一下霈川，他整个人越发的不在状态，似是强撑着精神不肯倒在人前。
瑰臻叫来了葛生，附耳交代了几句。
葛生看了一眼霈川，点头应了一声，道：“前辈，放心吧。”
副府主整个人没了之前的跋扈，目光一直很难过，尸体被抬走的同时，他也跟着告退了。
瑰臻被请进了霍明堂的书房里私谈，她知道霍明堂有很多事情要问。
也许霍明堂要问事情难以启齿，所以一连三盏茶，他都在犹豫。
瑰臻忍不住了，她不想在这里喝茶到明年，道：“府主，有话请直说。”
霍明堂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晚辈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讲，其实是想问前辈一件事，您在鬼城中，可有发现霍亭的踪迹。”
瑰臻轻轻点了点头，实话实说：“确实有。”
霍明堂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果然还活着，果然是他，我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年……当年是我父亲受命追杀他，我从旁协助，我亲眼见到他的元丹被捏碎。”
一个修道之人，元丹捏碎便断无活路。
瑰臻说了句：“若我没看错，他现在应该是鬼修。”
鬼修，那就说得通了。
霍明堂恨恨拍了一下桌子：“即便是堕成鬼修，他也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瑰臻的信传回了仙谷，直接递到了掌门面前，于是，很快，霓霞仙谷派人缩地传送到了琼州府，是髓芝来了。
髓芝一到，首先将瑰臻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一遍，摸了她的脉，又查探了她的原神，见她情况还好，胳膊腿俱全，没伤着什么地方，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念叨着：“你可真是野啊，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跑，半个多月见不着人，仙谷里四处寻你不到，传信也不回，我都快急疯了。”
霍明堂仍然在座。
瑰臻当着他的面，问了一句：“李桂呢？”
髓芝瞪眼道：“哦，李桂也不在家。”
瑰臻问：“他也不在？他去哪里了？”
髓芝道：“琳琅幻境遭到损毁，太极碎片破了，你要知道，那可是李桂的宝贝疙瘩，他近来一直在四处打听有没有修复的方法，据说是前段时间找着希望了，也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多大岁数的人了，行事每个谱，他自己跑到也罢，惹得他门下的这群弟子也跟着溜出来找人，差点酿成大祸。”
瑰臻陷入沉思。
霍明堂叹息：“多是之秋啊。”
瑰臻道：“琼州府三位弟子的死因……不明，目前局势尚不明朗，过些日子，可能我们需要聚首一谈了。”
仙门聚首，意味着即将有大事发生，消息一传出，仙门内必定各自人心惶惶。
无论是霓霞仙谷，还是琼州府，都注定要被推到封口浪尖上。
瑰臻和髓芝与琼州府的人交代了鬼城的大致情况，便告辞带着底子们回了霓霞仙谷。
霈川在踏出传送阵的那一刻，一头栽倒。
髓芝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了？”说着，就要查看他的情况。
瑰臻出手拦了一下，说：“没什么，可能累了，葛生，你把他送回东山歇着吧，有劳了。”
葛生能得瑰臻一声客气，受宠若惊，立即照办。
瑰臻和髓芝留在庭院中，不料，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李桂竟然也回来了。
他一身道袍干净得体，丝毫看不出狼狈。
三人对视了一眼，便一同往桂花洲的方向去。
李桂书房中。
瑰臻一进门，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髓芝豁然回头，急忙布下结界，一层连着一层，将所有的声音和窥视都杜绝在外，保证此地绝对的隐秘。
结界落成，髓芝按住瑰臻的手，急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动什么手？”
李桂用袖子擦掉嘴角溢出来的鲜血。
瑰臻下手不轻，他半张脸都是麻的，几乎失去了知觉，舌尖都是血腥的味道。
他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打得好。”
髓芝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一言我一语又在打什么哑谜。
瑰臻一耳光打下去还不解恨，再次抬起手来，髓芝一把攥住，加重了语气：“不许动手，好好说话。”
千年的师兄妹，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恐怕比对自己还要更深刻。
髓芝只瞧着李桂的态度，便猜到多半是李桂理亏。
髓芝一头雾水：“有话好说，我快要急死了，你们谁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瑰臻深呼了一口气，她的手心也是麻的，一阵一阵隐隐的刺痛终于令她按下了心里的翻江倒海，瑰臻揪住李桂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人是你杀的。”
不是询问，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髓芝心头重重一跳，望向李桂，满是不可置信，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解释。
然而李桂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的沉默的态度代表了一切。
“是我杀的。”他承认：“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恕我直言，琼州府属实活该。”
“是你杀死了琼州府的三个弟子，伪造成霍亭的手笔，嫁祸于他。”瑰臻平静下来，问道：“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
李桂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宽袖一扫，道：“我自断双腿，垃圾堆里滚过一圈，披着麻袋混进鬼城，脸都不要了，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他们的打算，身为一只待宰的羊，我必须反将一军，否则被动的就是我们。”
瑰臻捉住了话中关键：“你弄明白他们的打算了？”
李桂道：“那三位要杀我，你是知道的。”
瑰臻道：“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杀你，总该有个动机。”
李桂看着她，说道：“灭口，他们要灭我的口。”
瑰臻：“难道你发现了他们的计划？”
李桂道：“是，前些日子，你带着霈川离开，东山无人把守，我心里不宁，便时常去巡视。”
他说起了某天夜里的发现。
有人潜入了禁林，他们似乎对霓霞仙谷的情况了若指掌，抓住了瑰臻离开东山的时机，经由禁林神树下的那条路，偷偷涉足魔界。
李桂说：“我发现了他们，同样的，他们修为不差，也发现了我。”
他们心里有鬼，生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急着灭口。
李桂道：“那段日子，我正私下打听有无能修复太极碎片的秘法，他们觉得机会来了，便特意放出消息，引我到鬼城的玄宝阁里。我猜，他们一定是想把我在那里解决掉，然后顺势嫁祸给鬼城，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琼州府祖传的臭毛病，总喜欢拿别人当傻子耍。
李桂千年的人精岂会上他们的当。
再后面发生的事，不用李桂细说，瑰臻全明白了。
李桂确实是个能人。
他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将计就计，深入虎穴，将局势彻底扭转。
从李桂踏进鬼城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也步入了李桂所设的陷阱里。
他们想要灭李桂的口。
却反死于李桂的手下。
他们想要将李桂的死嫁祸给鬼城。
却交代上了自己的性命。
李桂扳赢了这一局，而他们，输得血本无归。
也算是天助李桂，他的计划原不可能如此顺利，但瑰臻机缘巧合同时出现在鬼城。
把瑰臻往明面上一摆，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她身上，李桂便能更加肆无忌惮的暗中行动，去完成他的计划。
可以说，瑰臻的出现，才令他的反击完成得更加圆满。
瑰臻并非不能忍受利用，他只觉得李桂像是疯魔了。
她道：“你的做法，已经与那些魔鬼没有任何区别了。”
李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别告诉我，你在心疼那些人渣，你可不是那种慈悲的人。”
瑰臻轻轻摇了摇头：“我确实并不慈悲，我也从没承认过自己是个好人，假如有可能，堕魔我也不在乎，可惜我做不到。但是你呢，李桂，你六岁入道，千年磨砺，你这在毁自己的道行。”
李桂微微一笑：“毁就毁了，我不在乎了。”
瑰臻简直难以置信。
李桂娓娓而谈：“我活到这把岁数，前几天，月下悟道时，忽然就看开了，我即将老去，死去，跟我这一生苦苦追寻的道告别，我辛苦修炼千年，没能飞升，也不会飞升。名誉，地位，身后事，我都看淡了。我可以忍受一生碌碌无为，也可以忍受死后身败名裂，但我还想趁活着的时候，再做一点事情。”
他说：“人魔之战是从咱们这一代人开始的，我不愿意把这一盘残局留给孩子们，我想在有生之年，拔掉这一根刺。瑰臻，你应该最理解我才对。”
髓芝掩面泪如雨下。
瑰臻心头一阵一阵的抽痛。
李桂最后那一句话颇有深意。
瑰臻当然能理解。
瑰臻早在千年前就将自己的命运与那散不尽魔息交缠到了一起。
人魔之战始于他们一代。
他们仍然活着，所以事情仍没有结束，一切到最后，说不定都要以一个最惨烈的方式同归于尽，才能还世间一个干净。
这些年，瑰臻是死不了，而李桂和髓芝则是不敢死。
瑰臻心很累很累了，她不发一言告辞，回到东山，院子里那棵最大的桃树下，躺了一个人。
霈川枕着树根，睡得正熟。
瑰臻知道，这是忘忧汤起效了，他将会浑浑噩噩的睡很长一段时间，昼夜颠倒，然后在某一个好日子里醒来，忘掉心里最深的牵绊。
瑰臻大约知道忘忧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个熬汤的女子她叫孟婧婧，来自于鬼界。
她姓孟。
鬼府中，姓孟的女子也算是有头有脸，名震天下了。
恐怕那忘忧汤的配方与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同出一脉，效用相同。
霈川躺在树下，头发半散，瑰臻忍不住上前，蹲坐在他身边，用手指将那几缕红发挑了出来，放在手心里轻轻抚摸。
说实话，她竟有些舍不得这份全心全意的牵挂。
但是有些东西注定不是她能得到的，还是早早舍弃了好。
瑰臻望着熟睡中的霈川，轻柔地开口：“我入过你的梦，我知道你心中最深的渴求，但是很对不住，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你不会永远留在霓霞仙谷，我也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霈川一声梦呓，翻了个身，瑰臻手指一僵，他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瑰臻看见东山的桃树这段日子里没有她的照顾，又放肆生长的乱七八糟，于是简单施法，修剪掉多余的枝叶，漫山遍野桃夭又现，河水清澈流动。
瑰臻解下外衫，将地上的桃花瓣收到其中，卷成了一个小包袱，塞到了霈川的头下当枕头，拍了拍他的脸，轻轻道：“好梦。”
玄鹿迈着优雅的步子，从桃林深处走来，幻形成人，道：“你终于回来了。”
瑰臻撑起身，拍到身上沾的土，朝她走去：“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琳琅说：“还好，但是，我想离开了，离开霓霞仙谷。”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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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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