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切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夜空中的星星有时候也比不过眼前的那一点点光亮所吸引人。
赵如意心里知道,若是她当了天上的星星,眼前的一切都再无可能属于她了。
所以现在她格外珍惜。
“师傅,你说,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的吗?”她看着眼前这间小小房间的灯火阑珊,忽然有些感慨。
“有啊。”李跃语气极其耐心,仿佛是在给小孩子讲睡前故事,“当然有。天上有一个叫司命阁的地方,里面记载了凡间人们的一切,生老病死,婚丧嫁娶。”
“你骗小孩呢?”赵如意苦笑一声,她并不相信李跃的话,却不知道李跃说的这些,半个字也不参假。
“那你和我说说你是如何看待命运的?”他颇为好奇赵如意对命运的想法,他猜想赵如意定是不相信命运的,否则也不至于与天道起了忤逆。
“我没什么想法。”赵如意定了定神,继续道,“命运存在与否,好像和我也没有关系。”
李跃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赵如意没有再说下去,李跃也没有再问下我。
身旁的几个孩子捧着吃的玩得正欢,轻露亦融入的很彻底,她已经和程溪混成了好姐妹。
“轻露姐姐,你看小玉她抢我条头糕!”
“不急,不急。溪溪,这里不是还有嘛。”
赵如意惬意地感受着周遭的一切,灯火,嬉闹,李跃动人的眼神与纵容。
“李跃。”她大着胆子,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
“嗯。”李跃没有生气,没有惊讶,只是应了一声。
气氛开始变得古怪,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赵如意却偏偏觉得心痛如刀绞。
她站起身来,深呼了一口气。
“时辰晚了,师傅,我要回府了。”
还不及李跃说些什么,赵如意已经跑出了门,她走时极慌,还不慎带翻了一盏花灯。
轻露也没有反应过来,她手上还拿着两块蜜饯,瞧小姐跑了只好也跟着跑,连招呼也没有来得及打一下。
学堂门没有关好,被寒风吹得吱嘎吱嘎。
李跃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却也没有办法去做什么,他只是将门关好,然后在孩子们的不知所措中,默默捡起地上掉落的那盏灯。
“还没有猜灯谜呢。”
回到府上,赵如意的父亲正在正堂等着她。
“如意啊,回来的有些晚了。”赵相皱着眉头,轻轻抿了一口茶。
赵如意有些心不在焉:“爹,我先回回房间了。”
“也不陪我说会儿话,今日可是元宵佳节,你回来给我看脸色干嘛?”赵相提了提音量,“过来,坐下陪爹喝茶。”
赵如意只得坐过去,手边的茶已经不烫了,赵相大概很早就在这儿等着她回来了。
“你也大了,该懂事了。”赵相语重心长道,“爹也不想管教你,只是你要知道你以后是要去后宫的,你的一切举止都得小心。”
“如意知道。”
“李跃的学堂里收留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你去那儿是好的,但也该注意不要和那些人走的太近了,有**份。”
“可是他是我的师傅,那些孩子们都是我的师弟师妹。”赵如意反驳道。
“话虽如此,但我的好女儿啊,你要记得你是谁,你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不是普通人,进了宫以后你和他们甚至和你师傅都不会再有联系了。”赵相字字真切,也字字诛心。
“嗯,如意......知道的。”赵如意低着头,心情复杂。
是啊,入宫后就不会再和他有任何联系了。
赵如意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心脏疼的厉害,脸上也开始烧起来了。
她回想起了方才在学堂,对着满屋子的花灯,她试着轻声唤李跃的名字,而李跃也应了她。
一切都那么自然,却又像是一条即将崩断的琴弦,被轻轻拨动了两下。
好像马上就要崩溃了。
“如意,这几日朝中有人在催促你与太子的婚事,爹爹是这么想的,嫁娶总是早晚的事。现如今朝堂局势风云变幻,还是早早将事情敲定为好。”赵相放下茶杯,语气严肃,“你如何想的。”
“我如何想的不是向来都不重要吗?”赵如意有些无奈,“反正我迟早都要嫁给他。”
“这个月廿七如何?”赵相问。
赵如意皱了皱眉,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是不是太快了?”
“谕旨已下,如意,不管你想不想,就是这个月廿七了。”赵相这才肯对女儿说一点实话,现在的情况便是木已成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赵如意红着眼睛,她的手指用力攥着自己的肉,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至少不能在父亲的面前崩溃:“什么时候接到的谕旨,为什么我不知道?”
赵相没有说话,但是从神情上便能看得出来,应该不会是刚刚收到的。
“好,我知道了。”她故作镇定,起身,“女儿身体不适,先回房间了。”
这一刻她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太多太多的东西,导致她不太知道如何去处理这一切。
轻露跟在她的身后,心里也替小姐苦涩,却开不了口说一句话去安慰。
任何的安慰都是徒劳,没有用的。
轻露陪赵如意到了房门口,才停住脚步。
这是赵如意的习惯,除了她本人没有人能进她的房间,轻露也不行。
“小姐,好好休息。”
“嗯。”
赵如意回到房间以后,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蜡烛也没有点,只是倒头就睡。
今夜是元宵节,她并没有吃元宵,也没有好好看一眼月亮。
只做了一场虚无缥缈,转瞬而逝的白日梦,然后又被打入了现实。
她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嫁给太子,从小就知道......
但她没有想到,在这一天将近之时,她却遇见了让她心动之人。
这就好像是老天爷在捉弄她一样。
蜷缩在被子里,赵如意紧紧攥着脖子上挂着的那片金鳞,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这片金鳞正在发烫。
这一夜她做了一场梦,梦见她与师傅站在江边,身披蓑衣,头戴斗笠。
师傅就这样牵着她的手,陪着他一路向沿着溪水而行,耳边是水流的叮咚声,手掌心藏着的是师傅的温暖。
“如意,师傅带你去垂钓。”
李跃此刻也已经回到了家,他现在正坐在后院看月亮。
今夜的月亮皎洁而明亮,如同一盏漂亮精致小圆灯。
他的心中惴惴不安,他虽然不是凡人,但也无法随时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比谁都知道凡间的一切都是虚妄的。
功名利禄是假的,位高权重是假的,荣华富贵是假的。
他明白这一切的一切,却仍旧希望意阑也就是人间的赵如意,能够得到这些,能够过得好一些。
他所能感知到的未来好像正在一点点的破碎与重组,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他的好运加持与暗中协助之下,赵如意甚至有机会能当上未来的一国之后。
但同时他也明白天道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去施舍。
跃过龙门化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想要为赵如意改变命运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不过他也丝毫不会畏惧。
毕竟他下凡来就是为了改意阑的命,替意阑吃苦。
说来也奇怪。在天庭的时候,他不敢靠近意阑。如今意阑下了凡,他倒是一点不畏惧后果了。
方才在学堂那一声“李跃”喊得他心颤。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意阑唤他的名字。
可李跃再清楚不过这声名字代表了什么了。
时光对于他来说过得很快,赵如意的一生对他而言,只不过是翻开一本话本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罢了,这对于往后回到天庭的意阑而言亦是如此。
但对赵如意来说,这确实是遥遥一生,她余生的体验是真实而漫长的。
他闭上眼睛,感受月光的洗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思考良久,他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完全不顾赵如意的此生,他只要此生赵如意能平安喜乐......
赵如意正坐在喜轿之上。
轿子是露天的,迎面的风吹起她发簪上的金流苏,在她耳边沙沙作响。
一路上皆是无比喧闹的敲锣打鼓声,几乎不曾停过。
轿边随行八位喜娘,各个嘴里念念有词,大抵是一些吉祥话,但是她也半个字儿都没有听清。
今日整个东都最瞩目的人便是她赵如意了,但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轻露一路都陪在她身边走着,大多数时候是不说话的,只是偶尔会提醒一声。
“小姐,离太子府还有五千步。”
“小姐,离太子府还有四千步。”
赵如意马上就要出嫁了,自从元宵那夜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李跃。
李跃真是个骗子,他说答应说要带自己去垂钓,但是他没有来,她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他来。
哪有师傅这般不守承诺的?
她现在想想还有点生气。
不过转念想想,李跃做的已经够好了,这几个月来,她只要是有想做的事情李跃都会惯着她。
哪怕是父亲不许,李跃也会陪她去做。
有一回她想看一本火遍东都的话本,找了半个东都城都不曾找到。结果第二日李跃来授课时,就将那话本带来了。
还有一次她将最喜欢的木摆件弄丢了,只随口提了一句,李跃没几天就帮她寻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李跃还带她偷偷去看过很难寻到的街头影子戏,在她与父亲闹别扭的时候留她在学堂过除夕......
赵如意忽然怪不起来他了,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想哭。
轻露察觉到了她此刻的酸楚,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小姐离太子府还有三千步,再坚持一下,莫要在出嫁路上落了珠泪。”
东都有个风俗,新娘子出嫁可以在娘家哭,在夫家哭,就是不得在路上哭,说是寓意不好,若是新娘子在路上哭了就要哭一辈子。
“轻露......我知道的。”
她将眼泪憋住了,只希望一会儿不要路上看到李跃,否则可真的忍不住。
“知道的......”
但赵如意不可能知道,李跃此刻就站在街边,正微笑着看着她出嫁。
他在脸上用了一些障眼法,现在无人认得出他来,莫要说赵如意了,就算他现在照镜子看见的也是一张别人的面孔。
喜轿上,赵如意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她时不时会伸手摸一摸挂在脖子上的那片金鳞,眼角有些泛红,全然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叫人看了心疼。
即便如此,在李跃眼中赵如意也还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与当初披着铠甲路过天池的元帅一样,她如此熠熠生辉,叫人心动。
即使她是别人的新娘。
元宵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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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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