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如似一把弯刀不停扑腾在过路人身上，陆煜然却感觉不到寒冷，比风更冷的是心。
他见风越来越大，外边的树儿都吹出了呼呼声响，一把将窗户拉上。
谢白岫在画画，见他把窗拉上，又看着他躺上沙发。
客厅安静地只剩下画笔的沙沙声，以及角落的小猫喵喵叫。
这几天陆煜然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但他依旧出门工作，甚至回来更晚，言语上沉默不少，眼神空洞，吃饭也跟完成任务一样。那个总爱咋咋呼呼的人，突然变得很安静。
最让人在意的是，那堆放桌子上的复习资料，已经好几天没被碰过了。书本上也落一层薄薄的灰，笔记摊开的页数也一直是同一页，他每天麻木躺在沙发上，日日夜夜，自从上次谢白岫发烧之后，他把床让给了他，因为再发烧也是烧他的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白岫连续几天跟他也没多少话题交流，但他很在意，毕竟，陆煜然之前还会给他带饭，现在连饭都懒得带了。
他放下画笔，将颜料盘搁在一旁。走到沙发前蹲下身，小猫也跟着凑上来，蹭着谢白岫的裤腿。
“陆煜然？”谢白岫的声音不高，但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沙发上的人动了一下，没抬头，他整个人脸被抱枕压着，里面传出一声：“干嘛？”
谢白岫看着他露出的后脑勺，里面有几撮头发不服帖翘着，带着点潦草。他沉默了言语，重新组织，最后还是直接开口问：“你这几天，怎么了？”
陆煜然身子动了一下，翻了个身，将脸朝向沙发内，留下一个背影给谢白岫，没有说话。
“书？”谢白岫拿起一本笔记，随意翻着，“不看了？”
陆煜然猛得掀开抱着坐起来，动作带着烦躁和火气，眼眶下是乌黑的，没有任何一点精神气，他眼神闪躲，不敢看谢白岫，语气生硬地回答着：“有什么好看的的，烦死了，不学了。”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虚张声势。
谢白岫没有被他的语气吓退，只是平静看着他，那双眼能穿透他暴躁的表象，窥探内心的烦躁。他没有追问烦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仿佛在用沉默包容着陆煜然的负面情绪。
陆煜然被他看得毛头痒痒，他别开脸，带着浓重的沙哑口音，“太累了不想学，过段时间吧。”
他不想说，也不能说。姐姐的病，每一个字都能让空气变得稀薄难以呼吸，直到窒息。
“去睡觉吧。”他重新躺回沙发，留下这句话给谢白岫。
“睡不着。”谢白岫回答他。
“……”
“睡不着你就去画画。”陆煜然疑似失去所有耐心。
“不想画了。”谢白岫依旧淡淡回答。
“……”
陆煜然又重新坐起来，“你是不是在家里太闲了？”
“可能。”谢白岫回答。
陆煜然感觉到了，谢白岫这人就是个傻逼。纯傻逼来着。
“喂，谢白岫。”陆煜然开口，既然这个人无聊，那他就陪他好好聊聊。
“嗯？”
“你赖我这里两个月了，你真的不用回家吗？”陆煜然对这个问题好奇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
“不回去。”谢白岫的语气很快。
“妈的，”他又问，“你家里人真不担心你？”
“我爸妈离婚了，没人管我。”
听到谢白岫的话，陆煜然才一改刚才的态度，他原地尴尬挠了绕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这没什么。”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真的没什么。
“那你跟谁？”陆煜然又问，显然他对这些小八卦出了名的好奇。
“我爸。”谢白岫放下笔记，坐着将后背靠着沙发，抱着小猫。
“哦，那你爸也不管你？”
“不管，他有新老婆新儿子了。”
“啧。”
“你啧什么？”
“没事，就挺无语的。”陆煜然皱着眉头，“你爸不会是出轨吧？”虽然不礼貌，但他吃瓜大街小巷很多瓜，基本上都是以这种形式离婚然后二婚。
“不是。”谢白岫犹豫了好一会了，“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妈去国外了。”
“靠，国外？你家挺有钱的啊。”陆煜然想都不敢想，他周边都是些送外卖的，别说出国，就是出省都没几个。
谢白岫揉捏着小猫的头，“一般吧。”
“所以你还是富家公子是吧。”
“你觉得是就是吧。”
“给我钱。”陆煜然开口。
“？”
“房租啊喂！”
“现在没钱。”
“得，等你回去再还给我也行。”
“不想回去。”谢白岫整个头后仰躺进沙上。
“那你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陆煜然明白，他不可能让他寄宿一辈子。
“我会想办法的。”
“你大爷，你想两个月了还在家里窝呢。”
“哦。”谢白岫敷衍回一句，因为被说到点上了。
“你呢。”他反问陆煜然。
“什么我？呢？”陆煜然懵逼。
“你这几天烦什么。”
“没什么，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什么都知道。”
“那你不准备高考了？”谢白岫终于绕到这个点了。
“想，但没办法。”陆煜然呼了口气，眼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为什么。”
“忙。”一个字就概括了全部。
“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休毛，休息哪来的钱？”
“你那么卖力赚到钱还不够吗？”谢白岫见陆煜然每天起早贪黑，哪怕再不济，一个月最少钱包的钢镚也不少了吧。
“不够，我要很多很多的钱。”
“要多少。”谢白岫问。
“不知道，也许一辈子都赚不完吧。”他闭上眼睛，想象着未来，每天都是这样的日子。
“……”
“陆煜然。”他又叫他。
“干嘛？”很明显陆煜然已经没有耐心陪他胡闹了。
“你觉得你帅吗？”谢白岫看看他并且问了很莫名其妙的问题。
陆煜然真觉得这人脑子有包，地球这么大，偏偏他能遇到奇葩，“有病，我不帅谁帅。”
“哦，难怪。”谢白岫打开陆煜然之前给他的那支破破的旧手机。他不停滑动着相册，里面甚至还有几个叽叽喳喳的视频。
“？”陆煜然听到熟悉的背景音立马弹跳起来。“我草，你在看什么！”
“相册。”他打开一张图片，里面是陆煜然在厕所洗完澡之后的对镜拍，故意凹者四十五度超绝黄金侧脸图，图片上还是朦朦胧胧的雾气，氛围感十足。
“给我。”他伸手要去抢手机，结果被谢白岫一把躲开。
谢白岫抱着猫，拿着手机往墙边上靠，故意和陆煜然拉开一段距离，“现在手机还是我的。”
“我服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陆煜然觉得很尴尬，这种自拍照片他只敢洗完澡之后莫名凹个动作拍完自己欣赏，结果现在被……谢白岫这个沙币看到了。
“你给我的时候。”他很平常，一本正经说出来。
陆煜然越想越尴尬，那些照片只是一时兴起，带着他的自恋和自我鼓励的东西被人看完了，还是被谢白岫看到，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给我，陆煜然的声音突然拔高，猛得弹跳起步，像只炸毛的犬类，咋咋呼呼的，伸手盯着目标就上手。
谢白岫早有预料，抱着猫又往房间内跑，但他的语气还是如此平静，“现在还是我的，使用权在我手上。”
“谢白岫你故意的！”他扑了个空，更气了，不管不顾朝谢白岫的方向再次冲过去，他个子没谢白岫高，此刻又带点羞恼的蛮横劲，整个人几乎差点撞上谢白岫，伸手去够他的手。
两个人突然拉进距离，陆煜然的身上带着香香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还夹杂着另一种属于男孩的蓬勃朝气味。
谢白岫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贴进，又被他撞的微微后仰，只能靠着墙，将手机举得高高的。但陆煜然还是不依不饶，誓死要将手机抢到，把他的性感迷人浴室大片删掉。
陆煜然越靠越近，谢白岫垂着眸，看着陆煜然头顶上的发旋，那几撮短点的头发炸得更翘了，随着他弹跳抢手机的动作，那发丝挠得他的下巴有点痒。
“别闹，猫要掉了。”谢白岫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无奈。他空着的手，原本护着猫，此刻却下意识，很自然地搭在陆煜然的后腰上，隔着薄薄的衣料，试图稳住这个炸毛又莽撞的人。
这个不经意的触碰让陆煜然吓了一跳，腰间传来一掌温热，他抢手机的姿势落在半空中，停滞着。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谢白岫垂下的目光，那双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双眼，此刻又多了点别的什么，专注？探究？还是纵容？
两人就这样顿了几秒，他们之间安静的只剩下对方的呼吸声，以及小猫在谢白岫臂弯里不停喵喵的声响。
陆煜然突然老脸一红，这次不只是尴尬。他迅速地从谢白岫的身上摊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再对上那人的眼睛。
“……算了算了，你看就看吧。”他的语气带着自暴自弃的味道，试图掩盖刚才的尴尬，“反正，我帅也是有目共睹的事。”他梗着脖子，试图找回场子。
谢白岫看着他那副明明羞得要死还要强撑的样子，嘴角莫名弯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放下手机将屏幕朝下，轻轻放在旁边的小矮柜上。“嗯，是挺帅的。”他淡淡地回答着，专注梳理刚才小猫被弄乱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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