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既直白又肯定，比刚才调侃陆煜然的话还要猝不及防，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陆煜然愣在原地，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内心杂七杂八，谢白岫这人是来耍他的吧，说话怎么那么……莫名其妙……那么不讲理。
氛围再次被谢白岫的话冷冻，陆煜然依旧站着原地，他感觉脸上的热度还没有褪去，腰间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谢白岫手里的温热。他偷偷瞄了一眼已经走回客厅的谢白岫，对方平静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也跟着走了出去，烦躁抓了把头发，最终泄气重新倒回沙发上，又将抱枕埋到脸上。
但这次，他没有整个人转向沙发内测，过了好一会，一阵闷闷的声音才传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别扭：
“……谢白岫。”
“嗯？”谢白岫还在撸着猫。
“那个手机，你随便看吧……”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下一秒就会后悔，“别外传就行了。”
“嗯。”
过了好一会，谢白岫又重新拿起来画笔，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手法姿势越来越专业。陆煜然躺了许久也没睡着，他侧着身，试图看向地板上那个身影。
谢白岫很容易进入忘我，他身边经常散落一些铅笔废稿，陆煜然的角度只能看到板子背面。
好奇心就像地上那只咕咕打鼾的猫的爪子刺绕着他，他轻手轻脚起身，没有发出声音打扰，只是站在谢白岫的侧后方，低头看着。
纸上画着的是：极其微妙线条流畅的人体素描，并且，是□□的！
谢白岫临摹的是书页上的内容，他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仿佛临摹这些人体对他而言，跟临摹石膏临摹石柱子毫无区别。
“我靠！”陆煜然终于忍不住，因为谢白岫的笔尖正好落在那个地方，嗯，大概就是看起来烧烧的。他后退一步，刚才的困意此刻全无。
谢白岫这才被惊动，笔尖停在半空中。他转过头，脸上依旧毫无任何波澜，只是神情带着种被打扰的紧皱，静静地看着陆煜然再一次通红的脸颊。
“你……你……”陆煜然指着那本摊开的书，又看着谢白岫平静如水的脸，愣了半天才敢憋出一句话，“你一天到晚都在家里画这种东西吗？”
谢白岫并不觉得有什么，他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画，又抬眼看了陆煜然爆红的脸和闪躲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他为何反应如此距离激动。他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平静陈述事实：
“人体结构。学画画的都要练习这个。”
他的语气过于自然，就好比在说：吃饭要用筷子，上厕所要拿纸，这样平常不过的道理，显得陆煜然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
“……”
陆煜然被噎得说不出话，连个屁都不敢放，他哪里能想到，谢白岫天天窝在他家，居然是在画这些伤风败俗的东西。
谢白岫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慢条斯理放下笔，将那副“伤风败俗”的人体拿起来，指着那副结构精准的**男性素描。
“基础而已。这些骨骼、肌肉、比例都是必练的，如果不经常画，以后会画成干瘪的身型，就像……”他在想一个比较好的形容词，“就像电线杆身材。”
“噗！咳咳咳咳！”陆煜然才刚拿起马克杯抿了一口水想压压惊，结果听到他的话，一口水全呛进了气管，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一边指着谢白岫，“我靠……你……咳咳……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啊？什么电线杆……你要笑死我了啊。”他又将方向指向地上打盹的小奶猫，示意他就是小猫听到了就会笑到忍不住跳起芭蕾舞。
谢白岫顺着他指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在睡得四仰八叉露出小肚皮的猫身上，又缓缓返回看向陆煜然，“我说的是艺术表现力不足。你想哪去了，陆煜然？”他重新将画笔指向那个人体器官。
“我！”陆煜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立马红了，他哪见过这种东西，从小到大，他连片都没看过，就看过自己的，突然看到这种东西，吓一跳也是正常的，他的语气更加羞，“我什么都没有想！是你！是你画的不当！污染我纯洁美丽的心灵！”
“哦？”谢白岫听着他的语气，貌似急了，带着点玩味。他拿着画站了起来，目光落在陆煜然因为激动，而其他地方跟着泛红的脖颈和耳廓上，声音清晰而低沉：“那你觉得，这个基础地方画得怎么样？结构准吗？”他意有所指在画上重点部位。
陆煜然看着他手指的地方，一下子就炸了，仿佛全身上下的血液直冲天灵盖，声音都劈叉了：“谢白岫！你故意的吧！谁要跟你讨论这个，你……简直就是个……死流氓。”
“我只是在询问你。”谢白岫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像在跟他探讨问题。他对着灯照射下来的光线看了看，看样子真的在反思画面问题所在，“这里，确实是比书上的小了点。”
“小？……小了点？”陆煜然的声音突然拔高，他真的感觉自己要爆炸了，从小到大他就没这么明面跟他探讨过这种问题，“谢白岫！你给我闭嘴！你再这样……我……”
谢白岫看他彻底炸毛跳脚，语无伦次的样子，十分招笑，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最后收回流氓言语，“好，不提了。你纯洁的心灵比较重要。”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传进陆煜然的耳朵里，“不过，你要是哪天想了解一下人体艺术，我可以现场教学，给你讲讲，想当模特也行。”
“滚啊！”陆煜然彻底破防，抄起沙发上的抱枕朝谢白岫砸去，“谁要当你的模特啊！免费的也不要！倒贴钱也不要！谢白岫你个死变态，跟你的画过去吧。”
抱枕被谢白岫轻轻松松接住，他顺势将抱枕塞到自己怀里。
“死变态……”陆煜然见他这种反应，更气了，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他气呼呼转了个圈，后面重新回到沙发上躺着，明明该睡觉了，但眼皮一点都不困，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画，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困意来袭，正准备入梦乡时。
谢白岫的声音又响起，不高不低，精准戳中他的神经，“其实”，他的手停下，转头看向陆煜然，“你身材比例不错。”
陆煜然突然身子一颤。
“骨架匀称，肩宽腰窄，肌肉线条……虽然薄了点，但走向很清晰。”谢白岫的语气像在评价一件静物，带着客观，专业还有着欣赏，“比书上这个标志模型，更适合从新手理解动态。”
“谢白岫……你再胡说八道，今晚我就给你踢出门去，还有你的破书。”
“我只是客观陈述事实。”他嘴角的弧度今晚就没下来过，“怎么？真怕我找你当模特？”
“我怕个屁！”陆煜然再次弹跳起步，虚张声势挺了挺其实并不厚实的胸膛，“其实是……怕你画技太烂，画不出本大爷的……绝美身材。”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嗯？”谢白岫挑眉，这个微小的动作让他那冷冰冰没什么张力的脸瞬间生动起来，“那正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做了个假动作，顺势往陆煜然的方向看去，“要不要现在试试？不收你模特费。”
“试你个大头鬼！”陆煜然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准备拿起另一个抱枕，但看到谢白岫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砸啊，正好我再抱一个。”的样子，他硬生生刹车收回手。
“我警告你啊！”他把毯子包得全身上下紧紧的，只露出那红了一晚上的脸和警惕的双眼，“别对我的身体有什么歪心思，不准再画我！否则……否则……我就给你的猫扔了。”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最具有杀伤力的威胁。
谢白岫眼底的笑更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清冷自持的模样，他微微抬起眼，语气比刚才乖巧了几分，“好，听陆哥哥的。晚安 ，心灵纯洁的陆哥哥。”
“晚安你个头……”他把毯子抱住整个头，全身上下都藏进沙发里，滚烫的脸缩进弯曲的膝盖，脑子不断回放着谢白岫的话，身材比例不错……的话，还有他那双带着钩子的眼睛。
啧，渗人。
“啊啊啊谢白岫你个死东西。”他无声地在咆哮，感觉自己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流浪猫惨白类型画家，明明就是只死狐狸，是只盯着人咬的狼。
他烦躁，但真的睡不着，又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和……某个被重点讨论的部位。
“比书上小点？”谢白岫的专业点评简直……
陆煜然咬牙锤了下沙发，他咬牙切齿，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多么幼稚。
谢白岫看着那张毯子此刻正噼里啪啦地蹿着，他拿起铅笔，在空白处，随手勾勒了几笔，一个炸毛抱着抱枕，气鼓鼓的Q版小人。
嗯，挺可爱的。比那些标准人体模特，生动可爱的人多了。
……
陆煜然比平时更早结束了几单外卖，他今天困得不行，都怪谢白岫昨天的那些话，害得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再送下去，恐怕命都能搭进去，他只能选择提前收工。
经过一个小区，突然他瞥见门口堆了一些没人要被丢弃的旧家具，一个想法突然冒下来了。
他停下车，走过去扒拉几下。运气不错，他翻到了一个还算结实，只是看起来表面有划痕的矮脚方凳，还有一个旧折叠衣架的铁架，主体结构完好，还不错，他眼睛一亮，这不是正好？
最后费力将这两样的东西捆在他的小电瓶后座位，摇摇晃晃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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