檠素瞧着濯瑾戴着面掩总觉得不太顺眼,于是乎征得他同意后又利落地摘了。
“咱有美貌咱就要贡献出来给人看昂,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檠素进入坊内就不停巴拉巴拉地讲着。
“呦,这位爷瞧着是新面孔,小小红坊何德何能迎来您这位贵客!”老鸨朝着着檠素笑嘻嘻地一摇一摆着,走出一番弱柳扶风的意味。许是今晚生意格外好,她脸上笑容难以掩饰,缠起幔紫绢帕扭过头来看向濯瑾。
老鸨眼睛忽然一亮,仔细瞧了瞧他的样貌后又收回笑容,呵呵道:“只是这位姑娘……到底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糙汉子们粗手粗脚的,指不定冲撞了您。”
“吭——”老鸨听见身后那位爷作出声响。
檠素艰难地忍住嘴边疯狂向上扬起的冲动,笑意却从鼻腔里泄了出来。
濯瑾满脸黑线,抬眸幽幽地瞥向檠素。
“哈哈哈哈哈……”檠素实在忍不了,敞开胸怀撒欢儿地笑。
濯瑾就这么对着檠素丧心病狂、十里开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笑声,轻哼一声,迈出脚步,转身就要走。
“哎别别别,你看你,误会一场嘛……”檠素连忙把他拉回来,“咳咳”调整一番,揉了揉脸上有些僵的肉,背手化出张折扇,款款摇摆着走向老鸨:“他长得确实不同凡响,但你无需担心坏了你生意,因为他是个大老爷们。”
老鸨原本缠绕着绢帕的手指瞬间停了下来,一双上了粉黛的眼睛也瞪得圆溜,黝黑的眼珠子上下来回转着打量濯瑾,惊道:“竟是……”然而老鸨毕竟是个商家,嘴皮心腑练就一番玲珑的境界,笑容又溢于言表,小步子踩紧来到濯瑾面前:“唉,瞧我这双瞎眼这张笨嘴,竟然冲撞了这位爷,多有得罪,还望您不计小人过,赏小人个面子。”
濯瑾蹙眉看向檠素。
——我毕竟是神仙,如何能与凡间女子处得长久?
面前濯瑾并没有动嘴皮子,这是灵言。
檠素挑眉:谁让你处了?只不过是让你多接触接触女子,相信相信男与女的情意,别一棍子打死所有的……
——别的不说,你相信烟花之地的男女情意?
濯瑾觉得有些好笑。
檠素“嘶”地不满道:除“主人第一”之外,再加一条——不准打断主人讲话。
话毕瞥向濯瑾,接着道:我肯定不信,但让你学会接触各类女子,打好基础,事后好给你在神界挑伴儿。
濯瑾低眸,也不作声。
沉默。
还是沉默。
老鸨看着二人方才大眼瞪小眼,此刻又是半晌不语,有些失了耐心,正要开口询问二人结果如何时,就听见那位美得雌雄莫辨的客人叹了口气道:“进去吧。”
老鸨喜上眉梢。
银烛映金壁,觥筹跃席宾。
绫罗舞轻纱,弦筝载古音。
檠素和濯瑾进了灵红坊大堂时,已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檠素管老鸨要了两个交杌,领着濯瑾正欲一路杀进人群最前位时忽然被老鸨拉住:“二位爷,最前面的位置也是有价的,但念及二位初来乍到,给你们便宜了算……”她捏起绢帕半掩笑意,伸出一掌,“这个数。”
坐交杌也要从原来的价开始算?
檠素诧异之下哈哈着从腰间取出五两银交到老鸨手上。
后者掂了掂手上份量,满意地笑着继续道:“若还需妈妈我解惑,二位尽管提。”
檠素正想着拉个人问问情况,没想到这老板娘竟然正好主动请缨,应道:“正是需要。”
老鸨又笑起来,指尖翘起一朵兰花:“这个是方才的两倍。”
檠素惊了,猛吸一口气叉腰道:“不是,你们凡人……”
话还没说完,檠素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定在原地,只留了一双大眼瞪着。
在老鸨疑惑的神情下,檠素已换作笑容连忙哈哈道:“我们凡人就是这么富贵啊哈哈哈,国泰民安呐,国泰民安。”
这么奸诈,檠素内心龇牙咧嘴。
“不过好歹我们坐的不是正经席座,这钱也合该折去一半。”檠素也不急着把钱给她,环手于胸前挑眉道。
老鸨伸出去欲接银两的手滞在半空,眼珠子转溜两圈又笑脸迎道:“这是自然,瞧我这脑子,竟疏忽了这点。”
五两就五两,反正稳赚不赔,老鸨如是想道。
檠素满意地点点头,在老鸨眼睁睁地注视下从钱袋里掏出三两银交给她道:“第二回十两,第一回五两,拢共一十五两银,折去一半便是七两并十铢有二。但我身上并无更小的财物,便买你个面子,整整八两,无需找余。折去之前的五两,还需给你三两。”
檠素硬掰开老鸨的手掌,笑盈盈地低头问道:“老板娘说说,可有不对的地方?”
若说老鸨刚才脸上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惊异。
惊怒自己竟然被耍,诧异对方处事狡猾。
她看向檠素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瞧着他双眼底下微微乌青的两抹凌厉,越发觉得这人不简单。
濯瑾拿着交杌一直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听到这里脸上的不耐终于退去了些,轻哼着笑了。
这厢说的是总钱,那厢说的是第二回的钱。檠素算是投了个巧,套出老鸨的允诺后不仅能少交些钱,还美名其曰说用余下的半两买老鸨的面子。若对方继续追问,一是违了交易;二是自己扫了自己面子;三便是显得太过抠搜。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濯瑾瞧着檠素自信满满的笑容,有些欣慰,亦有些怅然。
“呃……你知道如何才能找到药铺吗?”
“……我不知道就算了,你个玄土太子居然不知道药铺怎么找?”
“那……要不你去问问边上的路人?”
“嗯?你不问?”
“我不敢。”
“?可这些都是你玄土的子民,你居然不敢?”
“我……很久没跟除了林社开以外的人说过话了……”
昔日的话在耳边响起,濯瑾微微出神。
有时候他真的很像过去的他,但有的时候他的行为告诉旁人,他不是林承维。
“走!”檠素满意地拍拍濯瑾,让他回了神。
濯瑾回头看向后面。
他这么一张惊世骇俗的脸杵在那儿早已引得无数男女暗中围观,窃窃私语中传来惊异羞敛和痴人欲念,目光穿越那一片,竟是没了老鸨的踪迹。
檠素拉过他的肩膀,催促道:“看啥呢,我都处理完了。快走快走,一会儿让人家姑娘被抢完了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濯瑾回头疑惑道:“你都向她打探了些什么?”
檠素边走边将视线放向四周:“没打探呢。”
“没打探?那个老鸨怎么也没跟上来等候探听?”濯瑾狐疑。
檠素扬起下巴眼珠子来回转着,不知在寻些什么:“说是让咱找个蓝衣服的‘晏鹦’代为打探。估计被我气着了,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呢。”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濯瑾心道。
檠素忽然眼睛一亮,一手拍着濯瑾一手指着右边走廊上的蓝色身影道:“找到了,那个就是。”话毕“唰”地展开折扇,缓慢悠扬地迈出小生戏步走过去。
“出息。”濯瑾不由好笑。
“晏鹦姑娘,有劳为我二人解惑。”檠素竖起折扇于腰前,缓缓低头示礼。
蓝衣姑娘正与旁的黄衣绿衣相谈,闻言转头,一看檠素此等绝世小白脸搭话,不由得生出些挑逗的心里,娇嗔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疑惑啊?”手里兰花状成,指尖就要往檠素的胸膛处送,眼神忽闪不定,瞥到一旁就看见一张绝世容颜向她缓缓走来。
她一瞬间呆住。
檠素看着她呆在原地离自己不过三寸的手,悄悄地往一边挪了挪,保持距离。
濯瑾倾国倾城的脸下,蔚蓝罗衣襦收束于藏黑鞶革,天灰晕染月白长袍随走动步调作波状滑动,缕金的凝翠莲朵于金烛溢光中流转潋滟。眉眼朱砂点缀明冷眼角,白皙肤泽衬乌发繁密。
就像仙子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别说,濯瑾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清冷的。檠素如是想道。
濯瑾顿了顿,瞅了瞅檠素“相信爷们儿”的坚定神情,无可奈何地开了口:“寻些姑娘,要求不高,不丑就行。”
一开口晏鹦就把持不住了,竟是个男的!
晏鹦回过神来抖擞抖擞精神,腕里转了个方向就把刚刚翘起的兰花指对准濯瑾,娇羞道:“不知公子觉得奴家如何?”
濯瑾眼角抽搐了下,看着晏鹦那张算不得倾国倾城好歹也算小家碧玉却由于濯瑾过于逆天的容貌从而拔高了标准而被否定的脸,斩钉截铁道:“你不行。”
檠素瞪圆了眼睛——你是真的不在乎我那挥霍出去的银两啊!
他在心底里咆哮着,听不下去后连忙找补打着哈哈道:“他的意思是说,只有你可不行,毕竟我们说的是‘一些’,哈哈。”
晏鹦娇羞地笑着:“可灵红坊里这么多女子,不知公子想要的是哪些有福气的?”
濯瑾果断道:“不要红倌,要清倌。”
晏鹦脸上笑容缓缓消失。
没救了——檠素扶额想。
这晏鹦如此做派,赫然是个红倌,你当着人家的面儿嫌弃人家的身份,这不纯纯找骂吗?
檠素一把推开濯瑾,恨铁不成钢地继续找补道:“他的意思是,今晚我们只谈琴棋书画,找些你们里面最专攻的人来。“
晏鹦脸上的神情才慢慢恢复了些。
冲着这人的脸,她决定多给他一次机会。
“随我来吧。”她道。
“到了。”晏鹦领着二人立于一间房门外。
“轰——”隔壁房里突然闹出一阵动静。
玩得挺欢儿呀,檠素抬眉。
濯瑾正想着去看看热闹,就被檠素双手一把转过头:“看什么呢?那是咱能看的?快走快走。”
濯瑾就这么被推搡着进了间屋子。
可这不是清倌的地方吗,为何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濯瑾心存疑惑。
进了屋子就是各类熏香扑面而来,刺得濯瑾暗中皱眉。但檠素就不一样了,直接冲出门外连打三个喷嚏后又憋出一个巨响,擤了擤鼻子后又拐回来嘿嘿笑着:“乡野人,平日里没闻过这些,还请各位见谅。”
正聊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女声惨叫凄厉,瓷器碎了一地的声传来。
破地方一天动静是真不小,檠素心道。
不用想,必定是又出现哪个混账强抢民女的事了,他以前在凡间这种事多了去了。
但他不打算插手相救。
从前他就这么干过两三次,结果次次被那些女子纠缠无休,实在是怕了。而且天上的司命惯爱写些英雄救美的桥段,不出三个弹指,必然有个小白脸出来路见不平。
檠素的心转回到屋子里。
屋子里算上一共五位女子,虽然晏鹦不是清倌,但檠素实在心疼那些花出去的银两,叫她也一并留下了。
五位女子,衣着颜色各异。
“不知二位公子叫我们姐妹是想聊些什么?”小红问道。
濯瑾挑了个位子坐下,转过头来就见她已痴在原地。
“……”濯瑾不语,提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倒了杯龙井。
一边的小黄笑眯眯地坐过来:“琴棋书画,匠绣礼乐,公子对哪个感兴趣?”
小粉也凑过来:“公子尽管说,咱们灵红坊可与别的楼不一样,那些庸脂俗粉只会前四者,咱们可是多才多艺。”
濯瑾托着杯底慢慢转着,笑道:“射、御、兵、道,你们可会?”
五人怔在原地。
檠素扶额。
这天儿是没法聊了。
檠素连忙发起灵言。
——不是,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银子的?
面对檠素一副想刀了他的神情,濯瑾无辜地眨眨眼。
——我也没敷衍她们,说的都是实话。
顶着这么个“妖孽”长相,很难让别人信服濯瑾说的是真的。
丢人,太丢人了。
檠素忍不住了,他已经预见出不了一炷香他二人必定会被轰出来,太过狼狈。于是他提前起身道:“你们聊,我出去逛逛。”
周围甲胄摩擦声响传来,不出意外的话是官兵到了,他正好出去看看热闹。
“砰——”还没出去,木门就被踹开,四周剑刃出鞘。
“都别动。刺客夜袭历王府逃匿于此,我等奉命搜查。”领头的官兵扬声,转头就听见着身后一人道:“邻间最是重要,不容马虎。”
“是。”官兵扬手示意手下进入搜查。
檠素一瞬间怔住——原来不是强抢民女?
等等,历王府遇刺?
就看见那身后之人走到一边露出形容——那面容陌生得很,可身着服饰俨然是早上衡礽穿的那一身。
是他。
檠素这才想起“永福”已死,他在外为李逸办事自然要换一个身份和样貌。
衡礽显然对于在这里能遇到檠素这件事很意外,刚想问他为何在这里时就看见后面一堆女倌由于被官兵威慑而呆滞着保持原本正欲拉扯濯瑾的姿势。
檠素看着衡礽原本蹙紧的双眉渐渐地展开,瞳孔却又扩大,怔愣在原地俨然一副惊诧的神情。
眼睁睁看着衡礽转向他的眼神从疑惑转为不可置信最后变成复杂,到最后他收了任何神情徒留淡然道:“打扰了,你们继续。”
他召回了这一房间里的官兵,寥寥雾气从他嘴边弥出,遮住了他大半容颜,瞧不清楚神色。
狐裘转过,像斗漏般平滑,隔绝了雪后寒意又带过一阵冷风。
檠素不用想都知道衡礽此刻定是误会了他二人,连忙追上去从身后搭上他的肩道:“你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衡礽转头,缓缓挑起眉梢。
吩咐官兵去检查其他地方后,他转身对上檠素的眼睛道:“先不说这个,你可见过一浑身穿黑后背受了箭伤的人?”
“没有。”檠素如实回答,随即脑子反应过来后笑着道,“但我能帮你找到那个人。”
“你真的想好了?若卷进来可就离不开凡间琐事,很有可能被天谴反噬。”衡礽有些担忧,用术法向檠素脑海里传话。
他知道追踪术一定能找到那刺客的位置,但碍于自己真神的身份无法行动,檠素这个半神却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可尽管如此,若是一不留神搅扰凡间秩序得狠了,檠素的下场可就……
檠素呵呵笑着用法术回话:“我心里有数。而且又不是第一次跟凡人玩了,从前我还点过几次凡间鸳鸯谱呢,最多也就挨了几雷子。这点小事算什么。”
——对,就这样。让他觉得我为了他的牺牲如此之多,让他从心底过意不去,届时把那只鬼给我时也能给得爽快点儿。檠素,你这个苦肉计真是不错。
檠素心底洋洋得意,不等衡礽回应就直接去隔壁那间一炷香前闹出动静的房里。
濯瑾见状摆脱周围的女倌也要跟上去。
檠素连忙止住他,用灵言道:“打个凡人而已,用不上你,你在这儿待着,继续。”话毕,健步奔入隔壁。
只见名贵的瓷器伴着早已凉透的茶水碎洒了一地,窗扇向里敞着,窗纸破得大把离了边框,沾上早已凝黑的血液。
檠素捻起玄黑血痕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有官兵想要拦住他,全都被衡礽制止。
衡礽看了看这血迹颜色蹙眉道:“时间太久,就算知道他在哪儿,估计也追不上了。”
檠素转头,挑着眉头笑悠悠用法术问他。
——你在质疑一头麒麟的奔逐能力?
衡礽怔住一瞬,忽而也笑了。
陆地上龙族确实不如麒麟,他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檠素做不到。
月夜清寒,琉璃瓦上有玄影疾驰。
——记着,务必把他们引到甲仗库。
公仪大人的话响在耳边,黑衣人一点不敢懈怠。
高大的库楼就在眼前,黑衣人放慢了步伐。
“真慢啊……”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背后,嘲讽道。
然而回头一瞬间,一张无所事事静候来人的小白脸直逼他而来。
“这不来了嘛,死相,急什么。”檠素学着灵红坊里的女子的语气拐了十八弯,捏起兰花指指向他。檠素一个翻身落于黑衣人眼前,抬手就要拿下他。
黑衣人被这声“娇嗔”恶心得眉角直抽搐,一个分神竟是迎来一胳膊直直而下。
他硬生生接下一震,胳膊筋脉直发麻,咬牙转身就往甲仗库的方向轻功飞去。
檠素笑着喃喃道:“噫……别说,我那声还真怪恶心。”展开双臂,脚底发力又追了上去。
二层甲仗库上玄影略过,下一刻便窗破纸碎,一前一后两人进入了库内。
楼内烛光明媚,周围陈设清晰可见。
“嘶……”檠素一瞬间觉得眼前局面有些棘手。
他是神仙,不可伤及凡人,这点是硬规矩,而对方却能。
周围全是长矛长枪、刀剑戟叉,他不能用,对方却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有些头疼。
黑衣人抓起把刀便是挥舞着朝檠素砍来。
这下檠素倒好,大部分时候只能转为被动防守。
对方这身手倒是不错,尽管背上中了一箭,可动作仍然干脆利落,快准两点占尽。只可惜,下的手却不够狠,一招一式虽然精准难以防范,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当然,以上也仅是对于凡人而言。
刀光直逼胸膛,檠素猛地向左侧身同时伸出左手握紧了那人右腕,捏紧了骨寸之间,疼得那人双手瞬间松开。
“锵——”刀刃砸地。
檠素习惯性地去翻折对手的手腕,突然想起这不是武馆,对方只是个凡人。
黑衣人抓住这一机会,猛地抬脚踢向檠素肺腑。
檠素眼疾手快地拿着另一手作拳抵住。
然而到底是敢刺杀历王的刺客,一个旋转翻身逼得檠素释放了他的手脚,再借檠素臂膀作为支点踩跃至后方。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有兵器竟然不用?黑衣人疑惑着。
没办法了,只能自己打给他看了。
黑衣人拿起一旁的双枪,一左一右各持一边猛地朝着檠素刺来。
檠素踩地原位曲腿跃起,落下时倾身迅速踩在双刃交叉的点上,朝侧面果断一踢。
枪头瞬间断裂飞旋插进一旁的木架,枪风带着烛火猛地倾斜,几乎灭光。
檠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空中旋腿,翻过面双腿牢牢钳制住黑衣人的头,将重心下坐,迫使对方跪下,背手变出麻绳。
忽然耳边有尖物破空声,檠素连忙贴着地面翻滚躲过。
等他起身时,对面黑衣人赫然变成了两个。
新来的那个显然从刚才的窗边进来,扔出刚才插进木架里的枪头向着檠素飞刺而来。
檠素侧身躲过一把抓住枪头,只见新来的那个已在这空隙之间搭着受了伤的那个穿过破窗轻功飞出。
“呵,跑,看你能跑到几时。”檠素冷笑着跑到窗边就要追上去。
“!”
视野之内,哪里还有什么黑衣人。
凡人逃跑能如此追风掣电?
不过在陆地上没有任何生灵能跑得过麒麟。
檠素探出仙泽。
连追踪术都能被解除!
“对方是个神。”耳边一句话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赫然是衡礽立于琉璃瓦上。
“你得罪过谁?”檠素问道。
衡礽淡然:“前战神这个身份注定我得罪的不止一些,连族外都能得罪个大半。”
“……”檠素沉默。
衡礽转身道:“走吧,回去看看。”
“不对。”檠素掂量着手中的枪头,深色凝重道,“这枪头有问题。”
衡礽怔愣,从他手中接过放在破窗边借着烛光端详着,听见檠素说道:“刚才我就想着这破玩意儿居然这么不结实,被我随意一踢就断了头。现在掂量来看着实达不到该有的轻重。”
烛光下,断面赫然显出双色层。
“里面掺了假货。”衡礽凝重道。
假货?
可甲仗库不是储存行军时军队用的兵器吗?檠素疑惑地想,官家亲自打造的能有假?
衡礽忽而笑了:“三月前李贤凯旋归来归还兵甲时,恐怕动了些手脚。”
檠素恍然。若真是如此,于整个历王府而言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衡礽转身施法,把刚才檠素与黑衣人打斗损坏的兵器尽数收下,回头道:“先回去吧,也许今天这位‘刺客’并不是敌人。”
衡礽的意思是……是这黑衣人引导历王府去甲仗库的?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想着,他早已迈出步子走在前面。
檠素连忙跟上。
“那个……今天这事儿你误会了。我与濯瑾并不是那等轻浮之徒,就是……”檠素连忙将前因后果解释给他听。
衡礽听着倒有些意外。
“为什么要解释给我听?”衡礽不明白。
说实话,这件事就算檠素是骗他的,他也只会对他有新的认知,从此敬而远之。
但远远犯不着专门为他解释,因为他们并没有熟络到什么地步。
“为什么不解释?难道就让我一世英名毁于误会么?”檠素反问,“有什么说什么,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咱俩也算是半个朋友了吧?朋友之间最忌讳有猜忌了。”
衡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
他真的很不一样,衡礽想。
有时候聪明得同老翁般圆滑,又有时候纯真得如孩童般洁白。
檠素呆在原地扑闪着眼睫,疑惑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衡礽摇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很赞同。”
如果,早在他历劫时那些人这么想,多好……
“碾!”檠素突然朗声道。
“?”
“哦,这是玄土话,意思是‘厉害’,或者‘真好’。”檠素扬起双臂环抱在头后,笑着解释道。
衡礽嘴角勾起些笑意,应和道:“碾。”
檠素突然很好奇:“哎衡礽,你们九重天上这个意思的话怎么说?”
衡礽回答:“九重天招揽各族人才,所说话语都不一样,一见面基本上都说官话,没什么特殊的。”
“哦,那还真是小有遗憾啊。”檠素失望了片刻,好奇心又点起来,“哎对了,你们九重天……”檠素兴奋的转过头。
衡礽已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他比檠素要高一些,瞧起来也要稍稍抬起视线。不同于上次,此时二人仅仅隔了五拳距离,侧脸此时在檠素眼里分外清晰。
如刀削过的鼻梁挡着月色在平滑的颧骨底投下阴影,鬓角凌厉分明,星目里藏着光潜伏在暗。
这相貌,这种感觉,很熟悉。
“你……”檠素看着有些呆,犹豫道,“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
衡礽嘴角笑意显出,寒夜中一吐一息皆化作雾气向后弥散:“或许见过吧,在我们谁都不认识谁的时候。”
檠素也笑了。
一龙一麒并肩,于夜色中滔滔不绝地聊着走着。
月华洒下,凉风习习,有人于街市上熙熙攘攘,有灯火于万家白壁中熠熠闪耀,中间一路又一街贯穿交横。
那是回家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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