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口角之争,有了分歧,夜里俩小孩儿都不咋搭理对方。
温允话更少了,本来就是闷葫芦,这下愈加寡言少语,一晚上都不声不响的。
小姑娘拧巴,自身性格使然,一句无心之言对她来说都是重话,她比较在意这些,以前从没被这样当面损过,赵时余不过脑子的直率让她感到难堪,臊皮,也有些无措,比被大人批评了还难受。
而赵时余,倒不是在和温允置气,她没那么小心眼儿,来火只是还在复盘,郁闷着呢,想着打架打得不够舒坦,被算计了。
对面一群对战她一个,完全不公平,就算赢了也不爽利,太吃亏了。
赵时余气鼓鼓,越想越不服,等下次再有机会,她绝对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一定讨回这笔债!
“真过分,净欺负我。”她洗完澡擦水,憋屈消不下去,板起脸宣泄不满。
张姨好笑又好气,戳她脑袋瓜,说她人小鬼大心思多:“咱们这条街哪个小孩儿没挨你打,还欺负你,你少打人家两次都算不错了。”
赵时余辩解:“那是他们惹我,又不是我先找事。”
“谁先都不能,冤冤相报何时了,要以理服人。”张姨语重心长,“这次放你一马,再有下回,你家公他们可要收拾你了,知道不,小孩子家家的,天天喊打喊打,成什么样子。”
赵时余撇撇嘴,明摆着左耳进右耳出,能听进去才有鬼了。
温允的别扭难受,赵时余丝毫没发现,穿好衣服出去,她一面掏裤兜一面拉短袖下摆,浑身发痒般,新衣服里边的标没剪,剐蹭皮肤,看到温允形单影只杵楼梯口,一动不动,她大剌剌说:“你快去洗澡啊,不洗不可以上床睡觉的。”
赵家的规矩,小朋友夏天必须洗澡换完衣服才可以回房间躺床上,原本这个规矩仅为赵时余单人设定,她老是搁外边乱跑,时常弄一身灰脏回家,不洗澡就上床糟蹋床铺。
现在多了温允,赵时余这个以前不爱洗澡的,反倒成了旧制度的拥护者,怪积极的。
温允靠着墙壁,不应赵时余的招呼,张姨出来找她,她慢悠悠跟上去。
温允比赵时余自立,不需要大人帮忙洗澡,好歹这么大了,寻常孩子到这个岁数该学会独立做一些基本的事情了。
张姨摸摸她肩膀,和蔼说:“有什么就喊我们,去吧,吹头发再叫我,你应该吹不了,我给你吹。”
“谢谢阿姨。”
“谢什么,多见外。”
张姨其实是赵家的亲戚,按辈分,赵时余该叫她一声表姑,张姨五十出头,她的小孙女和温允差不多大,也是个文静可爱的小姑娘,是以张姨怜爱温允,多少在她身上倾注了少许对自家小孙女的感情投射。
双双洗干净,关了灯乌漆嘛黑,赵时余睡着后又挤温允,彼时温允还醒着,对方歪斜竖躺着睡,一条腿搭上来抵她腰,温允伸手推了推,避免把这人弄醒,不能用力,费了很久的功夫才终于把人推开。
可惜没来得及松口气,不出半分钟时间,赵时余东倒西翻地拱了拱,另一条腿又搭了上来。
温允没法子,再推,并挪动身体往后,一退再退,实在没地方退了,背都露外面呈悬空状,一会儿累了再挪回去些。
接下来的两三天,温允又倒回原样,偶尔比刚来时还缄默,大多数时候她兀自坐沙发上,有时看电视,有时翻绘本。
绘本是全英文版本,从海市带来的。
赵时余抻长脖子盯瞧,认得26个字母,可单词一个不认识。
“你看得懂呀?”她指向其中一段,“这是故事吗,给我念念呗。”
温允不念,以无声拒绝。
赵时余非但觉察不到她的排斥,还上手翻页,看不懂英文,可不影响看画面。绘本看画面就能看懂大半情节了,上面全是童话故事,赵时余看过中文版本的,翻两下当看到白雪公主和魔镜,登时就整明白了。
一页页翻到最后,赵时余真心实意说:“你真厉害,看完了都。”
温允动作停滞,僵了刹那,随即低垂眼皮拿出另一本绘本摆面前。
赵时余指挥:“你放中间些,我也要看。”
温允抬了下手指,又放下,捻了捻书页,顺势将绘本挪中间。
“这个又是什么?”
“《Rapunzel》。”
“哎,我没看过耶。”
“又叫《莴苣姑娘》。”
“那我看过。”
“嗯。”
赵时余粗神经,始终没发觉温允的情绪变动,直到温允与她和好了,她都没反应过来二人间究竟何时闹了不愉快。
她俩好着呢,只是温允有点怪怪的,她想,可能是在四平县待不惯,念家伤心了吧。
晃眼就要开学了,九月份一到,赵时余该上一年级了,是大孩子了。
温允也一年级了,她的户口转到了这边,今年就得在四平县读了。
这年,入学政策卡得不严格,小地方基本没有必须落户三五年才能就读的规定,这边只认户口,只要在开学前转了户口进本地,都能读。
温允户口落在了新光路这个片区,依照入学政策的区域划分,她得和赵时余上同一个小学,也是四平县最好的小学。
四平一中附小。
四平县经济发展一般,远比不上大城市,但教育还成,不差,四平一中高中部全省排名靠前,各方面都相当可以。
别家的孩子大多数都不愿意上学,赵时余是少部分例外,她与众不同,喜欢上学,期待上学。
每天去学校,赵时余至少能拿五块钱的零花钱,那还仅是幼儿园阶段,等上了小学,中午在学校吃饭,一天便可以拿二十块,学校一顿午饭便宜的两块,贵的还不到五块,也就是说,上小学后日均可自由支配十五块起,对于赵时余而言,这好比由小康直奔富裕了,发大财了。
那是在08年,四平县很多人一个月工资都不足两千块的时代,小卖部的雪糕均价不超过一块,真知棒才一毛钱,赵时余乐坏了,算来算去,只觉得十五块钱多得不得了,怎么都花不完。
日盼夜盼,到了开学那天,赵时余五点多就爬起床,飞快跑到吴云芬跟前,两手一摊,要钱。
一个孩子二十,温允也拿那么多,一分不少。
吴云芬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买糖,用不完就留回家。”
赵时余满嘴跑火车,当面答应,转头就忘得渣都不剩,拽上温允飞奔出门,直冲小卖部,宛如进货把二十块花光,换了一大袋子零食。
钱花完了,中午没钱吃食堂,赵时余脑筋转得快,把歪主意打到温允身上,硬塞过去一包薯片:“你请我吃饭吧,行不,我咱俩交换。”
温允老实巴交,严格遵守吴云芬的要求,摇摇头:“不可以。”
当是一包薯片还不够,赵时余再加一袋辣条:“这样可以吧?”
温允心性坚定:“我不吃零食。”
“你吃呀,在家都吃的。”
“现在不吃。”
“那你晚点吃。”
“不要。”
赵时余一根筋:“那你想吃啥,我后面有钱了请你。”
温允说:“不。”
撬不动对方,任凭赵时余使出浑身解数,温允就是不松口,实心眼的小孩儿做不来虚假,与其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时余也是有骨气的,不行拉倒,大不了多吃点零食,零食也能吃饱。
她抱起袋子,不忘又损人一下:“你真小气。”
温允无动于衷,无论如何就是不答应,铁了心要把钱剩回去。
开学第一天头等大事就是排座位,赵家找了关系,她俩分到了一个班,都读一年级(2)班。
她们班主任是一位看起来就古板严肃的中年女人,姓孙,别的班排座位有的可以自行选择,(2)班不能,全由孙老师点名指派,让坐哪儿就坐哪儿,没得挑。
赵时余和温允没分到一起,不仅没当成同桌,还不是一排,不在一个组,隔得老远。
赵时余个子相较于同龄人高一点,她分到了倒数第一排靠走廊的位置,温允在第三排最中间,挨着一个戴眼镜的小女生。
全班都对排座没意见,单单赵时余举手,站起来说:“老师,我不想坐最后一排,我要换座位。”
孙老师斜她一眼:“你要坐哪儿?”
赵时余说:“我想和我妹坐。”
孙老师问:“你妹是谁?”
她指向温允:“那个,她。”
“不可以,不能搞特殊。”
“老师我也是近视眼,坐后面看不清黑板,我得坐前边。”
孙老师不苟言笑拍拍讲台:“要不坐这里,我让你,我去下面。”
她傻不拉几,目标明确:“不用,我坐我妹旁边就行。”
结果自然是没换成,还挨了一顿批评,孙老师杀鸡儆猴,拿赵时余开刀树威严,小学不是幼儿园,所有人是来读书的,不是来玩的,学习得端正态度。
赵时余心大,批评于她不痛不痒,什么也不是。
到了晌午,早上的骨气就抛到九霄云外了,说好了只吃零食也能饱,可等学生们都去食堂,班上的人都去了,赵时余还是想吃热乎的米饭,她脸皮厚,温允不请她吃,她便没节操地拉住温允的胳膊,又拽又晃,近乎扒温允身上,抱着人不让走。
“求求你,求你啦……你最好了,请我吃吧,妹妹,求你了,答应我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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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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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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