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林溪走进教室时，苏野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的校服外套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椅背上，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林溪的目光落在外套口袋上，想起昨晚被母亲追问时，自己慌乱中把橘子糖塞进去的动作——现在糖应该还在里面，玻璃糖纸大概已经被体温焐得发皱了。
刚放下书包，前桌忽然转过来，压低声音说："林溪，你小心点张昊。"是文学社的陈瑶，她脸上带着担忧，"我刚才在走廊听到他跟人说，要给你'找点乐子'。"
林溪的指尖顿在书包拉链上。昨晚苏野的纸条还夹在历史课本里，"别从后门走"几个字被她反复摩挲得发毛。原来不是随口提醒，是真的有麻烦在等着。
"我知道了，谢谢。"她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张昊的纠缠像藤蔓一样让人窒息，母亲只会说"别理他就好"，却不知道那些黏在背后的视线，比夏日的蝉鸣更让人烦躁。
早读课开始时，苏野终于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看到林溪时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扯过自己的外套："我的衣服，还我。"
林溪连忙把外套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苏野的指尖很凉，带着点粗糙的茧子，大概是常年打工留下的痕迹。
"洗、洗过了。"林溪结巴了一下。昨晚她趁母亲睡熟，偷偷把外套洗了，用了家里最香的洗衣液，此刻还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苏野的动作顿了顿，低头闻了闻外套，眉头皱成个川字："搞什么？弄得跟花露水成精似的。"话虽如此，却没像往常一样随手扔在椅背上，而是叠好放在了桌角。
林溪的脸颊有点发烫。她其实是想感谢她昨晚的提醒，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母亲说"不要欠别人人情"，可看着苏野把外套小心翼翼拢在臂弯里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这点"人情"，或许没那么可怕。
第一节课课间，张昊果然来了。他捧着杯珍珠奶茶堵在教室门口，校服扣子松开两颗，露出里面印着名牌logo的T恤，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
"林溪，下节体育课自由活动，一起去操场？"他把奶茶往林溪桌上一放，杯子里的珍珠晃出大半，"我托人从市里带的，你最爱的芋泥味。"
林溪往后退了半步："不用了，我要在教室刷题。"
"刷什么题啊，"张昊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语气轻佻，"跟我在一起，以后考大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林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最讨厌张昊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好像她的努力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让开。"她攥紧拳头，声音发颤。
"别给脸不要脸啊。"张昊的脸色沉下来，伸手想去拉她的胳膊，"跟我走一趟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横亘在两人之间，死死扣住了张昊的手腕。
苏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过来，校服外套的袖子挽到肘部，露出小臂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她盯着张昊，眼神冷得像结了冰："她都说不要了，听不懂人话？"
张昊疼得"嘶"了一声，看到是苏野，眼里闪过一丝忌惮，却还是嘴硬："苏野，这事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
"她是我同桌，"苏野的指尖又收紧了些，"你动她试试？"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苏野的个子比张昊矮了小半个头，气势却压得他抬不起头。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张昊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挣扎了几下没挣脱，终于撂下句"你给我等着"，狼狈地甩开苏野的手跑了。
围观的人一哄而散，陈瑶跑过来小声说："苏野，你刚才好帅啊！"
苏野没理她，转身看向林溪，眉头还皱着："傻站着干嘛？想被他拖走？"
林溪这才回过神，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她看着苏野发红的指关节——刚才扣张昊手腕时太用力，现在还泛着不正常的红，喉咙忽然有点发紧："谢谢你。"
"谢什么？"苏野转身往座位走，声音闷闷的，"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德行。"
林溪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晚在巷口，苏野说"你的猫画得不错"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柔。原来这根浑身带刺的野草，也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长出柔软的绒毛。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林溪坐在看台上背单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苏野。她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动作算不上标准，却有种不管不顾的野劲，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中场休息时，苏野拿起矿泉水往头上浇，湿发贴在额前，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抬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像只吞咽的小兽。
林溪的心跳又开始乱了。她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看单词，耳朵却捕捉着篮球场的动静。
忽然有人撞了撞她的胳膊，是陈瑶："你看什么呢？脸都红了。"
"没、没什么。"林溪把单词本翻得哗啦响，"在背单词。"
陈瑶促狭地眨眨眼："苏野刚才打球的时候，老是往这边看哦。"
林溪的脸颊更烫了，刚想反驳，就看到张昊带着几个人朝篮球场走去。他们手里拿着空矿泉水瓶，眼神不善地盯着苏野。
"不好。"林溪猛地站起来。
场上的苏野也看到了张昊，把矿泉水瓶往地上一砸，活动了下手腕，脸上露出迎战的笑。
"苏野，小心！"林溪忍不住喊出声。
苏野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个痞气的笑，然后转身迎着张昊走了过去。
林溪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苏野被几个人围住，看着张昊推了她一把，看着她像只敏捷的猫一样躲开，然后——然后就被涌上来的人挡住了视线。
看台上一片惊呼，陈瑶拉着林溪的胳膊发抖："怎么办啊？要不要告诉老师？"
林溪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苏野出事。她拨开人群往篮球场跑，刚跑到边缘，就看到苏野把张昊按在了地上。
准确来说，是苏野用膝盖顶住了张昊的后背，一只手反剪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不知从哪捡的树枝，抵在他的脖子后面："还敢不敢找事？"
张昊疼得嗷嗷叫："不敢了不敢了！"
苏野松开手，踹了他一脚："滚。"
那几个人扶着张昊落荒而逃，苏野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时脸上还带着点没褪下去的戾气，看到站在原地的林溪，突然愣住了。
"你跑过来干嘛？"她皱起眉，"想替他求情？"
林溪摇摇头，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刚才混乱中被人划了道口子，血正顺着小臂往下流，染红了洗得发白的T恤。
"你受伤了。"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伸手想碰，又猛地缩了回去。
苏野低头看了眼伤口，满不在乎地抹了把："小意思。"
"不行，要去医务室。"林溪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苏野的手腕很细，隔着薄薄的T恤，能摸到清晰的骨头。她挣扎了一下："放开我，这点伤算什么......"
"算大事。"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阳光穿过操场边的白杨树叶，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野的手还在微微挣扎，力道却越来越小，最后彻底顺从地跟着她走。
医务室的门就在前面，林溪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她没看到，身后的苏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耳尖悄悄泛起了红。
而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教学楼拐角，张昊正阴沉沉地盯着她们的背影，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上，是刚拍下的照片——苏野把林溪护在身后的瞬间，像极了电影里守护公主的骑士。
他按下发送键，收件人是林溪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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