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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离枝花落

午后,洄游阁。

窗外那一片馥郁的甜香,浓得几乎凝成实质,被山风裹挟着,丝丝缕缕钻入窗棂,黏在衣角发梢。骆秉刚踏上主楼回廊,那甜腻的桂花气息便扑面而来,带着玉门山特有的、挥之不去的阴寒底子,甜得有些发齁,又冷得透骨。

指尖尚未触及门扉,里面便传来一声极淡的、听不出情绪的传音:“进。”

骆秉脸上的笑容如同设定好的面具,瞬间漾开,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暖与亲近。他推开门,声音清朗,带着毫无杂质的欣喜:“师尊!”

目光扫过室内。

骆汶果然在。他并未坐在主位,而是倚在临窗的矮榻旁,一身雪白长袍纤尘不染,几乎要融进窗外那片翻涌的灰白浓雾与馥郁桂影之中。他侧着脸,目光投向窗外,仿佛那浓雾与桂树深处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又或许只是习惯性地放空。那俊美冰冷的侧脸线条在窗外透入的、被雾气过滤得惨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疏离。

骆秉的视线刚要从师父身上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窗边阴影里,端坐在梨木圈椅上的人影。

深沉的墨色长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古铜色皮肤上那如水波侵蚀般的细微纹路,在幽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那人正不疾不徐地提起素白的瓷壶,往面前两只同样素白的杯盏里注入清亮的茶汤。动作沉稳,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韵律。袅袅茶烟升起,模糊了他线条刚毅、如同礁石雕琢般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睛,在茶烟氤氲间抬起,深邃如同沉淀了万载时光的古井,平静无波地看了过来。

骆秉脸上的惊喜瞬间又拔高了几分,真切无比:“师祖!您也在!”

江川放下茶壶,杯盏推到骆汶那边空着的矮几上,低沉平缓的声音响起,如同深水缓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微风掠过古井的调侃:“怎么,不是总嫌你师尊这儿闷得慌,不如去我那儿住几天?唉,如今来了个小的,只怕过些时日,我这把老骨头就该被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唇角似乎牵起一个极淡的、近乎没有的弧度,眼神却依旧恒定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

骆秉立刻做出夸张的委屈表情,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撒娇般的嗔怪:“师祖!您又打趣我!“师祖!您又拿我打趣!玉门山好是好,就是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骨头缝里长霉的声音!还是洄游阁好,有师尊在,还有…嗯,马上就有小师弟了,我哪敢忘了您老人家?再说了,师傅这儿…不是有您在嘛!” 他目光扫过骆汶依旧望着窗外的、毫无回应的侧影,笑容依旧灿烂,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冰雕的骆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直冰冷,没有任何起伏,目光甚至没有从窗外的浓雾桂影上移开半分:

“秉儿,觉得那孩子如何?”

话题转得突兀而直接。

骆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只是思考了一下,便流畅地回答,语气带着一种对师弟的客观评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烬梧师弟么?看着年纪小,身世也可怜,倒是很守时,今日一早就去了事任楼候着……” 他略微拖长了尾音,似乎在斟酌措辞,“看着…很安静,很懂事。就是…心思似乎过于沉静了些,不像个刚经历灭门惨祸、又被带上仙山的孩童该有的样子。” 他微微蹙起眉,像是努力回忆着某个细节

他微微吸了口气

“他身上…似乎总带着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很特别,不像寻常花香,倒像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他看向骆汶,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师尊,您是在屈家血海里捡的他?他真像他说的那样,是被掳去的孩童?”

骆汶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窗外那片仿佛永不凋零的桂林,声音平淡无波,却像冰锥砸落:“屈氏以香立世,也以身饲香,以身为引。每一代,皆择一童子,自幼蒙眼浸于香海,鼻窍通神,习百艺。香料浸透骨血,彻底异化者,为‘熏引’。”

他顿了顿,那空洞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桂花,看到了某些更深处的东西。

“他不似被掳掠的寻常稚子。更像是……‘熏引’。”

骆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眼中流露出真正的惊讶和不解:“以身饲香?以身为引?师傅,这是何意?”

这次,回答他的而是一旁的江川。

江川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凑到唇边,并未饮下,只是任由那氤氲的热气拂过他刚毅的唇线。低沉平缓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如同在陈述一个古老而残酷的传说:“屈氏香道,秘不外传。每一代,皆会择一童子,自选中之日起,便隔绝光明,长浸百香。以香料为食,以香料为浴,以香料重塑其身魂。目不能视,唯鼻窍通神,习辨百味,精研万香。待其血肉魂魄皆为香料彻底浸透改造,便为‘熏引’。”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血腥的底蕴,敲在骆秉心上。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眉头紧锁:“隔绝光明…长浸百香…血肉魂魄皆为香料改造?这…这岂不是把人当成了炼香的炉鼎?!”

江川的目光透过茶烟,落在骆汶依旧冰冷的侧脸上,那恒定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缓:“不错。‘熏引’便是屈氏香道传承的核心秘引,亦是其香能通鬼神、动天地的根本所在。如今屈氏尽灭,这最后一代‘熏引’却不知所踪……”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骆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的了然,“你猜,那些对屈氏秘香垂涎三尺、妄图一步登天的人,会如何?”

江川的话语平淡,却字字如重锤,敲在骆秉心上。他瞬间明白了那孩子身上异香的由来,也明白了那过分沉静背后可能隐藏的、被香料和命运共同扭曲的灵魂。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骆秉倒抽一口冷气!无需多言,那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已然可以预见。他下意识地看向骆汶,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师尊!那烬梧他…他岂不是…”

骆汶的目光依旧空洞,仿佛刚才那残酷的秘闻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看着江川,那冰冷的、平直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归属。

“师尊之意,依旧要我收他?”

江川那如同礁石般沉稳的身影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骆汶身上,又仿佛穿透他,看到了更远的因果。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因果已缠。他既入了玉门山,便是山中人。与其放任在外,被豺狼分食,引来无穷后患,不若收归门下。是炉鼎,是弟子,皆在你一念之间。护他,亦是护我玉门清静。”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窗外那片馥郁的桂林,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况且,他身上那缕香魂…未必不能为你所用。”

最后一句,轻若耳语,却重若千钧。

主楼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只有窗外山风拂过桂林的沙沙声,以及那无孔不入的、甜腻冰冷的桂花香气在无声流淌。

骆汶那双空洞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骆秉脸上,仿佛在确认着什么。那目光深处,冰封的寒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如同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已沉寂。

终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好。”

一个字,冰冷,简洁,却如同落锤定音。

“太好了!” 骆秉脸上的惊喜瞬间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灿烂真切!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仿佛长久期待终于实现的雀跃。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师傅!师祖!我这就去告诉小师弟这个好消息!他一定高兴坏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沉静少年得知消息时,脸上可能出现的、属于孩童的惊喜光芒。话音未落,人已像只快乐的青鸟,转身便朝门口冲去,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流动。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骆秉轻快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回廊尽头。

主楼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江川缓缓站起身。他高大沉稳的身影仿佛一座移动的山岳,无声地走到依旧倚窗而立的骆汶身旁。窗外,一阵山风略急,卷起几瓣金黄的桂花,打着旋儿飘入窗内,一片恰好落在骆汶雪白的肩头。

江川伸出骨节分明、带着岁月和力量痕迹的手,极其自然地、如同拂去一粒微尘般,用指尖轻轻弹落了那片柔软的花瓣。动作轻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长辈的温存。

花瓣无声飘坠。

随即,江川微微倾身,凑近骆汶的耳畔。那低沉平缓、仿佛蕴含着时光长河奔流之声的嗓音,压得极低,如同最隐秘的耳语,送入骆汶冰冷如玉的耳廓中。

他说了什么,只有骆汶能听见。

下一刻,江川那如山如岳的身影,如同融入浓雾的水墨,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原地只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冥界彼岸花的淡雅冷香,以及那片刚刚飘落在地的、孤零零的桂花花瓣。

话语未尽,如同被风吹散。

骆汶依旧保持着倚窗而立的姿势,一动不动。雪白的肩头,被江川指尖拂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度。窗外,浓雾翻涌,桂影婆娑,馥郁的甜香冰冷地包裹着他。那双空洞漠然的眸子深处,倒映着这片永恒盛放、又永恒孤寂的桂林,冰封的寒潭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幽微的东西,随着那未尽的耳语,悄然沉潜了下去。

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那握着窗棂的、冰冷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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