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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十五娘

倏忽又过半月,京阙暑气渐盛,各府邸榴花似火,蝉鸣聒噪。

虔州薛家十五娘薛意薇奉旨入京久住,恰逢其生辰,发柬邀京中贵女赴宴,沈听珠与杜如筠结伴而来,犊车上,杜如筠关切问起前事,沈听珠将寿礼寻回、宋进伏法之事略述了一番,末了轻叹道:“可惜奈何不了杨子邈。”

杜如筠道:“杨子邈不过是平羡王门下一条得用的狗罢了,平羡王与你们沈家,积怨非止一日,朝堂上明争暗斗由来已久,他为难你,何尝只是冲着你一人?不过是借机寻沈家的晦气,让他主子满意。”

“积怨?”

“正是。”杜如筠声音压低,几乎附在沈听珠耳边,“前朝夺嫡之争,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较劲,前几年治理黄河的差事上,平羡王就曾联合他旧部的势力,参奏你三叔公以权谋私,虽然后来查无实据,不了了之,可也见得,这背后曲折,他难你的错处,不过是寻沈家的错处罢了,四娘,你往后需得更加谨言慎行,他们一计未成,日后怕是不得消停了。”

沈听珠心中了然,反手轻轻拍了拍杜如筠的手背:“十娘放心,我知晓轻重,人不犯我,我自不惹是非,若杨子邈之流再生事端,我也不是那等束手待毙之人。”

二人说话间,车驾已至薛意薇在京中的新宅,此乃贤妃娘娘特意为其购置之所,二人甫一下车,便见府邸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庭院深深,奇花异草,嶙峋怪石,亭台楼阁精巧雅致,处处透着富贵气象。

杜如筠挽着沈听珠的手臂,笑道:“瞧瞧,贤妃娘娘待十五娘,真真是捧在手心里了,这园子,怕是把内库的好东西都搬了些出来。”

沈听珠亦含笑点头。

杜如筠边走边说道:“十五娘此番进京,可不单是为了过生辰这般简单,而是另有一桩要紧事。”

“哦?愿闻其详。”沈听珠好奇。

杜如筠钦佩道:“是为着制司寺擢考,贤妃娘娘亲自举荐,陛下钦点,由十五娘参与此次制司寺擢考的出题与初评!”

沈听珠讶然,“制司寺擢考?她出考题?”

制司寺擢考虽非科举,却也是选拔才学的优异途径,考题素来严谨,让一位闺阁娘子参与其中,实属罕见。

杜如筠赞叹道:“你可别小瞧她,薛家累世公卿,家学渊源,十五娘的祖父薛老国公乃当世大儒,其父亦是饱学之士,她自小由大儒启蒙,诗书礼乐、经史子集,无一不精,更兼琴棋书画,在虔州素有女中博士之誉,便是到了京阙,这名头也是响当当的,贤妃娘娘此举,亦是看重她的真才实学。让她参与出题,实至名归。”

沈听珠听罢,心中亦是佩服不已,真诚赞道:“如此看来,十五娘确是才貌双全,名不虚传,能担此重任,足见其学问根基之深,令人心服口服。”

两人正低声交谈,忽见柳昭惜独自一人,蔫蔫地走了过来,她身量本就纤细,如今瞧着更是清减了不少,眉宇间笼着淡淡的愁绪,连往日明媚的衣裙都显得有些黯淡。

“九娘。”杜如筠关切地拉住她的手,“怎地清减了这许多?可是身子不适?”

柳昭惜勉强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正被几位贵女簇拥着说笑的公孙映澜,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柳昭惜嘴角撇了撇,别过脸去,闷声道:“无事,许是天气热了,胃口差些。”

沈听珠温声劝道:“七娘就在那边,去说说话可好?总这样僵着,对你,对她,都不好。”

这时,只见薛意薇在一众贵女的簇拥下步入园中,她今日着了身水红色织金襦裙,发髻高挽,簪着嵌宝金步摇,顾盼生辉,气度娴雅,比之几月前更多了几分沉稳,她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目光扫过众人,见到三人,正欲颔首致意。

高琼贞却眼疾手快,一把挽住薛意薇的胳膊,斜睨三人一眼,大声说道:“十五娘,快些走吧,前头几位夫人都等着与你说话呢,有些人晦气得很,咱们还是少沾惹为妙。”

薛意薇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歉意,向三人略一点头,便被高琼贞半拉半劝地带往他处。

三人神色不变,回以微笑,并未将高琼贞的无礼放在心上,这等场合,与其争闲气,不如赏景怡情。

恰在此时,公孙映澜端着一碟精致的果子走了过来,沈听珠忙轻轻碰了碰柳昭惜的胳膊,低声道:“九娘,快看,七娘过来了,还端了你爱吃的玉露团呢!”

柳昭惜飞快地瞟了一眼,心里明明松动了几分,却又想起前事,小性子顿起,面上绷着,“哼”了一声,故意扭头不看。

*

曲水蜿蜒,引向园中深处一方开阔水面,池中莲花正开,间或有锦鲤摆尾,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六角敞轩临水而建,亭中,几位锦袍玉带的年轻郎君围聚一处,正比赛投壶取乐,鎏金双耳壶置于丈许开外,壶身彩绘,羽箭破空,或中或偏,激起阵阵喝彩与惋惜之声。

薛意薇倚在亭边美人靠上,唇角含笑,看着众人投壶,池水粼粼,映得她面如芙蕖。

“世子爷,看你的了!”一个郎君将手中箭矢递与赵玉琮,“方才陈三郎那手倚竿,可把十五娘逗笑了,世子爷可不能落了威风!”

赵玉琮今日换了身月白云纹常服,少了些冷峻,倒显出几分世家公子的清贵,他信手拈起箭矢,目光掠过投壶那细长的壶口,又极快地扫了一眼倚栏的薛意薇。

薛意薇恰也看来,眼波盈盈,含着期待的笑意。

赵玉琮手腕一振,姿态闲适,箭矢矢脱手飞出,力道看着不小,方向却偏了寸许,“笃”一声,堪堪擦着壶耳飞过,落在地上。

“哎哟,世子今日手风不顺啊!”旁边一个郎君低声笑道,扇骨轻点身旁的郎君,“怕是瞧见了十五娘,心先乱了,手也跟着不稳?”

赵明赦一身绛紫亲王常服,正端着酒杯看热闹,见状挑眉笑道,“濉恕,你平日里百步穿杨都不在话下,今日这小小的投壶,怎地接连失手?莫不是让十五娘乱了心神?还是方才那几杯玉薤太烈,手软了?”

赵玉琮神色不动,只淡淡瞥了赵明赦一眼:“殿下说笑了,手滑而已。”他语气平静,随手又拿起一支箭,依旧漫不经心地投出,结果依旧偏出。

这接连的失手太过反常,薛意薇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几个郎君互相交换着眼色,低声窃窃。

另一郎君笑道:“十五娘在那边,世子这心思,怕是早飞过去了,再说薛家这棵梧桐树,不知引得多少凤凰想栖,家世、人品、才情,哪样不是顶尖的?若能得她青眼,日后前程还用愁?”

“青眼?”有人嗤笑一声,“诸位省省吧,谁人不知虔州到京阙,咱们十五娘一颗心啊,早系在世子身上了,世子妃三个字,怕早在她心里描了千百遍了,旁人再殷勤,只怕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唉,也是,世子龙章凤姿,咱们啊,也就凑个热闹,逗十五娘一笑罢了……”

几个郎君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赵玉琮恍若未闻,又拿起一支箭矢,再投一次,竟连壶身都没碰到,软绵绵地跌落在地上。

这时,有人眼尖,注意到了赵玉琮腰间佩刀,半是好奇半是调侃道:“咦?世子,您这佩刀倒是别致得很呐,虎头虎脑的,看着又像……呃,犬狗?”

众人视线随之看去,只见赵玉琮腰间玉带旁,确实悬着一柄佩刀,刀鞘乌沉沉的,像是寻常铁梨木,形制也极普通,刀柄镶嵌着一个虎头狗样的兽头,打磨得倒光亮,只是那造型……憨傻有余,威猛不足,与赵玉琮通身清贵之气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

赵玉琮下意识地抬手,覆在那兽头之上,指尖在那粗糙的铁铸纹路上轻轻划过,方才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抬起头,眼底漾开一层极真切的笑意,迎着众人,大大方方,甚至带着点得意地直言道:“这个?是我心上人所赠,珍之重之,自然要随身佩带。”

此言一出,亭中顿时热闹起来。

“心上人?!”

有郎君盯着那虎头狗样的兽头,憋着笑问:“是哪家娘子如此慧眼识珠?”

“还能有谁?”立时有人朝倚栏的薛意薇挤眉弄眼,“定是十五娘送的!定情信物不成?世子好福气啊!”

“并非……”赵玉琮眉头一拧,正欲开口解释,亭外忽然传来一阵恭敬的唱喏:“段尚书到——贤妃娘娘到——!”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众郎君连忙收敛嬉笑,齐齐起身,垂首恭立。

只见亭外水廊上,一行人簇拥着两位贵人缓步而来,贤妃狄琴当先一步,她身着深紫色宫装,云鬓高挽,步摇轻颤,仪态端方雍容,她身侧稍后半步,是一位身着深紫襕袍,腰束金玉带,面容清癯,眼神矍铄,不怒自威,正是当朝尚书令,百官之首——段嵩,他亦是赵玉琮嫡亲的外祖父。

亭内众人慌忙整理衣冠,齐齐躬身行礼:“娘娘、段相!”

贤妃狄琴含笑抬手:“都平身,今日是十五娘的好日子,不必拘礼。”她转向段嵩,笑道:“段公,孩子们玩闹,倒叫我们两个老家伙搅了兴致。”

“孩子们年轻,老臣看着也欢喜。”段嵩捋须,目光扫过亭中众人,落在赵玉琮身上,“濉恕,过来,有几句话问你。”

赵玉琮依言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外祖父。”

段嵩点点头,对贤妃道:“娘娘,老臣与这混小子说几句话。”

贤妃微笑颔首:“段公请便,诸位郎君且自便,莫要拘束。”说完,便由薛意薇陪着,走向另一处视野更开阔的临水亭台赏景。

待进了另一处水亭,赵玉琮忍不住问道:“外祖父,您老人家日理万机,怎么也有空来给十五娘过生辰了?”

段嵩撩起眼皮瞥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懂什么”,他捋了捋胡须:“薛国公府的面子,贤妃娘娘的情分,老夫不该来?”

说着,段嵩竟伸出手,精准地揪住了赵玉琮的耳朵。

“哎哟,外祖父!”赵玉琮猝不及防,方才在人前的清冷自持瞬间破功,弯着腰直叫唤:“您轻点!我都十七了!”

“十七?我看你还像个七岁的混小子!”段嵩哼了一声,松开手,没好气地瞪着他,“整日没个正形,段家和薛家几代世交,十五娘是我看着长大的,品貌才学家世,哪点配不上你?今日她生辰,方才投壶,你还故意出丑,像什么话?”

赵玉琮揉着发红的耳朵,小声嘟囔:“手滑而已……”

“手滑?你那点本事,骗得了谁?”段嵩毫不留情地戳穿,“我告诉你,少给我耍花样,十五娘从小喜欢你,她性子又好,贤妃娘娘也属意你们二人成婚,段、薛两家门当户对,亲上加亲,这是美事!今日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我拿出个态度来,听见没有?”

赵玉琮眉头紧锁,刚想开口:“外祖父,我……”

段嵩眼睛一瞪,“没得商量,今日按老夫的规矩来,否则,剥了你的皮!”

说完,不再看他,径自朝贤妃和薛意薇所在的亭子走去,只留赵玉琮一人站在亭中,神色复杂难辨。

亭外微风拂过水面,漾起圈圈涟漪。

*

另一侧花厅回廊的僻静角落,几株高大的芭蕉舒展开阔大的绿叶,恰好隔出一小片天地,沈听珠与杜如筠相视一笑,默契地寻了个由头,悄然退开几步,将空间留给那对闺中密友。

隔着几丛开得正盛的晚香玉,隐约可见柳昭惜还倔强地侧着脸,不肯看公孙映澜,公孙映澜作势起身:“罢了罢了,既然九娘不想理我,那我走便是。”脚步刚挪动半分,便觉衣角一紧,低头看去,柳昭惜手指正紧紧攥着她的裙裾,眼睛红红,泫然欲泣。

公孙映澜立刻坐回她身边,声音软了下来,哄劝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有些事,我自己也还未理清,不知如何开口。”她掏出手帕,小心地替柳昭惜沾去眼角的湿意。

“可是从小到大,我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你。”柳昭惜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道:“可你呢?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你的事,我不是非要刨根问底,我只要你和我说一声‘九娘,这事不能说’,我就绝不会多问一个字,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像个外人一样。”

公孙映澜看着柳昭惜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信任和依赖的眼睛,张了张嘴,那句呼之欲出的解释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却只是化作一声欲言又止的轻唤:“九娘…我……”

沈听珠和杜如筠虽听不真切全部,但看两人姿态,便知是和好了,杜如筠微微一笑,对沈听珠道:“九娘这性子,当真像个孩子。”

沈听珠也笑了笑,此时离正式开宴还有些时辰,园中宾客三三两两闲谈赏玩,杜如筠提议道:“四娘,那边水亭里的荷花开得正好,我们去瞧瞧?”

沈听珠欣然应允,两人携手沿着蜿蜒的石子小径,向园子深处那片更大的莲池行去,暑气未消,水面蒸腾起氤氲的水汽,混合着荷花的清香,倒有几分清凉之意。

小径尽头,是一座探入水中的八角亭,朱漆栏杆,飞檐翘角,视野极佳。

还未走近亭子,杜如筠忽地“咦”了一声,她轻轻拽了拽沈听珠的袖子,道:“四娘,你看,亭子里…好像是世子和十五娘?”

沈听珠看去——只见薛意薇背对着亭口,双肩微颤,似在极力压抑着抽泣,她忽地抬起头,紧紧环住赵玉琮的腰身。

隔着朦胧的光影,赵玉琮僵硬了一下,但沈听珠看得分明,他非但没有后退避让,反而微微低了头,抬起的手不仅没有拒绝,似乎犹豫着,最终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默许的纵容,虚扶在了薛意薇纤细的腰侧。

薛意薇的另一只手,竟似无意,又似有意地勾了一下赵玉琮腰间那柄佩刀。

沈听珠的脚步钉在了原地,血液在这一刻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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