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沈吉双手捧着一幅画，对天子低头道:“圣上，这是昨日苏大人送于臣的生辰礼物，臣看后惶恐，不敢受此大礼。”
皇帝走到他跟前，接过画，随意打开看了看，笑道:“爱卿是看到这幅画里有朕的题字。”
“圣上赐予苏大人的墨宝，臣虽羡慕，但不敢夺人所爱。”沈吉道。
皇帝看看站在一旁的苏成，道:“苏爱卿，你说说为何要送沈尚书这幅画？”
苏成拱手道:“回圣上，臣虽为官多年，但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随手画的丹青在尚书大人跟前也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唯有这幅圣上提过字的画臣视若珍宝，觉得才能拿的出手。圣上题字“清正廉洁，梅心傲骨”，这八字送给尚书大人，也是再合适不过，臣也曾读过沈大人的诗集，知道大人酷爱梅花高洁，臣所有的画作中，仅有这一幅松梅图，所以臣就把这幅画当作生辰礼物赠予了尚书大人。”
皇帝听完苏成的话，走到书桌跟前，把画铺在桌面上，对沈吉道:“这幅丹青，松梅是苏子安所作，字是朕所题，又送给了你，正是代表咱们君臣一体，同心同德，现在朕还要给这幅画盖个章，再次赐予你。”沈吉赶忙跪地千恩万谢。
天子走过去拉起跪在地上沈吉的手，道:“爱卿快平身。”随即道:“今儿晴空万里，御花园百花竞放，难得清闲，两位爱卿同朕一起去赏赏花吧。”
莺歌燕舞，蜂蝶翻飞，春日的御花园果然风光明媚，皇帝远远看到皇后和一妇人坐在亭中悠闲的饮茶谈笑。太监提高嗓音喊道:“皇上驾到。”
皇后和妇人赶忙起身走出凉亭向皇帝行礼，皇帝笑呵呵的走到皇后跟前，沈吉苏成等众人也都纷纷向皇后行礼。皇帝笑着道:“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皇后笑道:“回皇上，臣妾的外甥女，也就是家姐的女儿到了适婚的年岁，家姐想让臣妾帮外甥女寻一门好亲事，皇帝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帝听后哈哈笑道:“朕身边不是正有个现成的人？”
皇后的姐姐一脸疑惑道:“谁呀？”
皇帝扭头看看苏成道:“家姐觉得苏子安苏大人如何？”
苏成赶忙拱手道:“臣……臣……不敢高攀……”
皇后也笑道:“苏大人是年岁不小了，到如今还没成个亲，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成继续拱手道:“回皇后，臣上京赶考之时，父母给臣定过一门亲事，谁知臣一去几年都没考中，后来终于考中衣锦还乡之时……”
“衣锦还乡之时，那个痴心女子早已染上恶疾去世，你也备受打击，忘不了旧情，所以至今未娶，是不是？”皇帝插嘴道。
“圣上都知道了？”苏成小声道。
“知道……知道你个头啊！你们这些读书人编故事，找借口都是千篇一律，毫无心意，痴心女子负心汉。”皇帝不屑道。
这时，沈吉拱手插嘴道:“臣也想请皇后娘娘给保个媒。”
皇后皇帝更是乐了，皇后满脸笑容道:“怪不得今儿一大早御花园的喜鹊到处叫唤，原来是为这一出，尚书大人想让本宫给谁说媒。”
沈吉道:“臣听闻苏大人有个妹妹，花容月貌，知书达礼，臣想替小儿子向苏大人求个亲。”
皇后笑道:“这倒是桩天作之合的亲事，皇上觉得怎么样？”
苏成完全没防备沈吉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慌了神，赶忙拱手道:“沈大人说笑了，家妹从小长在乡野，后来又不幸沦落天涯，与京中的闺秀天差地别，万万配不上沈家公子。”
皇帝道:“你妹妹的遭遇，朕有所耳闻，想必尚书大人也清楚，既然他提出来这门亲事，定然是不在意了。”
沈吉道:“不瞒苏大人，我家小儿少时，得过一场大病，烙下了一些病根，也非健全之人，人生无常，这些遭遇都不是大家想要发生的，若能与苏大人结为亲家，沈某觉得荣幸之至。”
皇帝拍拍沈吉的肩膀，道:“朕愿成全美事。”
苏成一听，瞬间跪地道:“圣上，臣就这么一个亲人，臣答应过妹妹若要嫁人，一定是她愿意才行，如今臣也不知道妹妹是个什么想法，臣定要回去问了她才行。望圣上成全臣的一片爱亲人之心。”
皇帝瞬间变了脸色，冷冷道:“苏爱卿这是要抗旨不遵？以令妹的出身，朕亲自赐婚嫁于尚书府还不够风光吗？”
苏成赶忙连续磕了几个头，泪水夺眶而出，道:“臣这一条命，献给圣上，献给朝廷，献给百姓，臣无怨无悔，但是家妹从小吃过太多苦头，臣万万不能一句话就决定了她的终身。”说完又是重重的一磕头，脑袋都磕破了，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和眼泪混合在一起，道:“望圣上成全臣的一片爱妹之心。”
皇帝看着苏成的样子，满脸嫌弃道:“苏成啊苏成，你就非得在这大好的日子给朕找不痛快吗？我看苏家和沈家是天作之合，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这园子也别逛了。”说完转身拂袖而去，沈吉撇了苏成一眼，和几个太监赶忙小碎步跟在气冲冲的皇帝身后。
皇后行礼送走皇帝后，命身边太监扶起苏成，看着苏成魂不守舍的样子，道:“苏大人一片爱妹之心，本宫颇为感动，圣上是希望你们君臣一心哪！本宫听说令妹对医道颇感兴趣，宫中也有女医，令妹若嫁到沈府，本宫定会护着她，她喜欢学医，本宫可时常招她进宫和宫里的女医切磋。”
苏成拱手道:“臣感谢皇后的一番心意。”
“回去好好想想吧。”皇后道。
苏成转身，走出御花园后，拿出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和脸上的泪水，雪白的帕子顿时被鲜血染红，苏成看了看帕子，想着这帕子还是昨夜萧逸歌递给他的。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整理官服，把帕子攥在手中，越攥越紧，眼神坚定，大步走出宫廷。
一回到府衙，萧逸歌正坐在正厅，苏成走进门来，萧逸歌看到他额头上的红肿，呆了一下。苏成走过去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大口喝了一盏茶。
萧逸歌疑惑道:“你这额头？”
苏成把刚刚在御花园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萧逸歌。
萧逸歌听后，气愤的一拍桌子道:“看我不去弄死那沈家公子。”
苏成道:“沈家哪里会真的看上我们苏家，他是算准了我一定不会答应，一定会抗旨不遵。”
萧逸歌道:“圣上听了沈吉各种贪污受贿的事迹，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怎么反而对他更好了呢？”
苏成没说什么，只微微叹了口气。
“沈吉这是不把你弄走不甘心哪，定是因为昨晚的事，你不给他留点情面，执意要放走歌女。”萧逸歌道。
苏成一笑道:“我与他们之间的事情多了去了，歌女的事也算不得什么。眼下是圣上不准备动他罢了。圣上眼里，我一个妹妹也算不得什么。”
萧逸歌叹口气，起身道:“我去找柔婉。”说着大步朝门外走去。
苏成赶忙起身喊道:“别给她说这些。”
萧逸歌回头:“柔婉她是大人了，瞒着并不一定是对她好，一个人应该清楚的知道自己所要面临的处境。”说完直奔苏柔婉的医馆。
萧逸歌到了柔婉的医馆，见她正满面春风地忙来忙去，想着等她闲下来再说。于是转头在街上闲逛，看到一家新开的镖局门口贴着招镖师的纸张，一时来了兴趣，走了进去镖局，一番比武过后，萧逸歌觉得浑身舒畅，镖头被她一身武艺惊呆，于是亲自下场和萧逸歌较量了一番，自是败在了萧逸歌的手上，顿时觉得自己庙小怕留不住萧逸歌，萧逸歌看到开镖局的是个粗壮的妇人，笑道:“我姓萧，镖头若有需要，可随时找我。”说完把自己小院的地址留给了女镖头，临走时，还对镖头道:“柳飞絮知道吧，她是我的朋友，说不定我还能叫她来给你撑撑场面呢！咱们合作愉快。”
女镖局更是惊呆，不敢相信道:“江湖第一镖师柳飞絮？”
萧逸歌莞尔一笑，转身离开。女镖头跟着她的背影跑到门口，大喊道:“萧娘子，合作愉快！”随后转头对身边人道:“今儿真是撞大运了，居然能遇到柳飞絮的朋友，回头我得烧一柱香去。”
萧逸歌走在街头，路过一家首饰店，晃了一眼，似乎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又退回去仔细看了一番，正是赵姨娘和锦娘的背影，赵姨娘正把一支金钗往锦娘头上插，两人亲亲热热的交谈着。
萧逸歌一直看着两人出了首饰店，一路走进了方府。摇摇头道:“这个锦娘啊，放着和灵绣的安稳日子不过，非得和这赵娘子掺和在一起。”
晌午十分，柔婉闲下来，两人一起吃了饭，到了一处僻静的小路，边走边说话，萧逸歌把沈吉要苏柔婉做儿媳妇的事说给了苏柔婉听。苏柔婉听后没什么激动的反应，萧逸歌诧异道:“姐姐不觉得这是个严重的事情吗？”
苏柔婉平静道:“他沈家要我一个曾经沦落到风尘的女子做什么，即便他家儿子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傻子或是个病秧子，买个穷苦人家清白的姑娘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逸歌道:“那万一皇帝赐婚了，你可就不得不嫁了。”
苏柔婉一笑道:“妹妹觉得皇帝为什么会成全这门亲事？”
萧逸歌想想道:“沈苏联姻，皇帝是为了让苏成和沈吉和睦相处。”
“为什么要和睦相处？”苏柔婉问。
萧逸歌若有所思，道:“为什么？”
苏柔婉道:“为了一同对付江南陈总督，皇帝想换掉已经不受控的陈总督，沈吉曾和陈总督是同窗，共同辅佐先帝，多年来一直保持来往，圣上让哥哥查出沈吉诸多行贿之事，透露给沈吉，然后又在朝堂上，私下里一味的偏袒沈吉，护着他，甚至为了他惩罚哥哥，就是让沈吉充满感恩，让他知道皇帝对他的一片心意，让他和皇帝站在一起，带头弹劾陈总督。”
“这一番道理，想必苏大人也是明白的。”萧逸歌道。
“哥哥当然明白，只不过沈吉是他亲自查的，他不甘心让沈吉一点也不受惩罚罢了，昨晚他也是有意放走歌女，给沈吉难堪。”柔婉道。
“哪知今儿早上，沈吉又不动声色地将了他一军，沈吉对你们家的事还真是了如指掌，料想到苏大人定不会同意。”萧逸歌道。
苏柔婉揽过萧逸歌的肩膀道:“我啥也不怕，让我嫁，我也能逃走，逃不走大家大不了同归于尽嘛！这人生，说艰难也艰难，说简单也简单。”
萧逸歌看着她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死也是应该沈家的人死。”随即道:“我刚刚看见锦娘进了方家，她这是跟赵姨娘越走越近了。”
“锦娘就是贪图几个小钱，我的事，灵绣的事，只要她知道的，大概都告诉赵姨娘了，没点好处，赵姨娘养着她干啥。不过就她那智商，也干不了啥大事，别被赵姨娘骗得渣都不剩就行。”苏柔婉道。
萧逸歌告别了柔婉，回到自己的小院，蝉儿看到萧逸歌回来后心终于放下，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萧逸歌实在也累了，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傍晚时分，锦娘和柔婉一起回到衙门里，锦娘说要收拾自己的衣物，柔婉自是没拦着，任由她在房里收拾了一番。收拾完衣物天色已晚，锦娘看着柔婉道:“柔婉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在苏府这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姐姐时常陪我聊天解闷，锦娘都记在心里，不会忘记的。”说着锦娘就眼泛泪光。
柔婉拉着她的手叹口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妹妹，我和灵绣都是一样的遭遇，咱们不互相帮衬着，还能指望谁去呢。姐姐也有几句话真心想对妹妹说，那方家不是普通人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妹妹莫不要被他们利用了还不自知。”
锦娘听后流下几滴清泪，看着苏柔婉道:“从来没一个人像姐姐一样关心过我。”说完一把抱住了苏柔婉痛哭起来。苏柔婉拍拍她的背道:“外面已经天黑了，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今晚就在这睡吧，我们姐妹说说话，明儿一早再走。”
待锦娘睡下，苏柔婉去书房找了苏成，看着苏成额头上的伤，有些心酸道:“今儿难为哥哥了。”
苏成摸摸额头道:“没事，划破点皮而已。”
苏柔婉道:“今儿这个事，看似是你拒绝了沈吉，实则是忤逆了圣上的心思，你在圣上跟前表现的存心不和沈吉站在一条线上。”
苏成起身站在窗口，望向天边的月亮道:“我有个同窗，前些天主动申请外放到了一个小地方为官，现在我理解他了，君心不可违哪！”
苏柔婉也起身站到他身后道:“我明白了，哥哥也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妹妹我此生所求，也只是想做个能自食其力的普通人，什么苏府的小姐，尚书府的娘子，都与我无关。”
苏成看着庭院里的森森竹柏，道:“此等月色，该喝两杯才是。”说着拉着苏柔婉在院中饮起了酒，直到都喝得微醺，苏成道:“此时，萧逸歌在就好了，还能借着酒劲和她比试一番剑术。”
柔婉笑道:“你打不过她的。不过你们除了打架，就不能干点别的事了吗？”
苏成哈哈笑道:“她除了这点爱好，还有其他的爱好吗？”
柔婉举起酒杯道:“说的也是，让我们敬萧女侠一杯，敬蓑衣斗笠，敬潇潇雨夜。”
月亮西沉沉，远处歌管声细细，两人终于喝尽兴，各自回房睡了。
好久不更新，希望大家生活愉快，人生，怎么顺心怎么来，不惧世俗干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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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柔婉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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