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雨停了。
特区能源塔呈环状簇拥着主塔，不同塔区间有关卡布防，零星分布着几片厂区，巡逻车穿梭道路中，空中不时飞过无人机监控。
在距离主塔最近的废水厂区，一个偏僻角落的下水井盖被掀起，纪舒言穿着全包裹式的防水连体服，从井道里爬出来。
耳麦里传出女人的声音：“大小姐已就位，影子，你加快速度。”
这声音来自未曾现身的第四个任务参与人，也是本次任务的总指挥——张巍。
昨夜到达旅馆的只有德维尔，但在三人开始讨论任务行动时，智脑里传来了第四个人的声音。
德威尔向二人介绍了张巍，第十七使者，觉醒能力是数据入侵，可以穿梭于一切联网的电子产品中，获取信息或画面，进行数据篡改。
张巍以一个狗狗头的虚拟形象和三人完成了会面，并进行接下来的任务安排。她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主塔的格局分布了如指掌，事无巨细地做好了完善的计划。
纪舒言一边记着任务安排，一边对她的能力心生忌惮。或许最晚出现的张巍才是最早“到达”这颗星球的人，她早已在数据的世界里监控着一切，包括纪舒言和明臣。
一直没有被启用的纽扣通讯器还躺在兜里，它的可启动时间又要往后推迟了。
四人商议完毕后已经是凌晨，各自定制了本次任务的个人代号：张巍给自己的代号是小狗，德威尔代号指针，明臣是影子，纪舒言自称大小姐。
耳麦里明臣的声音有些沉闷地响起：“没踩过点，我对这儿的阴影坐标不熟，只能潜行过去，耐心点。”
明臣的能力和阴影有关，似乎又附带一点空间属性，在他标记过的阴影坐标之间，他可以利用阴影进行空间穿梭，而在陌生的阴影中则更多采取潜行的方式赶路。
说起来，德威尔似乎也具备空间属性的能力。
纪舒言快速脱下宽大的连体防水服，身上的冲锋衣和工装裤都还是干燥的，枪支弹药都安稳地待在该有的地方，贴身还有一副合金的装甲，包裹着她的躯干和四肢——这些装备都是德威尔从一挥手就出现在几人面前的，看上去是随身空间。
但他并没有一同参与行动，有另外的安排，只和张巍保持单线通讯，想进一步求证他能力的其他效果也无法。
纪舒言越觉得这组织捉摸不透起来，全部都是异能者。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能让这些看上去等级不低的异能者都为之卖命？
“大小姐……你到底在折腾什么！”
思绪间，耳麦里突然传来张巍抓狂的声音，纪舒言回过神，“啧”了一声：“头盔卡住了。”
她又没有空间异能，装备只能穿戴在身上，头盔这种既保命又保密的装备，她自然是戴好了才出发。
难就难在头盔外还要套一件防水服，现在的她像只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双手扯着防水服，努力拯救卡住的头盔。
耳麦里隐约传来明臣的偷笑声。
纪舒言：“笑这么开心，到地方了？”
明臣咳了一声，正色道：“到了，这里已经接近异能探测范围，正在步行前往目标点。”
张巍无语地提醒道：“主塔外墙的异能探测器有效范围是500米，你走快点，安放炸弹和撤离还要时间。”
明臣在下水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在尽力了，这里好臭。”
纪舒言终于从防水服卡住的地方挣脱，把它团成一团扔回下水道。
“大小姐往标点走，去维修部仓库。”张巍指挥道。
——计划第一步，明臣炸破下水道引起废水设备排流故障，纪舒言进废水厂混进维修人员中，偷渡进主塔。
纪舒言头盔内弹出光屏，出现一条标线，她看了眼四周，掏出一把小型手枪，里面装的是麻醉弹，避开监控，贴着墙根绕了半圈，找了扇窗子翻进去。
数分钟后，明臣在耳麦里汇报：“炸弹安放完毕，我已撤离。”
纪舒言也已经摸进了仓库，在张巍的操控下，工厂的电子门禁根本拦不住她：“我已就位。”
张巍下指令：“好。影子注意安全，引爆。”
通讯中三声爆炸先后响起，紧跟着是金属破裂和砖石碰撞的声音，炸弹成功将污水管的入流口炸塌了，塌方的砖石和泥土堵塞住水道。
“爆破成功，我正潜行在异能检测范围外，等待下一步指令。”明臣说。
“很好，主塔一区的废水反流了。”张巍掌控着全局的监控，对纪舒言道，“大小姐准备出发。安保已经在联系废水工厂的维修负责人，我把通讯网络转接到了你这边的片区。”
纪舒言应声，废水厂的维修车辆、技术人员工服和维修装备都停放在这个仓库里，她已经换上了一套最大码的连体工服，打开一辆卡车的前门，坐上驾驶位。
没过一会就涌进一队人，穿戴工服装备，换好的人率先走向驾驶位。
“如果没人来这辆车，你就紧跟着自己开出去。”张巍嘱咐道。
“会有的。”纪舒言给手里的麻醉枪上膛，静静等着打开这辆车驾驶座的倒霉蛋。
当然会有，她把所有车的轮子都捅了窟窿，只留下两辆完好的。算了算出现的这批人，应该恰好够用。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向这辆车走来。
赶来的驾驶员打开这辆车的车门，还未来得及抬头，就被捂住嘴提了进去，车门在身后关上，冰冷的膛口对准颈侧，他只能看得见连体工服的视窗下，黑漆漆的头盔镜面反射出自己恐慌的脸。
一枪下去，人很安心地睡着了。纪舒言随手把人扔进副驾，贴心系上安全带，后来的人慢一步打开副驾，她抬手示意，那人见副驾有人，点了下头就关上门，去了卡车后舱。
前一辆车开出库房，纪舒言研究了一遍驾驶室的构造，在张巍的指挥下紧跟着行驶出去。
“全速预计三分钟到达，影子做好准备。”张巍汇报现场情况，“一区废水倒灌，安保去切断了一区电闸，我已经跟踪找到配电室位置，偷到了门禁。大小姐到达一区后不要停留，根据指引直接去配电室，切断外墙探测仪的电源。”
张巍舒了口气：“一旦探测仪失效，影子，穿梭进主塔内部，室内就是你的主场。”
纪舒言在开车没有说话，明臣回了句收到。
“保持警惕各位。”
两辆卡车先后进入了主塔的外缘关卡。或许是因为情形紧急，电子眼识别到特区的废水厂通行车牌，连进一步开车门查验的人都没有上前。
顺利通行。
下车，拿上装备，一行人跑步前往一区。
同行的人也没见过这阵仗，大声讨论了几句，嘟囔着“我们的设备从来没出过这种的问题，这下奖金要泡汤了”，一边分散开去控制废水闸，检查倒灌原因。
纪舒言把肩上扛着的水泵放到还没被水淹没的平台上，假装要去拉电线来抽水，手里抓着插头，涉水上了台阶。环顾一圈见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她随手将插头一扔，顺着张巍的指引往配电室走去。
张巍：“监控已经篡改，抓紧时间，安保已经排查出爆炸了，主塔很快就要戒严。”
——计划第二步，找到配电室，在主塔戒严前关闭能量探测设备，明臣的异能在排除掉这个限制后，几乎可以无视所有的安保，迅速接近高层能源核心。
越往上越接近能源核心，主塔的建筑分工越高级，复杂的加密数据和层层门禁，张巍也有力不能及的地方，比起硬碰硬地打架，利用明臣的异能迅速潜入，一定是损耗最小的方法。
“好。”
纪舒言扯下连体服，好在这次没再卡住头盔，她在走廊中穿梭，迎面撞上的工作人员都被一枪麻醉撂倒。
电子门禁在到达的瞬间被张巍破解，纪舒言走进配电室，在一堆设备中按标示找到探测仪的单独控制闸。
“稍等，正在筛选权限。”张巍声音有些紧张。
下一秒，锁住的闸门红光变成绿光，纪舒言用力拉下。
张巍一直盯着检测仪的运转，立刻道：“地表能量探测仪已经关闭，影子！”
明臣：“来了。给我坐标。”
电源已经关上，合金的闸门却很难徒手破坏，纪舒言掏出粘性炸弹，固定到一边。
张巍给明臣报了坐标，声音却凝重起来：“……主塔开始戒严，坏消息是头顶两百米的位置出现了新的探测信号，我正在追踪电路。”
“有人来了，赶紧离开这里。”
明臣的影子已经穿梭前来，纪舒言来不及回话，按下炸弹的启动器，在爆炸的瞬间踩进阴影中，空间跳跃。
二人停留在安全通道里，安全门上的红灯闪烁，在头盔上倒映出同样刺目的光晕。
“我已锁定探测信号源。”张巍指挥道，“在五十层。五十层是通风层，主要铺设新风系统外机，配电箱是本层一体的，破坏配电就可以消除探测信号。”
“大小姐按B计划行动负责吸引火力，从塔外向上层移动。二十到三十层是燃料储备区，之前发生过星盗窃取能源事件，你在能源区停留可以模糊我们的任务目的，降低主塔上层的警戒。
“影子到三区西侧角落货梯，我给你开权限去五十楼，尽快破坏探测仪电源。”
纪舒言随意应声，有些犹疑的态度恰好被明臣紧接着回复“收到”的声音覆盖，二人在此分开，明臣推开安全门出去，纪舒言则沿着黑漆漆的楼梯向上移动了两个楼层。
黑暗中她暂时关闭了耳麦里张巍指引明臣的声音，从昨夜商谈计划开始一直隐约的怪异感逐渐被她捕捉，安静的楼道里回响着她的脚步声，这一刻是她独处下来，真正能思考的时间。
……为什么，这么直白的任务执行起来这么迂回，要对一个能量探测仪器紧抓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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