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家楼下，你能出来见见我吗？”
姚弯不敢置信，撒上拖鞋，也没管左右，就往阳台跑。
昏暗的路灯下，一抹清瘦的身影包裹在有些宽松的呢子大衣下。
根本看不清对方面容的距离，姚弯却坚信，站在路灯下的那个人，是他。
他好像瘦了。
看到阳台的灯亮了，柴昭晃动手机，向她示意。
“你等会儿。我马上下来！”
姚弯抓过门口衣架上的羽绒服套在身上，一边光脚穿上靴子，一边对父母说道:“爸妈，我同事在下面。我去见见他，一会儿就回来。”
“外面冷，你把衣服穿好了再下去。”姚妈妈叮嘱道。
“没事，人家可能只是碰巧路过。就说两句话的功夫，冻不着的。”
“好，要是冷了，给你爸打电话，他给你送衣服。”
“好嘞。”
姚弯笑着跑出门。
站在楼门口看到他，她的心想飞过去，可她的腿却不愿过去，或许是她的脑子害怕过去。
柴昭看到她，微笑着走过来，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温暖的笑容。
“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就下来，冻坏了怎么办！”他为她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几乎盖住嘴巴的高度。
她闻言一笑“柴昭，我妈刚才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柴昭翻个白眼给她“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是，柴大爷。”她笑得没心没肺。
他笑得异常宠溺。
“对了，你来找我是公司有什么事吗？”姚弯问道。
柴昭微微皱眉，一股浊气自鼻孔喷出“我来找你就只能是公司有事吗？”
“那不然呢？”
柴昭感受着周围零下十几度的温度，心中却有一团不会消灭的火焰炙烤着他。
他费尽力气压下那股火，温柔地说:“是我自己想来找你，与公司无关。”
姚弯的心脏跳得愈发激烈，仿佛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使它听起来正常一些。“柴经理，您能别逗了吗！今天，除夕夜，家家户户庆团圆的日子。您能特意来找我？！我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姚弯的话如一道寒冰，浇灭了柴昭心中的火焰。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接着又故作轻松地笑起来“你还真是通透。”
“谢谢夸奖。”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话说回来，你到底干嘛来了？”
“我真是来看你的……”他的话被她眯缝的双眼中透漏出的“善意”逼退。“其实，最近半个月我都在这边出差。今天所有公司都放假了，我又突然想起你家在这边，就过来看看。”
“既然人家都放假了，你怎么不回家？”
“没买到票。”他答的很是轻松。
“哦。那你今晚怎么过啊？除夕夜，不能和家人在一起团聚。好可怜呐。”
“所以，需要你收留我。”柴昭突然放大的五官出现在自己脸前，姚弯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
“我……收留你？”她的脑子开始宕机，收留？如何收留？“我家很小，只有两间卧室。如果你要住的话，只能委屈你睡客厅了。”
说完姚弯就后悔了。她在干嘛！邀请暗恋对象回家。还是除夕夜！这不就是……
她不敢再往下想，心虚地看向柴昭“那……那个，我……”
看她语无伦次的样子，他笑得春风得意“我不去，别担心。我连礼物都没准备，怎么好意思拜访伯父伯母。下次，我一定带上大礼，登门拜访。”
他的话说的没毛病。可又好像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姚弯的脑子已经然成浆糊，根本理不清。
“那你准备回酒店？”理不清就不理了。她重新找话题。
“不回，你也说了今天是团圆的日子。我一个人呆在冰冷的酒店里，多可怜。”
“那你想去哪儿？”
“你带我转转吧。虽然来了有一段时间，但我还没转过这边。”
“这大晚上的，又是除夕夜。怕是没什么好转的。”姚弯瞥到他失望的眼眸，立刻改口“如果你想逛，我陪你。”
“谢谢。”
姚弯带着柴昭穿梭在附近的大街小巷。除夕夜大家都在跟家人团圆，几乎没人出来。原本就人口流失严重的小县城，显得更加冷清。
突然，姚弯眼前一亮，朝着路边微弱的灯光一路小跑。“王姨，您还没回家啊。”
被唤作王姨的小摊贩已年近古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王姨闻声抬头，笑了起来“是小姚弯啊，放假回来和父母过春节了。”
“是啊王姨，您身子还是这么硬朗，真好。”姚弯的笑容比王姨锅里的麦芽糖还要甜。
“你这小嘴，还这么甜。送你个糖，更甜。”说着王姨就拿出两根木棒，沿着锅边不断翻搅缠绕，缠出一颗圆滚滚的搅搅糖给姚弯。
姚弯双手接过，“王姨这大过年的，您怎么还不收摊回家陪小宝。他该想你了。”
“小宝的亲妈回来看他，我想让他们单独呆会儿。”
“莉莉回来看他，小宝肯定高兴极了。”
“是啊，有哪个孩子不想自己的亲娘呢。”
王姨说完一抬头，看到姚弯身边站的柴昭，以为是顾客。忙收拾好心情对他说:“小伙子想不想尝尝王姨的搅搅糖，纯天然无公害，没有科技，只有甜蜜。”接着一指姚弯“你看这丫头吃得多开心！”
柴昭痴痴地看着姚弯的笑容，点点头“是很甜。”
姚弯笑得更甜。
把糖从嘴里拿出来，对王姨说:“王姨，这是我同事。”
“同事……？”王姨上下打量柴昭，频频点头“同事好，同事好。小同事还没有对象吧。我们姚弯很好的，又懂事又贴心……”
姚弯一看画风不对立刻捂住王姨的嘴，小声道:“王姨，他是我领导！而且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样啊。”王姨瞬间没了兴致。但也给柴昭做了一份搅搅糖“领导同志，也给你一份搅搅糖，以后请多照顾一下我们姚弯。”
柴昭礼貌接过，连声道谢。
搜寻一圈发现王姨的摊子并没有二维码，他掏出钱包准备付钱。姚弯一把按住他的手，笑嘻嘻地说:“王姨送的，不能给钱。”
闻言王姨笑得开怀“还是小姚弯懂王姨。”
“嗯嗯”姚弯一边点头，一边推着柴昭往前走“王姨我们先走了，祝您全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姚弯一直推着柴昭走了很远才停下来。
回头望向王姨摊子上微弱的灯光，她有些微喘地说:“我们这儿的人很重人情味儿。王姨卖搅搅糖几十年了，从不参假。我小时候就是吃她的搅搅糖长大的。她待我很好。如果你刚才给她钱，她会生气的。”
“那我们也不能白拿人家的搅搅糖啊。”
“是你白拿。不是我！”姚弯一脸傲娇地看着他。
“为什么？”
“我爸妈每年都会去给小宝，就是王姨的孙子发压岁钱。我没有孩子，也已经上班，王姨没办法还礼，所以我就是她摊位的vip。不用给钱的那种。”她说着笑着，开心极了。
“你不用给钱，为什么我就是白拿？”
“因为是我爸妈给压岁钱，又不是你爸妈，你一分钱没出，不是白拿是什么？”
“那我现在认爸妈还来得及吗？”柴昭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却在姚弯心中激起千层浪。
她双颊绯红，口齿不清，“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爸妈你就乱认！”
她一拳打向他胸口，却被他握在掌心，他微蹲下身，似笑非笑的眉眼看着她“我说着玩得，别当真。”
她挣脱了两下没成功，也就放弃了。“我……我当然知道……你胡说的。才没有当真。”
“那就好。”他笑着放开她的手，将自己手里的搅搅糖含在嘴里“嗯……果然很甜。”
.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一阵寒风吹过，姚弯缩了缩身子。
“很冷吗？”柴昭有些紧张。
“身上还好，只是腿有些冷。”
柴昭这才看到她的羽绒服不够长，小腿处只有睡裤包裹，不冷才怪。
他作势就要解自己大衣的纽扣，被姚弯一把按住。“你干嘛？别学什么霸总要脱衣服给我啊。我只是腿冷，你脱了衣服可是全身冷，会感冒的。”
柴昭皱眉“姚弯，你真是女人吗？”
姚弯同样皱眉回瞪“咋了？不让你当霸总，就不是女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姚弯自嘲冷笑“哪有什么不一样。我也偷偷想过偶像剧里的剧情发生在我身上。灰姑娘会找到她的王子。但现实是，灰姑娘只能学会自立自强，因为她没有魔法教母也没有南瓜马车。”
“姚弯，你很好，你……”
“好了，别绞尽脑汁地想词安慰我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清楚。”姚弯跺跺脚，搓搓手，企图让自己暖和起来。“话说回来，你不会真准备遛大街溜到天亮吧？”
“若是真的，你会陪我吗？”
姚弯瞳孔放大叹一口气“谁让你是我领导呢。小的只能舍命陪领导了。”
被她生无可恋的样子逗笑，柴昭抬头就看到斜对面的KTV。他手一指，“我们去那儿。”拉着她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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