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热浪裹挟着柏油路上蒸腾的暑气,将整个校园烘烤得如同蒸笼。
省联赛决赛的篮球场四周,观众席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加油助威声此起彼伏,混着蝉鸣,在燥热的空气里发酵成躁动的因子。
林逾攥着速写本,挤在最前排的角落,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球场。
江迟穿着印着校徽的白色球衣,像头矫健的猎豹在球场上穿梭。
他灵活地运球过人,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三步上篮的瞬间,阳光穿透他飞扬的衣角,勾勒出完美的抛物线。
林逾手中的炭笔快速滑动,想要将这帅气的一刻定格在画纸上,却在篮球即将擦着篮网落下的刹那,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林逾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只见江迟在空中与对方球员相撞,身体失去平衡,落地时左脚重重崴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他整个人踉跄着单膝跪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
场边的校医和教练立刻冲了上去,观众席上也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林逾攥着速写本的手不住颤抖,炭笔在纸面上划出凌乱的线条。
他看着江迟被搀扶着离场,那只受伤的脚根本无法着地,整个人几乎将全部重量压在队友身上。
直到江迟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林逾才如梦初醒,拔腿朝着校医室的方向跑去。
校医室的门半掩着,林逾气喘吁吁地停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江迟故作轻松的声音:“医生,您就别吓唬我了,我这脚顶多就是扭了一下,喷点药,明天还能接着上场比赛呢!”
话音刚落,就是一声闷哼,显然是医生在检查时触碰到了伤处。
林逾轻轻推开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江迟正坐在检查床上,左脚已经被脱掉鞋袜,脚踝肿得像个馒头,青紫的瘀伤蔓延开来。
他咬着嘴唇,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却还强撑着朝林逾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哟,大画家来给我现场写生啊?”
林逾没好气地走过去,把速写本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伸手轻轻碰了碰江迟的脚踝。
江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谋杀啊!”
“让你逞能!”林逾瞪了他一眼,眼眶却微微泛红,“非要和人家硬拼,现在好了吧!”
医生一边给江迟缠绷带,一边严肃地说:“韧带拉伤比较严重,至少得卧床休息一个月,这期间绝对不能下地走动,否则落下病根,以后可就麻烦了。”
江迟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一个月?!那我的比赛……”
从校医室出来,江迟拄着拐杖,单脚跳着走路,样子滑稽又狼狈。
林逾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生怕他一个不稳摔倒。
“我说,你能不能像个伤员的样子?”
林逾忍不住吐槽,“别乱动,再伤着怎么办!”
江迟却嬉皮笑脸地说:“放心吧,有你这个专属护工在,我肯定能提前康复!”
住院的日子里,江迟的病房成了全校最热闹的地方。
每天放学后,林逾都会背着画具袋,拎着各种零食和水果来看他。
病房的床头柜上,堆满了队友们送来的慰问品:歪歪扭扭插着香蕉的果篮,包装简陋却心意满满的手工饼干,还有不知谁送的印有“加油”字样的卡通玩偶。
“江迟,你看看你这病房,都快成杂货铺了。”
林逾把速写本和颜料盒放在窗边的小桌上,顺手把一个东倒西歪的玩偶摆正。
江迟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转着吊瓶的支架:“没办法,谁让我人气高呢!不过……”
他突然拉长了声音,“最受欢迎的还是你带来的这些——”说着,伸手去够林逾带来的薯片。
林逾拍开他的手:“刚打完点滴,吃什么垃圾食品!先把药喝了。”
说着,从保温袋里拿出保温杯,倒出温热的中药。
江迟皱着眉头,苦着脸说:“这药比苦瓜还难喝,我宁愿再崴一次脚!”
“少贫嘴,赶紧喝!”林逾端着药碗,一脸不容置疑。
江迟捏着鼻子,咕咚咕咚把药喝完,然后一把抓过薯片,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林逾,你说我在这儿躺着,学校会不会把我的‘校草’头衔给撤了?”
林逾翻了个白眼,拿起炭笔开始在速写本上作画:“就你这样,吊着个脚,头发乱糟糟,胡子也不刮,早该被除名了。”
“喂!”
江迟抗议地叫起来,“我这叫男人味!”
他伸长脖子,想看林逾在画什么,却被林逾用本子挡住:“不许看,画完给你惊喜。”
江迟只好又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肯定是在画我的丑态,等我好了,非得在你画室墙上画满大乌龟!”
林逾抿着嘴偷笑,笔尖在纸上快速勾勒。
他画江迟皱着眉头喝中药的样子,把他扭曲的五官夸张化;画他躺在床上打游戏,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在屏幕上疯狂点击;还画他和前来探病的队友斗嘴,脖子上青筋暴起,活像只炸毛的公鸡。
每画完一幅,林逾都会在旁边配上几句搞笑的文字,比如“江迟的中药受难记”“游戏狂魔的日常”。
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下来,病房的灯光亮起。林逾收起画具,准备回学校上晚自习。
“明天还来吗?”
江迟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逾转过身,看见江迟歪着头,眼神亮晶晶的,像个怕被抛弃的小孩。
“来,”林逾说,“不来的话,谁看着你,免得你又偷偷下床瞎折腾。”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逾的速写本里渐渐填满了各种有趣的画面。
有一次,许嘉来探病,靠在床边打游戏,打着打着居然睡着了,手机掉在脸上,把他砸得一激灵,那滑稽的表情被林逾完美捕捉。
体育老师来送营养餐,错把江迟的尿壶当成保温杯,差点拿起来就喝,吓得江迟脸色煞白,这一幕也被林逾画进了本子里。
除了这些搞笑的场景,林逾画得最多的,是窗外的云。
晴天时,洁白的云朵像棉花糖一样漂浮在蓝天上,林逾会给它们画上笑脸和手脚,让它们在画纸上“活”过来;阴天时,厚重的乌云压得很低,他便在云里藏几只偷偷抹眼泪的小怪兽;傍晚的火烧云绚丽多彩,他给云朵添上翅膀,让它们载着星星飞向远方。
有一天,江迟趁林逾去打开水,偷偷翻开了他的速写本。
看着那些充满趣味的画作,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眶却有些发热。
原来在他最无聊的住院时光里,林逾用画笔为他创造了一个充满欢乐的世界。
每一幅画,每一句
调侃的文字,都藏着最真挚的关心。
“偷看别人的画,很不礼貌你知道吗?”
林逾回来时,正看见江迟盯着画本傻笑。
江迟慌忙合上本子,却不小心扯到了受伤的脚,疼得直咧嘴:“嘶……谋杀啊!我这是在欣赏大画家的杰作!”
林逾走过去,轻轻帮他揉了揉脚:“还疼吗?”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里满是关切。
江迟突然安静下来,看着林逾低垂的眉眼,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林逾,”江迟打破了沉默,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其实那天摔倒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
“都是什么?”林逾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江迟的耳朵微微泛红,别过脸去:“都是在想,完了,这下没人给你当人形暖炉,你画到半夜又要冻成冰雕。”
“切,”林逾哼了一声,却忍不住嘴角上扬,“谁要你当暖炉,我自己会开暖气。”
他拿起速写本,在新的一页上画了起来。
江迟凑过去看,只见画面里自己戴着石膏,坐在巨大的牛奶杯上,周围环绕着各种卡通形象的云朵,而林逾站在地上,举着画笔朝他扔颜料炸弹。
旁边配文:“牛奶恶龙与画家的日常 battle!(冲突;战役的意思)”
“好啊你,居然画我丑样子!”
江迟伸手去抢速写本,林逾灵活地躲开,两人在病房里闹成一团。
笑声惊动了隔壁病房的病人,护士阿姨过来敲了敲门:“小声一点,别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两人这才安静下来,却都憋不住笑意,像两个做了坏事的小孩。
随着时间推移,江迟的伤势渐渐好转。
拆石膏那天,林逾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推开门,就看见江迟单脚站在床上,伸长了脖子去够窗台上的麻雀。
“江迟!你不要命啦!”
林逾吓得赶紧冲过去,一把将他拉下来。
江迟嘿嘿笑着:“我就是想试试脚好了没,你看,一点都不疼了!”
医生仔细检查后,确认江迟恢复得不错,可以开始慢慢练习走路了。
江迟兴奋得像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床试试。
他扶着床头柜,小心翼翼地把脚放在地上,刚一用力,就脸色发白,差点摔倒。
林逾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别急,慢慢来。”
在林逾的帮助下,江迟开始了艰难的康复训练。
每天放学后,林逾都会陪着他在医院的花园里练习走路。
一开始,江迟走得歪歪扭扭,像只刚学步的小鸭子,没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
“不行了不行了,我感觉我的脚不是自己的了。”
江迟瘫坐在长椅上,擦着额头的汗水。
林逾坐在他旁边,从画袋里拿出速写本,快速画下他狼狈的样子:“加油啊,江大球星,再坚持一下,你就能重新在球场上飞驰了。”
说着,把画递给他看。
江迟看着画里自己龇牙咧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激励我还是损我啊?”
“当然是激励你!”林逾说,“等你完全康复了,我要画一幅超大的画,把你在球场上最帅的样子画下来,挂在学校展览厅里。”
江迟转头看着他,夕阳的余晖洒在林逾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那一刻,江迟突然觉得,受伤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至少,他收获了比任何奖杯都珍贵的东西。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江迟可以不用拐杖,自己慢慢走路了。
出院那天,他和林逾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微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
“林逾,”江迟突然说,“等我彻底恢复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儿?”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迟神秘地笑了笑。
回到学校,同学们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江迟的恢复情况。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江迟,听说林逾每天都去医院照顾你,比护工还专业!”
大家顿时哄笑起来,林逾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江迟却大大咧咧地揽过他的肩膀:“那当然,我和林逾是谁跟谁!等我重返球场,他就是我的专属画师,把我每一个精彩瞬间都画下来!”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画室的灯依旧亮着,只不过现在,江迟会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林逾作画。
偶尔,他也会拿起画笔,在纸上胡乱涂鸦,虽然画技拙劣,但总能逗得林逾哈哈大笑。
而林逾的速写本里,又多了许多新的故事——关于康复的喜悦,关于并肩的温暖,还有那些未曾说出口,却在时光里慢慢生长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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