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脑中嗡的一声。
她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更愿意的结果是她听错了。
门口的人却没再闲聊下去，好像只愿意把这个消息分享到这。
朝暮步子有些不稳，她感觉心口猛跳，整个世界都在转。
一边扶着柜子和一切能摸到的东西，慢慢跌坐回床。朝暮那么坐着，好像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找回点力气。
好一会儿过去了。
朝暮找出柜子里的平板，开始上网。随手点开风川的浏览器，手指在键盘上方不住颤抖，一字字按下沈佳佳的名字。
消息完全没有。
只在最上方一圈专栏上，背景是灰的，还有无数支实时蜡烛正在送出。
她点开。
生平经历后面，有一个最后的日期：2012年10月9日，沈佳佳于自家跳楼身亡，享年29岁。
嗙——
朝暮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脏坠在了地上的声音。
还有沈佳佳坠楼时，身体从高处坠下的重击声，伴随着碎裂的骨头，和迸溅的血浆。
像是不信邪似的，朝暮退出当年页面，再次点开别的有相关报道的页面，结果一点入就弹出，一点入就弹出404的提示，这个消息像成了什么敏感词，根本就打不开。
“怎么会……”
[著名影星沈佳佳于家中坠楼身亡，真相竟是……]
[沈佳佳婚后第一年的豪门生活]
[沈佳佳身亡，《不问黄梁》将何去何从？]
这些标题像是只能成为标题，只有夺人眼球的作用。
朝暮依稀想起，当初沈佳佳突然结婚，对象是一个满腹流油的公子哥。样貌不算帅气，倒是有点暴发户的气质。不过沈佳佳以前是在香港长大的，自然对那边的生活比较习惯。听圈内人说，沈佳佳婚后很幸福，到处晒照片，后来有段时间在备孕，就没再四处环游。不久之后，她就成了风川首部电影《不问黄梁》的女主角。
宣发铺天盖地，每个人都知道她是女主角了。
可怎么……离开的这么突然。
“哒——”
一声消息提示音弹出。
朝暮缓缓垂眸。最上方消息框上，风川两个大字跃入眼帘。
标题赫然是——[《不问黄梁》受重创，风川股价波动异常！]
营销号做了一通严谨分析后，称风川下了一步臭棋。果不其然，朝暮滑倒底部，只见十几万条评论都在说：
——好好做游戏不行吗？
——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活，砸了吧？！
——路透就看沈佳佳情绪不好，估计是拍戏太憋屈了。一个表面开心的人肯定私下抑郁。
——楼上胡说八道。沈佳佳这样肯定和嫁入豪门脱不开关系。哪个戏子嫁入豪门不得受婆婆白眼。
……
所有评论，无非是围绕风川不该涉足影视领域，不该找沈佳佳拍戏，还有人对沈佳佳死亡原因做了一顿剖析。
朝暮按了按眉心，扔了平板，看向窗外。
窗外白雾蒙蒙，枝丫在冷风中枯瘦变黑，雀鸟飞过，惊落一大片树叶。、这个初冬，仿佛来得很快，经历的却尤为漫长。
路过VIP区的护士，小心而谨慎地缓住脚步，透过玻璃向里悄悄望了一眼。
那个有名的病人，正向外不知看着什么。侧脸瘦削冰冷，却直观立体，与大荧幕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是过分漂亮，却实在……
“——你干什么的？”
门外传来冷厉的一声质问。
朝暮转头，看见门外有道白色身影。护士帽……
紧接着，只听柏涵的声音突起：“没人告诉过你吗？这里不许停留和偷窥。这人又不是猴子，你们都在这瞧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护士小声道。
“你叫什么？”柏涵去看她的工牌，“我要告诉你们护士长。”
“不不不，您不要告诉我们护士长。”护士哭哭恳求，“我没有拍照也没有说话，就偷偷看了一眼，您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我说你们这些小姑娘……”
柏涵在门口念念叨叨的开始训人，到底也没对这个护士做什么，只是稍加严厉警告了一番，又派两个保镖严加看守这块区域。
她推门进屋。
“上期回顾就到这里，接下来是早间文娱新闻报道——”
电视屏唰的变黑，朝暮一下直起腰板，表情异常冰冷。
柏涵顺手把遥控器一扔，说：“医生说你现在少看点电子设备，看多了对脑子不好。”
“是吗，”朝暮慢慢靠回去，冰雪似的面孔上一双眼珠黑沉沉地注视着熄屏的电视。
清晨，日光穿透薄雾，含蓄地照射进病房，将玻璃切割成几块不均匀的形状，散乱的铺在地面。
柏涵赶着飞机来，身上的寒气没等褪去，开门就见某人坐在那满是期待的等着电视开机。她浑身上下的寒气顿时化作冷汗，沿着后背就淌了下来。
她赶紧喝了口热水缓缓，不然真容易得心肌梗塞。
热水刚沾边，抬眼就看见朝暮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倒不是这样子多少见，而是怎么说都挺奇怪的。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柏涵心口不知为何突然一紧，不自觉放轻声音：
“朝暮？”
朝暮像是突然惊醒般猛地一颤，抬起头望向了她。她的眼神聚焦的有些慢，冰雪似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像是忘记了要说什么。
柏涵迟疑了很久，才开口道：“你自己在那发什么呆呢？不让你看电视就这样啊，小宁不是前两天刚给你带本书来吗？看完了？”
“嗯，快了。”
那声音很飘，像没什么力气似的。
看她状态怪怪的，柏涵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原因来。她走过来，坐到床边，狐疑道：“你真没什么事吧？”
良久，朝暮才重新抬起头。
“……柏涵，”朝暮嘴唇微微翕动，说话时都是大病未愈的虚弱，“沈佳佳死了这事，你知道吗？”
话音刚落，柏涵手里的热水差点脱手，滚烫的热水溅到了手背，烫的她一哆嗦。
可这灼热的痛感，却远不及身上的冷汗带给她的冲击更大。
柏涵强压心中的恐慌，迅速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急切追问：“你、你从哪儿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但这回答没有如期而至。
柏涵眉心一跳，只见朝暮缓缓抬起头，目光对峙的刹那间，一股寒流窜入脊椎骨遍布全身，惊的她打了个寒颤：“所以，是真的？”
“……！”
柏涵心中顿时如擂鼓，她大意了，刚才太过于急切反而被朝暮一招制敌，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晨风呼啸而来，吹得树上叶子哗啦啦作响，满是腐殖质的泥土里，又覆上了一层新鲜的尸体。
秒针不知不觉走了一圈。
分针也走过了一格。
朝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柏涵被看的心里发毛，知道这下是真的瞒不住了。她颓然扔下杯子，不由得有些烦躁：“你……”
她本意想知道谁走漏了风声，但转念一想，她也是其中之一。
朝暮对她的表现没什么反应，反而平静地问：“我说对了？人死了是不是？为什么瞒着我？”
“对，你没猜错，”柏涵抬起眼，“沈佳佳死了，不久前的事，就在你住院那几天，网上消息铺天盖地。”
“但最近这两天消息已经被压下来了，捂的很紧，就是怕节外生枝。你现在知道这个干什么，还是养病要紧……”
朝暮像是没听到她后面的话，微微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语气平淡如往常：“那……原因呢？”
这反应没太吓人，柏涵心头那块石头才算勉强落地。她捂着胸口小心说：“不清楚。”
索性朝暮没再问下去。
足足过了数秒，柏涵以为就这样结束了，没想朝暮又一次开口问道：“那后事怎么安排的？”
柏涵说：“还不清楚。”
“你又不清楚？”朝暮一副不太信的神情。
“我又不是她老公，我怎么知道后事怎么安排的，”柏涵一提这个人就烦，“左不过……就是请一堆朋友同事去参加葬礼。”
说到这，她抬头补充道：“不过你不用去，反正外界还不清楚你醒没醒。”
朝暮沉默了几秒，提醒她：“护士已经知道了。”
柏涵恍然大悟，然后沉思片刻说：“那也没事。反正葬礼你不用去，你去的话反而引起话题，到时候闹出乱子就不好了。这帮网友的嘴……真是……”
空气静默了几秒。
柏涵蛮不自在的坐在床边。
正在这时，身旁的人又开口说话：“我听说……”
“你又听说什么了？谁跟你说的？”柏涵现在听她说话就心惊肉跳。
“《不问黄梁》，”朝暮看着她，刻意顿了顿，“听说剧组停拍，外面议论声很大。”
柏涵仍然没放松下来，精神还是紧绷的，她说：“就那样吧。不拍就不拍了，风川也不差那点钱。”
一部电影的主角没了，最保险的办法当然是补拍。
但柏涵没有给出这个回答。
看着朝暮刃一般的眼睛，她目光有片刻闪烁，于是伸手掖了掖被子角：“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赶紧歇着。我给你带了水果，要不吃点？”
朝暮看她一眼，摇摇头：“我现在没胃口，你放那吧。记得用冷水冲冲手。”
她往被子里一滑，躺了下来。
水流哗哗流淌的声音传过，朝暮听着声音有些头晕，她在被子里长呼出一口气，可心口的郁结，却好似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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