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笙对于这个世界的够成和分局相当清楚。
天衍星分界五国，各国以各自优势独立，独掌五行源流，相生相克。
而屹立于五国之上的，便是王都帝城，为宇宙意志所演化诞生，延续至今，留存着五行之外的源流，包括冰、雷、光、流体、日月、星辰等源流，更有传说中的宇宙神灵，还掌握着概念源流。
王都帝城的精英，是独属于更高阶的统领者。
自从见证莫辞的冰与雷源流，九笙便知道她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至少是来自王都帝城。
虽然她的记忆中没有针对她的丝毫画面，但莫辞身上的那份雷电源流涌动，却和自己体内雷系能量的攻击幅度、频率，额外相似相合。
她九笙不是什么榆木疙瘩，更不是愚钝后知后觉之人。
那日在密林中，莫辞泪眼婆娑的诉说和放低姿态的央求，九笙已然察觉到了背后的情感。
但是脑海里的疼痛禁锢让她明白，她不能再接近莫辞，哪怕她们两个人之间曾经有过什么，脑海里的禁锢，已经下达了不可再续联系的强令。
那个记忆封锁和禁制，显然想要隐藏什么。
她自知带着使命任务重生，虽然具体是什么她无法得知。
但记忆被不知名的强大能量封禁的例子，实际上也是一种解释。
那使命任务，绝对不是轻易能完成的，也绝对涉及更多更深。
此外，九笙自己也清楚，掌握光以及进化的雷系源流，自己已经站在了天衍星战力的顶端，但却依旧被不知名的暗处力量所禁锢，她想不出还有谁。
莫非……
是来自宇宙意志的……
宙神……
那就更无法抗衡了……
冰障中，莫辞和叶梓交谈了良久，两名护卫在叶梓的命令下，守在了石屋外，而九笙，也跟着出了那个四处都散发着浸入骨子里的寒流冰屋，站在屋外的树荫下良久。
屋内，莫辞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跪在血与冰中的少女。
她的愤怒并未完全平息，叶梓对九笙的动手是触碰到她底线的行为。
但叶梓的坦白，担当，以及那份为族群孤注一掷，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悲壮，又让她无法彻底否定。
更重要的是，叶梓的预知。
那关于圣愈族覆灭，光雷乍现又逝的景象，像一根刺扎在莫辞心里。
那光雷……与九笙何其相似。
如果预言是真的，那么圣愈族的存亡，或许与九笙，甚至与那场百年前浩劫最后九笙的结局一样，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
九笙对百渊的执着，是否也与此有关……
莫辞心头一颤，思绪渐渐打开。
良久，莫辞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叶梓，你的罪，不容置疑。意图操控他人意志，尤其是指向……”她顿了顿，没有说出九笙的名字，“……这是重罪中的重罪。”
叶梓的身体绷得更紧，她静静的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但，”莫辞话锋一转，权衡了叶梓所有的行为，“你计划没有成功，没有造成实际伤害，加上你护族的迫不得已，以及认罪彻底，甘愿以命相抵，可以从轻处罚。”
接着，莫辞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承诺：“至于圣愈族，守护城邦，镇压地核磁暴，世代行医，且功绩卓著，王都不会对圣愈族不管不顾。”
“对于你的预知，我会和其他几位总司商讨，你的请求……”
“我接受。”
叶梓猛地抬头，眼中闪烁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我会先派精锐部下来驻守。”
“这是对圣愈族世代牺牲的补偿。”莫辞的声音带着允诺的坚定。
叶梓眼中的沉闷褪去，那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有的天真活力，悄然间再次附上她的眼眸。
“谢谢，谢谢莫辞总司，圣愈族将永远铭记总司大恩。” 叶梓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这是生机，也是希望。
……
叶梓的预知出现在五天前，画面的内容让她内心的偏安一隅彻底崩塌，许久的不公对待和族内人员的骤减，让她决定不能再隐忍退让，而是要做抗争，争取自己的权益。
她与叶擎商讨，将消息传给木行国的上层，但数日后没有反馈。
无奈下，叶梓决定上报给王都总司们。
但在去往王都帝城的路上，如果不是正好撞见九笙在一处山洞，正好看见九笙的光雷，正好看见九笙用强大的光雷源流消解了那头烬灭之兽，她也许不会生出私心，铤而走险。
她强行预知九笙的遭遇，但她的预知似乎不容许她窥探那个人的所有，至此，叶梓不惜动用大半的源流强行预知，就算会因此损耗十年阳寿。
终于，她看见了，看见了在不久后，九笙会在一处坑洞，救下自己。
但蹊跷的是，在所有的预知里，她都无法看清九笙的样子，能依稀辨认的，只有黑色的帽子和口罩，就算预知的画面中有她卸下伪装的场景，却模糊到无法相看。
着实奇怪。
生出私心，确实是她的迷途。
但现在，她所做的一切有了意义，即使采取的手段不是那么入目。
“但是……”莫辞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依旧要承担罪责，罚你去冰域寒牢，接受三年严寒刺骨的极刑。”
叶梓的眼神不再深沉无力，而是激荡起点点涟漪的欢喜，她嘴角露出浅浅的弧度，发自内心：“是。”
……
结束了坦述和问责后，莫辞先一步走了出来。
如此，叶梓的事件，暂时告一段落。
而莫辞，在得知她的未来预见中，心中陷入难以明说的后怕
九笙的视线，落在了心绪不宁慢步走动的莫辞身上。
而莫辞在看见九笙后，瞬间躲避了九笙的目光。
内心中关于“陌生人”和“头痛”的烙印在警示着她。
她站在离九笙不远处的鹅卵石小道上，有些无措：“我……我现在就离开。”
“等等。”还未等莫辞踏出两步，九笙开口拦下了她本就不愿迈出的步伐。
莫辞站定，这突如其来的叫停，莫名让她有一种期待。
九笙上前，帽檐下的眼神睿智犀利。
莫辞没有重新戴上作战镜，和九笙一样，只剩下口罩和帽子的遮挡，也是为了能好好看看那个一直牵动着她思绪，让她挂念至极的人。
“冰域总司，你伪装成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和方才被叶梓揭开身份时候的情绪不一样，九笙的质问，让莫辞没有丝毫的不悦，却有着“终于”的释然。
“为了你。”莫辞坦言，这就是她真实的内心，真实的目的。
九笙目光一颤，她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个答案，但是当真正从莫辞口中说出来到时候，她还是为之心头一震。
“你想听吗？我们的故事。”莫辞目光柔和注视，在九笙面前，她始终如一的温情。
四目交叠，目光流转，脑海里的思绪再次冲击，九笙忙瞥开莫辞的视线。
“我没兴趣。”九笙简单的丢下这句话。
而这句话，再次如尖刀一般扎向莫辞的心头，顿时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好……等你愿意听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气雾刷的一下就蒙盖在了眼眶，莫辞的小心翼翼，与她先前在石屋审判叶梓时候的严正干练成了极大的反差。
九笙看到了莫辞的伤感情绪，心头也忽的泛起一股酸涩，她极力的压了下去，接着说：“不要再跟着我。”
九笙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干脆利落，不留丝毫转圜余地。
她甚至没有再看莫辞一眼，仿佛那句话只是对着空气说的指令。
莫辞僵在原地，那句“好”的尾音还带着未散尽的湿气，哽在喉咙里。
九笙的拒绝，瞬间磨灭了她刚刚因对方开口挽留而升腾起的希冀。
那期待的火苗，还未燃起便彻底熄灭，只余下刺骨的寒意和心脏被反复攥紧的钝痛。
她看着九笙决绝地转身，黑色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与石屋、与莫辞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
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九笙的肩头跳跃，却驱不散她周身的疏离感。
莫辞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她想追上去，想不管不顾地拉住她，想将那些被尘封、被遗忘、被她如此抗拒的过往和盘托出。
但脑海中的理智再次如约而至，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她的思维和行动。
那不仅是九笙的痛苦，也是对她莫辞的警告。
强行靠近，只会带来更深的伤害。
她只能站在原地，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城。
眼睁睁看着那个融入自己骨血的身影越走越远。
九笙的步伐稳定而迅速，没有丝毫留恋，每一步都踏在莫辞的心上，反复给她钝痛。
九笙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
莫辞依旧站在那里，许久未动。
眼眶中滞留的水汽终究没有落下，只慢慢化作眼底更深的寒潭。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为了你……”
她在心底无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带着无尽的苦涩和沉重的无奈。
这份执着，这份跨越了记忆封锁也要追寻的心意，在九笙的冷漠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必须离开。
九笙的警告清晰而严厉，她不能再“跟着”了。
这不仅是对她行动的禁止，更像是对她们之间任何可能“联系”的彻底斩断。
莫辞终于动了。
她没有再看九笙消失的方向，而是转向了通往王都帝城的方向。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恢复了属于冰域总司的冷冽与威严。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坚硬的外壳下，是一颗被反复拒绝反复凌迟的心。
她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决绝。
她要回去，履行对叶梓的承诺，商讨圣愈族的预言，处理她作为总司的职责。
至于九笙……
莫辞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会等。
即使等来的，可能永远是那句冰冷的“没兴趣”和“不要再跟着我”。
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也是任凭九笙如何拒绝而不会消散的坚持。
林间恢复了寂静，只余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莫辞渐行渐远，最终也消失不见。
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照不进两人之间那道由遗忘和禁令筑起的，深不见底的寒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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