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楼下哐哐开锁的声音时,苏溪亭还没起,老猫窝在她怀里,鼾声顿挫。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但还是把它吵醒了,撩开眼皮看她一眼复又垂下,继续睡。
小店员给她带了早餐,一盒小笼包还有一碗青菜瘦肉粥,配着小菜,苏溪亭坐在柜台后面,看着小店员忙里忙外,想着,年轻就是有活力。
吃完后洗了个手,手指上被玫瑰刺扎的口子好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条黑线,抬头看向镜子的时候,脑海里回想起那张便签,一股莫名的悚然感爬上心头。
这和私生有什么区别?她抽了两张纸擦手,不禁再次疑惑,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正义感爆棚吗。
小店员听的一头雾水,想了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包容,包容就好。”
苏溪亭完全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这种人。上午两人处理花材的时候,小店员倒是突然跟她说起来一件事,那应该是暑假的事儿了,橘坪附中出了个接近满分的中考状元。
“满分!满分!高中随便选啊,橘坪一中绝对的!”
橘坪一中是整个橘坪县最好的高中,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福利待遇,都是顶尖的。
苏溪亭反应平平,一个县有中考状元不是很正常,虽然接近满分确实挺厉害。
小店员眼神神秘,神态夸张,“这就是这件事抓马的地方了,这个状元的头衔最开始被顶包了!”
而且这件事在网上即便到了最后都几乎没翻起什么太大的水花。在暑假的第一个月里,所有人都以为最高分是红榜上的那个人,甚至连升学宴都开过了。直到八月底,一条堪称神级反转的爆料突然就被抬上了热搜,一夜之间,网友纷纷倒戈,对原先的红榜上的名字口诛笔伐。而那天夜里,凌晨一两点的时候,热搜直接瘫痪,再维修好的时候,所有消息全部蒸发。前后不过一两个小时,一场哗变就成了保密协议里的内容。
苏溪亭消化了会儿,“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店员嘿嘿一笑,“别小看我们福利院的人脉啊,我有好几个朋友都进了新闻社呢。”
一手消息,绝不弄虚作假,过了保密期明里不能说,暗地里还不能说点吗,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家都是小范围私下传播,所以这件事知道的人挺少。
“我还以为老板你对这些不会感兴趣,所以一直憋着没说。”
苏溪亭默默想了想自己21岁的高龄,她脱节了?
初冬。
“漫漫”
苏溪亭回头。
落日余晖泼落,树下的女学生长身玉立,面向这边。阳光并不算刺眼,可她的身形却十分模糊,但是一打眼就能看出是那种挺有气质的高岭之花。
苏溪亭收回视线,抬手把坠落到胸前的围巾拨到后面,推开门,门上的铁皮把手冷的手心生疼,侧身进门手揣进怀里的暖源捂了会儿,然后才拍拍暖源毛茸茸的脑袋。
“别睡了,老伙计。”
被冻醒的暖源幽幽地仰头看着她,喉咙里低低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眼神很不满。
苏溪亭装作没看见。
风铃摇晃,厚重的玻璃门上覆着一层细小水珠凝成的薄雾,隔绝了屋外的冷气。
前台小店员扎着双马尾,听见风铃声头也没抬,顺口溜似的念着迎宾词。
“花花世界迷人眼,一水汀将你我相连!愿您往后余生都有鲜花相伴,掌声相迎!”
“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
这个迎宾词,苏溪亭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回回都会被莫名尬住。她抬手取下长绒盖帽。
小店员半响没听见声响,头终于抬了起来,看清人的那刻惊的原地跳了起来,声音发颤。
“老、老板!”
她觑着苏溪亭的脸色,在看到她胸前钻出了一个猫头时下意识松了口气,还好找回来了。她从柜台里小跑着出来,没凑太近,看着老猫敛着眼小憩,不免也有些慨然,老板和猫的感情真好。
苏溪亭突然问,“今天打游戏了吗?”
小店员还在看猫,随口道,“刚吃了一把鸡,爽呆了……”
说完才发觉不对,一抬头对上苏溪亭的发凉的眼神,瞬间头皮发麻,“老板,不是,你听我解释,我真没偷拿手机我刚乱说的……”
小小年纪就沉迷游戏。不过苏溪亭这时候也懒得跟她计较,语气淡淡,“刚才有人来过吗。”
小店员哭嘁嘁抹了把眼泪,“有,李医生刚刚来过。”
苏溪亭应了一声,到楼上把怀里的猫安置好,下来的时候小店员已经懂事地站在墙边罚站。
桌上摆着账册,花店开了也有快两个月了,尾也收的差不多,正式营业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能营收正常。
苏溪亭随意翻了两页。
字迹挺工整的,旁边甚至还有演算纸,密密麻麻写着数据公式,还有几个抽象地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儿的简笔画。
小店员偷看的眼神骤然一僵,脸红的冒热气,嗫嚅解释,“老板,我真没摸鱼。”
苏溪亭倒是没在意这些,冬天店里本来就没几个人,前台站个人也就是做个样子而已,合上账本吩咐,“我去睡会儿,你看着店。”
小店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卯着劲儿的表明忠心,“嗯嗯,我一定会的,人在店在!”
苏溪亭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孩子确实看起来不太聪明,什么中二台词。临走看了她一眼,认真评价,“词儿念的不行,没有感情,重念。”
说完便上了楼,留下小店员一个人原地石化。
橘坪的冬天来的晚却烈的很,没一会儿,刚刚还挺晴朗的天儿就便变得阴沉沉,压的人喘不过来气。呼啸的北风撕扯着窗棂,那声音不响,却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搅得苏溪亭压根没法儿合眼,睁着眼仰躺在床上静静出神。
好的宠物医生都找过了。
老猫……
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
说来也是有缘分,搁哪儿遇见,搁哪儿分,也算是,荣归故里?
苏溪亭被这个词儿笑着了。
其实也没错,毕竟捡着的时候还是个捡垃圾的流浪猫,这么些年也算是过的锦衣玉食。
可惜,还是没逃过……
思绪浮浮沉沉,乱七八糟的回忆是从前,还有从前的从前。
上辈子也是在橘坪,原本是打算跳江的,碰见了老猫,不知怎么的就心软了,遇见就算缘分,养了它三五年,等它死了,她也死了。
再睁眼,差点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梦。直到怀揣着侥幸去平江遛达,碰见了老猫年轻的时候,她才相信,自己居然是真的又活了。
眼下,老猫又到了垂暮之年,等送它走了,她也会去陪它。
还记得打算回橘坪的那天,和现在不一样,刚入秋,算是暮夏。
那时候苏溪亭在那边花店里,内庭的阳台上安了两个花篮秋千。
柔软的毛毯上,老猫懒洋洋地窝在上面,半掀着眼皮,暖阳斑驳投落,静静地落在它的玻璃瞳孔里,神秘而幽深。
苏溪亭就那样撑着下巴看它,同款懒洋洋地由着太阳晒,晒的皮肤发热泛红,晒到夕阳悄然落下,薄在西边的那红霞里。
傍晚的风带来一股混杂的馥郁芳香,散在风里,又不会太浓郁。
“撑不下去就别撑了。”
老猫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恍若刚才那声响从未出现过似的。
好一会儿苏溪亭才接着开口,“等你死了,过两年我也会跟着去。黄泉路上我俩作伴,也不会太寂寞。”
老猫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似威胁,似反抗。
苏溪亭转过头,深深地盯着它,声音如同呓语一般,好像在和它承诺,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虽说老板大白天睡觉,而且这个天也没什么客人,不过小店员还是毫不松懈,埋头苦干奋笔疾书。好不容易清点完了,立马拿起手机,进入游戏。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这个鸡她今天吃定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闹肚子这事儿,是个人都抵挡不住。
眼瞅着确实没人进来,小店员想着,就一会,一会儿应该不要紧。
而就在她蹲下松懈的那一秒。
“叮铃~”
来客的风铃声传来。
小店员:……啊,痛!
大厅里。
玻璃门微微侧了一条缝隙,裹挟着一阵冷风,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淅淅沥沥飘起了细如银线的雨丝。
来人穿着白衣黑裤,胸前LOGO的位置印着橘坪一中的字样。
她身形很瘦,肤色近乎半透明,能清晰看见淡蓝色的血管,灰棕的马尾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苏漫漫踩在门口的地毯上蹭了蹭才往里走去。
花店里温暖如春,不见人影。
视线穿过一众姹紫嫣红的花,苏漫漫的视线放在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秋千的猫身上。
她轻轻抬起手,隔空在猫的下巴上勾了一下,浅色的眸里似有什么情绪蔓延开来,她微微弯了一下嘴角。
“原来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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