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寻常的早晨,阴雨绵延。
乌啼森林迎来了它的雨季。
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在雨幕中晕染出一团团深青浅绿。雨丝打在树叶上,滴答作响,顺着叶尖滚下,在小木屋的玻璃圆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赫尔默又拿上背篓出门去了,临走前喝下一瓶避雨药水,既可以保证不被雨水淋湿,还能解放双手。药水还真是方便。
壁炉上悬挂的大铁锅里,正熬煮着一锅红色的不明液体,像红油火锅一样,咕咚咕咚冒着气泡,还怪馋人的。
在滴答声和咕咚声的掩盖下,窗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
绮罗从窗户缝儿里探出一根枝条,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探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一阵凉风吹来,绮罗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声响。顺着方向寻去,果不其然,她在一棵塔赖树的枝头上,发现一团灰扑扑的东西。
很难说清楚这团生物长成什么样子,大概率是只鸟,得有一个柚子那么大,长得比球还标准。
看得出淋雨让它很难受。只见它不停地甩动身体,羽毛上的水被甩得四处飞溅,活像个滚筒洗衣机。
好不容易停下,它的羽毛重新变得蓬松起来。只是被甩得乱七八糟,整个身体膨胀了得有两倍大,像个长满霉丝的发酵面团。
一只空心的霉丝面团。
绮罗觉得她形容得非常生动形象。
灰色的羽毛,雪白的肚皮,红色的喙,紫葡萄般的眼睛……
怎么莫名有些眼熟?
绮罗用一根枝条摩挲下巴,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绮罗琢磨出个一二三来,只见眼前一花。
屋里那只灰头雀用如箭离弦般的速度撞开窗户,飞了出去,停在那只霉丝面团身边。
人的美丑是靠衬托出来的,这句话放到鸟身上也一样。
这么一对比,灰头雀那圆滚滚的身体也显得小鸟依人起来。只见它跟个小媳妇似的,期期艾艾地凑过去,蹦一下停一下。先抬头瞅瞅对方什么反应,确定没有排斥它,才又往前蹦一下。
绮罗总算知道为什么那只霉丝面团看起来眼熟了。
这一大一小两只鸟,可不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
两只灰头雀挨在一起,“啾啾”叫唤,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随后灰头雀就领着霉丝面团从窗户飞进小木屋,一同停到塔赖树的树枝上。
灰头雀还颇为殷勤地从瓦罐里叼来两只虫子,放到空心霉丝面团身前,然后老老实实地飞到一边,任由霉丝面团打量它的鸟窝。
虫子是赫尔默重新挖回来炼药的,大部分都被装在密闭的盒子里,瓦罐里的虫子是留给灰头雀当口粮吃的。
怪不得这几日她难得能睡个懒觉呢。
成天不见踪影的灰头雀原来是去忙鸟生大事了。
绮罗津津有味地观看灰头雀的示爱过程。
手里要是来桶爆米花就好了,瓜子儿也行。
只见霉丝面团用挑剔地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鸟窝,左看看,右看看,上瞅瞅,下瞧瞧,就是没进去。
绮罗觉得有些欣慰,看来不是所有的灰头雀都没有审美能力。
经过灰头雀这么长时间的装饰,树上的鸟窝也终于从很难看,进化成不能再比这更难看了。
在鸟窝原本歪七扭八的基础上,东拼西凑着许多碎瓷片,破布条,小石子……居然还有一整个完整的骷髅头。
绮罗转头看向墙边的木头书架。
很好,上面的骷髅头一个也没少。鸟傻是傻了点,至少品行还算端正。
霉丝面团终于动了,它迟疑地蹦到鸟窝的入口,估计是想看看鸟窝内部,于是试探着将脑袋伸进去,然后……然后就被卡住了。
绮罗笑得浑身发抖,枝条满地打滚,像十几条活蹦乱跳的泥鳅。
灰头雀在一旁急得“啾啾”乱叫,不知道该怎么办,估计它也没想到自己会找个体型差这么大的老婆。
经过一番激烈地挣扎,霉丝面团终于将脑袋拔了出来。头上的羽毛像触电似的直直立起来,不得不说,还挺像刺猬。霉丝面团怒而转身,抬起翅膀扇了灰头雀好几个巴掌。
……不好!
绮罗赶忙朝灰头雀看去,只见它被抽得晕晕乎乎,翅膀一软,“咚”一声从树枝上掉下来,砸到木地板上,声音大得叫人牙疼。
可没过两秒它又重新爬起来,贴到霉丝面团身边,态度之殷勤,比之前高了数十倍不止,把霉丝面团搞得烦不胜烦。
嘿,就说不要奖励它吧。
绮罗朝霉丝面团递去一个眼神,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接收到来自一株咕咕草的怜悯。
最终,灰头雀还是凭借它那死缠烂打的磨鸟功夫,赢得了霉丝面团的欢心。
两只灰头雀凑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把鸟窝入口扩大,然后欢欢喜喜地回到窝里去了。回去之前,灰头雀还领着它新鲜出炉的老婆飞到绮罗面前,耀武扬威,小鸟得志。
绮罗面无表情。
等它俩下了蛋就拿来炖汤喝。
当赫尔默回到小木屋时,一眼就看到了紧紧贴在一起的两只灰头雀。也很难看不见,毕竟那么大的一只鸟。
此时灰头雀正领着它的老婆吃虫子自助餐。霉丝面团将瓦罐里的虫子吃了个干净,一条也没给它留下。
可怜巴巴的灰头雀一看它的衣食父母回来了,马上飞过来,水汪汪的眼睛直瞅着赫尔默,意图很明显。
绮罗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枝条也不满地竖起来。
自己的老婆自己养。
赫尔默看着眼前这只灰头雀,沉默良久,还是往瓦罐里放了虫子,随后用那双铅灰色的眼眸注视着灰头雀,淡淡开口:“以后自己养。”
绮罗上下晃动枝条,以示赞同。
也不知这只傻鸟听没听懂,反正它得到虫子后就屁颠颠地揽着老婆回窝了,去过幸福的二鸟世界。
赫尔默将背篓里的药草倒出来,铺在地上,从中取出几株药草,清洗干净后直接丢进大铁锅里。经过长时间熬煮,大铁锅里的红色液体已经变得十分粘稠。
在赫尔默地不断翻搅下,液体颜色越变越深,从浆果红变成乌漆麻黑,不停地冒着气泡,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现在倒不像红油火锅了,反而跟乌啼森林里的毒沼有得一拼。
这是什么毒药?以前也没见他炼过。
绮罗有些好奇,伸长枝条,努力朝那边张望。估计是动作幅度有些大,引起了赫尔默的注意,只见他取出一只汤匙,舀起一大勺黑色不明液体,转身就朝绮罗走来。
这是要毒死她!
绮罗奋力挥动枝条,浑身写满抗拒,试图将那个盛着毒药,还在咕咚咕咚冒着气泡的汤匙打翻在地。
在每日一瓶淡斑精华的滋润下,绮罗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那副摧枯拉朽的模样了。
皱皱巴巴的枝条变得饱满起来,肉嘟嘟的,大概有半个小指甲盖那么粗。
从枝条根部到顶端,褪去土褐色,翠绿逐渐向上蔓延,越变越浅。
在蜷缩成小拳头状的枝尖上,透出一抹桃红,叶片也粉粉嫩嫩的。
浑身细密的绒毛重新变得柔软,呈浅白色,覆盖全身。
虽说是蕨类植物,却长得像多肉植物和蕨类植物的杂交品种。
饱满的枝条抽起来格外有力,在空中发出“咻咻”声,震慑力十足。还没等枝条抽掉汤匙,一只修长的手指就伸过来,触碰枝条根部。
瞬间,所有的枝条都软倒下去,轻轻颤抖,却仍然不死心地挣扎。
黑巫师轻蹙眉头,淡淡开口,只道一句:“别乱动。”
看着还在不停扭动的枝条,黑巫师拿出几根绳子,将十几根散落的枝条捆起来,就像给小孩子扎冲天炮那样。
可恶的黑巫师,原来还是打算用她试药。竟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那之前干嘛还那么细致地照顾她?
绮罗心头有些泛酸,最终只能认命地闭上眼。
好奇果然害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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