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副本的第三天夜晚。
兴许是末世降临后人才大量流失，科技发展速度不增反减的原因，空气虽因丧尸的存在而时刻弥漫着一股腐臭衰败的味道，漆黑的天幕却缀满了闪烁的星星。
卫左抬头观察着星光璀璨的夜空。
他对这种自然风景没什么兴趣。
也给不出具体的评价。
不过网络上有很多关于风景的图片和视频，他只需要找出与自己现在看到的风景类似的，再结合大家对那些图片与视频的评价，便能给出一个旁人不容易挑出错误的评价。
比如今晚的星空他给出的评价是：美丽。
此刻卫左并未意识到，仰望夜空的自己是别人眼中比繁星满天更美丽的风景。
“咔嚓——”
相机快门声和闪光灯一同出现，卫左刚转头定位到偷拍自己的人，裴三已掐住那人脖子。
“你他妈找死！”
裴三的手越收越紧，空气都仿佛被他的怒火点燃了。
“咔、咔……”
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响起，被裴三捏住脖子的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周围玩家听到动静跑了过来，他们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想上去劝架，刚迈出几步便被裴三比之前恐怖数倍的气场给吓退了。
乌塔格也注意到了裴三这边的异常，他不欲浪费时间和一个失去理智的狂犬病患者交流，准备强行把人送出副本——
“小城主！！！”
“小城主别过去！”
“狂犬病发病了小城主别过去……”
不同的声音忽然冒出来，一声比一声音量高，有人甚至着急忙慌地跑到即将“羊入虎口”的小城主面前，试图阻拦对方前进的脚步。
然而一身白色像个雪精灵的卫左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拦路者，拦路者便不受控地让出路来。
本欲将屡次违规的裴三扔出副本的乌塔格，目光微闪。
这件事，可以算违规，也可以不算。
副本背景剧情里，过分喜爱加上得来的手段不光彩，裴三这个小三上位的“丈夫”对自己哄骗来的“漂亮老婆”卫左充满占有欲，会敌视所有靠近卫左的人，像“偷拍卫左”这种事，更是直接踩在了小三丈夫过高的底线上。
他为此发疯是合理的。
前提他没有动用不属于无限世界的能力。
乌塔格非常肯定裴三在偷拍者使用防御道具的情况下，使用不属于无限世界的能力捏碎了对方的防御道具。
耳边突兀安静下来。
乌塔格看着伴随卫左的靠近，逐渐收起戾气的裴三，思量再三，选择判定此次不违规。
丈夫离开，就没人照顾妻子了。
他这个前夫，没有半点照顾人的经验，怕是会惹卫左不高兴。
忆起第一次与卫左见面时，卫左对自己可以说明显的抗拒，乌塔格无意识地皱起眉。
他不明白，自己当时哪里做错了。
乌塔格自认知道什么是“规则”后再未滥杀无辜过，身上杀气远没有裴三这种之前是赏金猎人，眼中没有好人坏人，只有不值钱和值钱的势利眼重。
为何卫左看起来完全不抗拒裴三的靠近以至更亲密的举动，却十分抗拒他的靠近？
乌塔格过于理性，可以一瞬间解读出陌生规则里隐藏的语言陷阱。
但面对同样陌生的卫左时，他如精密仪器般的大脑会莫名其妙被雨水浸透，所有零件皆因为这一场不讲道理的大雨而生锈，无法正常运转，偶尔分析出来的信息也是杂乱的、无条理的。
他从未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远离这个副本，远离卫左。
从客观的上帝视角、从局外人的视角，去完成自己此行的任务。
可……
他只想看着卫左。
乌塔格现在只想注视卫左。
“砰——”
不知道是谁的东西掉到了地上，自卫左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就忍不住盯着人看的裴三骤然惊醒，手下一松，又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最后转身做出抱人的姿势。
男人声音沙哑：“左左。”
卫左已经习惯了周围人对自己喊些乱七八糟的称呼，他拒绝了裴三的拥抱，扭头看向捂着脖子大口喘气的偷拍者田伟。
田伟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相机。
裴三见心爱的小妻子注意力被引走，只恨自己一时冲动，下意识用了不属于无限世界的能力，才没能在捏碎田伟防御道具的同时捏断对方脖子。
好在，现在也不迟。
裴三才稍微平静的眼睛里重新燃起杀意。
“咳、咳咳……”
田伟正咳得撕心裂肺，视线里冷不丁闯入一只纤长白皙的手。
他抬头，脑子尚未转过来，手已自动把相机递了过去。
卫左拿到相机，凤眸眼底涌现出一丝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手机以外可以拍照的机器。
裴三望着低头研究相机的卫左出了神，完全忘记自己刚刚是要动手弄死田伟这条，接二连三跑到他老婆面前犯贱的臭野狗。
田伟不知自己逃过一劫，他盯了卫左有些僵硬和笨拙的手指半天，到底没忍住凑过去解答：“这个按键是……”
“咔嚓——”
快门声响起，卫左在田伟的指挥下，拍下了人生中第一张，由他自己亲手用相机拍下的照片。
一张曝光过度、内容隐约能看出来是地面的废片。
“真好看，小城主你不当摄影可惜了！”
田伟这话再配合当前场景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在阴阳怪气，或者溜须拍马，偏他语气真诚，连卫左也没感觉到谎言的气息。
田伟是真心实意在夸这张，如果拿去发帖时配文“第一次拍照，我觉得我亦有成为顶级摄影师的天赋”的照片，发帖之后肯定会被懂行的同行以及不懂行的路人，共同叠楼嘲笑九天九夜的照片，很好看。
卫左抬眸，比夜空还要深邃宁静的黑眸映出正用各种角度论证“这照片真好看真棒”的男人。
“裴队长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不觉得小城主身为一个摄影新手，拍出这种照片是奇迹吗？你到底有没有审美和品味啊？”愣是没表现出一点虚情假意的田伟，嫌弃地看向裴三。
“也是，你们这种不懂摄影的……”
“这叫超现实主义！”
田伟话术不带重复的，裴三本想发火，想到自己对摄影一窍不通，光觉得卫左做什么都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还是田伟开头，他才知道怎么夸。
耳边是田伟的喋喋不休，卫左垂下眼，浓密卷翘的长睫洒落一片阴影。
卫左很少拍照，也不喜欢被别人拍。
但上学时或多或少都需要拍班级集体照、学生证件照……后来还有身份证件照等。
那会儿从未有人为卫左的容貌而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如今患有脸盲症的卫左觉得，那时他身边的人就好像患上了只针对他一人的脸盲症，永远记不住他的样子……不，那些人的症状更加严重，他现在好歹面对面时能看清对方的样子，能描述出来。
当时那些人是无法描述的。
甚至他自己，也患有这种诡异的脸盲症。
卫左习惯了“自己无法被看见”，觉得自己“自己无法被记住外貌”是正常的，之后被其他人“看见”和“记住”，才是他不习惯、觉得不正常的。
卫左手指在方块型的相机上按来按去，先前田伟告诉他这相机是不科学的。
只能拍十二张照片，照片会永远保存在里面。
“小城主你是第一呢。”
田伟是这么说的。
卫左拇指停在一个刻着右箭头的按键上。
他看到了第一张照片。
絮絮叨叨的田伟和虚心学习的裴三也看到了。
宛若镶嵌了一片又一片碎钻的夜空下，身着白色羊绒外套的卫左双手抱臂仰着头，侧颜清冷，不见一点情绪波动，叫人立刻联想到雪山顶仅此一株的于风雪中幽幽绽放的雪莲花。
他比上空的璀璨星空更引人注目，无数倍。
“给你了。”
这话没头没尾，专心研究相机的卫左困惑地看了眼说话的田伟。
“相机。”田伟停顿片刻才捋清舌头，他不敢看卫左，低头死死盯着已不再显示卫左照片的相机，“未经你允许就给你拍照，我很抱歉，相机是送给你的赔礼。”
“希望小城主可以接受我的道歉，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
卫左眼中困惑更甚。
田伟狠狠闭上眼，嘴巴紧紧闭着，生怕自己一个情不自禁说出会让小城主觉得冒犯的话。
卫左见田伟默不作声，也不再追问。
他追问还要拿出通讯器和打字。
麻烦。
“装模作样。”裴三冷嗤一声，这回他倒是没动手。
裴三早已看穿田伟肮脏的本质，也和对方正面交锋过一两次，尽管不愿承认，但裴三感觉卫左应该会讨厌他用“吃醋”这种借口弄死田伟。
他没权替卫左做主。
“总比某些毫无艺术细胞的人强。”
田伟怼了回去。
裴三火一下冒出来，杀心又起，被觉察到的卫左不咸不淡地看了眼，冷静了。
卫左阻止完丈夫的发疯，继续琢磨怎么回礼。
他翻了翻系统留下的储物空间，基本上都是日常用品，顶多有一、二、三……很多件饰品。
先不说对方准备这些花里胡哨的饰品是为什么。
这些东西也不能送给田伟啊！
饰品不能送。
难道送田伟一袋大米吗？
卫左在人情世故方面时敏锐时迟钝的脑子，这会儿就在灵敏与迟钝之间反复横跳。
嗯……
五八以前是不是说过让他多交朋友？
卫左从记忆库里翻出了一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再没提到过的话题，他抿着唇，从空间里拿出笔和便利签。
不久后，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便利贴递向田伟。
田伟愣了愣，手快大脑一步接下了便利签。
电话号码？
不想啊。
谁家电话号码只有5位……
难道是小城主的游戏编码？！
田伟心跳得飞快，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也吐不出哪怕一个音节。
卫左收起便利签和笔，给心中原先在路人阵营的田伟贴上了一张便利签，上面写着——
好人（？）。
另一边，被卫左收留的宁巧宁合姐弟也正在关注卫左这边。
可惜人群挡在前面，姐弟两个东张西望半天还是只能看到人们的背影。
其实宁巧本想趁大家注意力都在小城主那，来个“溜之大吉”，但弟弟宁合一边流口水，一边伸手指向了外围的人类。
宁巧灵光一闪——
对啊！
她是惹不起小城主，但还有一堆看起来就不聪明的玩家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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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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