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力是最大的滤镜。
一个遮遮掩掩的人出现在面前时，大多数人会不由自主地根据已知条件和当前氛围，脑补出最适合此人的全貌，由此诞生出存在于自我想象中的、极其主观的“美”与“丑”。
义工们与童连对“修女”卫左便是如此。
修女全身被包裹得只剩脸部与手部，更详细一点，是只剩半张脸与双手。
恰巧那半张脸挑不出半点瑕疵。
恰巧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如艺术品般精美无缺。
于是众人想象中的“修女”是美丽的，或许不至于美到惊为天人，但肯定是一个美人。
他们带着美貌滤镜去看对方，脑海中勾勒出的是一个最贴近自己审美的“完美”修女，彼时谁也不曾想到，卸去伪装的修女竟会是这般模样……
那是一种超越想象极限的、很纯粹的美。
只一瞥，便令人心甘情愿做那扑火的飞蛾。
因而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义工舍得将视线从名为卫左的修女身上移开。
“果然长得很牛逼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呢喃出声。
至今尚未完全清醒的卫左根本没空关心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又咳嗽了两声，手指不自觉抓紧身边人的手臂。
“嘶——”
听到一声吃痛，卫左撩起眼皮看了眼旁边。
有些模糊，但可以确认是童连。
童连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目光，没敢回视。
他直视前方，难得显出几分慌乱：“这件事不能怪我，呃、我提醒过你晚上别睡得太沉了，啊对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那里有止痛药。”
卫左借着童连的手臂使力，缓缓挺直身体。
他头晕得厉害，喉咙与肺部撕裂般疼，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童连偷偷瞄了卫左一眼。
“你……”
“修女大人！”
突如其来的男声截断了童连的话。
本全神贯注盯着修女的其他义工也被吸引走了注意。
他们看向说话的人——
摄影师甘中明。
不知是被修女的美貌震撼到，还是别的原因，甘中明面色通红，满头是汗。
他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下拿着一件外套朝卫左那边快步过去，同时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堆话。
“修女大人！虽然是意外导致了头巾被毁，并非您主观想要摘下头巾，但头巾对象征纯洁的修女实在太重要了！头发暴露在外面不但会显得您对神不够虔诚，还会使您看起来轻浮放荡……”
“总之，为表示身为修女的您始终有一颗贞洁的心，请您务必暂时用我的外套遮挡您的头发。”
“最后请原谅我多嘴说一句，尽管您不能算是一位优秀的修女，但您目前仍是圣洁干净的，请尽量与外人保持距离，避免堕落成肮脏且令人恶心的……恶魔的奴隶。”
甘中明此番话一出口，满座皆惊。
站在他背后的义工们交换了几个眼神。
“他有病？”
“应该有。”
“国外的封建糟粕成精了？”
“可能是。”
“建国后不是不许动物成精吗？”
“这是国外的。”
“神经……”
七个义工的想法出奇一致，他们一致认为甘中明精神方面有什么隐疾。
事件主人公卫左则持有类似的想法。
有时他真心觉得所有人类都该去精神科挂个号，仔细检查一下脑子。
虽说他的修女身份卡上确实有提到过“不要随意摘下头巾”，但甘中明这些用了尊称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反正他没有一点顺从对方的**。
“修女大人，请您尽快遮住您的头发。”
甘中明像是没察觉到面前人的排斥般，把手中的外套往前递了递。
卫左眉眼冷淡，声音更是如高山之巅的积雪。
“脏。”
生怕对方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他补充道：“你是外人。”
甘中明面容狰狞了一瞬，可很快他又露出欣慰的表情。
“是我冒昧了，纯洁无瑕的修女确实不应该接受一个外人的衣物，我很高兴您能这么快理解我的苦心！所以——”
他神色骤然阴沉，压低的嗓音如阴暗处刚淋过一场雨的苔藓一般滑腻湿冷。
“请您远离您旁边的外人。”
卫左不想搭理这个看着十分有病的年轻男人了。
他转头看了看后面不知何时停止燃烧的房屋，通过五八确认那间屋子确实没办法继续住人后，又看向侧边的童连。
“我之后住哪里？”
从童连的视角看，他倒是第一次遇到心态这么好的义工，疑问的话脱口而出：“你不问问今晚为什么会起火吗？”
“今晚为什么会起火？”
卫左从善如流地问道。
“福利院晚上没有保安巡逻，我听到动静赶来时火势已经很大了，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起火。”
宛如机器答题一样，童连毫不犹豫地说出回答。
卫左闭上酸涩胀痛的双眼，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
“我之后住哪里？”
童连叹了口气。
“你如果真不能接受和其他人同住，那就只有去住旁边那栋楼的夜间管理员宿舍。”
旁边那栋楼是福利院孩子们住的宿舍。
“夜间管理员？”说这话时卫左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便示意童连松开自己，“我住在那里需要担任夜间管理员的任务吗？”
“不用，只是那间宿舍许久没住人了，而且电线同样是坏的。”
说着，童连又叹了口气。
“没关系。”
卫左从容地拍拍衣摆，淡定道：“我想休息了，麻烦你现在带我过去。”
抛开病态苍白的脸色与被烧毁的衣服，光看其神情，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他不久前差点丧命于火海。
“我知道你很累，可你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童连视线自上往下。
一般人睡觉时不会穿袜子和鞋。
卫左顺着童连的视线低头瞧了一眼。
从睡眠中惊醒再到逃离房间，他全程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别说穿鞋，他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事。
“没事。”
五八能提供新鞋，可卫左实在不想当着众人面大变活鞋，便催促道：“先带我过去，后续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
童连收回目光，应了一声。
“行，我现在带你过去。”
带卫左离开这里前，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暗戳戳看着这边的义工们。
“各位没事的话还请尽快回到宿舍休息。”
“为确保大家今晚能平安无事，请不要在宿舍外面和那间宿舍逗留。”
童连话里的警告意味很重，有部分别有心思的义工立刻将小心思收了起来，当然也有把这话当成耳旁风的。
童连不打算反复提醒这些人。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喜欢作死是拦不住的。
他扭过头，向着隔壁走去。
卫左一声不吭跟了上去。
他终于重新恢复灵活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今晚的“火灾事件”。
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火灾前就中招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嗅到……
卫左脚步放慢，一股寒意自尾椎往上涌，延伸至四肢百骸。
这寒凉并非是因为他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是他背后，有一束、不，好几束充斥着滔天恶意的目光。
卫左一脸漠然地抬手握住十字架。
会是谁？
从自己无视他开始变得阴森森的甘中明？
还是不知身份的纵火犯？
难道是走廊里的东西跟了过来？
卫左微微收紧手指，杀意陡然而生。
他是一个有底线的正常人，不巧的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完全越过了他的底线。
只要让他找到哪怕一点证据，一点就够了。
卫左敛起情绪，心如止水。
几分钟后。
“我们到了。”
闻声看向房门的卫左看到童连拿出一把钥匙。
“这间宿舍只配了一把钥匙，待会儿我会把这把钥匙交给你，你人不在宿舍时记得上锁。”
说话间童连已打开门。
一股潮湿发霉与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需要我帮忙打扫下房间吗？”
“不用，谢谢。”
被拒绝的童连也不强求，将钥匙递给卫左：“记得锁门。”
卫左点头，接过钥匙走进房间里，随后一把关上了门。
堆积在门上的灰尘扑簌簌落下，门外的童连打了一个喷嚏。
门内及时转身避免灰尘袭击的卫左揉了揉鼻子。
好险。
“五哥。”
“在打扫了，凳子刚弄干净，你先坐，等我十分钟。”
凌晨三点十七分。
焕然一新的阳光福利院夜间管理员宿舍里，悬挂于墙上的手提煤油灯洒落一片昏黄灯光，令床周围厚实的羊毛毯看起来愈发温暖。
身穿睡衣的卫左端正地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杯热气缭绕的蜂蜜柠檬水。
他抿了口水。
“所以，今晚的事情和无限世界有关系吗？”
他的怀疑非空穴来风。
他相信以五八的能力可以做到提前预警，也相信怕死的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失去警惕心。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无限世界。”五八语气中满是自责与懊悔，“但根据现场残留的能量判断，此事与无限世界无关，大概率是那个房间自身携带某种规则或剧情，我们住进去后触发了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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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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