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姐姐？你怎么了？”
童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刚想回复小女孩的卫左宛如受到一记重锤，登时从虚幻的感觉里脱离出来。
他没动，重新召唤出灰雾。
凭借灰雾，卫左能感知到周围人停了下来，他们都看着这边。
这场景看起来很像是卫左刚才被拉入了一场只针对他的幻境，但不管是掌心残留的温度，还是手中折叠好的方块纸条，都在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
真的有个叫“小花”的奇怪小女孩给了他一张藏宝图，并希望他根据藏宝图找到阳光福利院的宝藏。
一份麻烦的、摆明危险的差事。
有必要接下吗？
“没事。”
卫左摇头，顺势抬手，假借整理头巾将纸条塞到了头巾下。
他藏匿纸条的地方不算多隐秘，所幸有黑布遮掩，加上藏纸条时倾斜的伞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倒也没几人发现异常。
卫左知道童连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不打算主动开口掩饰。
他如今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佩戴起来非常麻烦的头巾，终于不再一无是处。
被忽视的童连目光沉沉地扫过卫左的头巾。
“卫左。”
童连第一次称呼修女的本名。
郑重、严肃、不带任何玩笑意味。
“小孩子讨厌撒谎的大人，但他们总是最不诚实的，而且他们不会认为自己在撒谎，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只会觉得自己和对方开了一个玩笑，一个他们认为的不重要的玩笑。”
卫左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童连阴沉着脸转身，“你会后悔的，你迟早会知道，多管闲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旁边光明正大偷听的其他人面上不由得露出些许失望，他们自然是好奇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的，没曾想听了半天依旧等于没听。
孔文佳与朱云飞交换了一个眼神。
落在他们身后的刘和辉放慢前进速度，同甘中明肩并肩。
两个心怀鬼胎的男人未曾对视，但眼底划过相同的代表算计的光芒。
走在前方的卫左又一次感觉脊背发凉。
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到寒意来源。
卫左面无表情地握紧伞柄。
片刻后，沉默走路的众人隐隐约约看到了食堂的影子。
雨势变得更急了，忽地，一阵夹杂潮湿土腥气的寒风袭来，有人看见前方修女的黑色裙摆如夜里的海浪般无声起伏，愈往前走，浪花翻涌得越厉害……直至风停，摇曳的柔软裙摆方才渐渐恢复平静，温顺地垂落于腿边。
“轰隆隆——”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灰蒙蒙的天幕，刹那间，天地只剩沉闷的雷声。
电闪雷鸣中，一个脆生生的童声于卫左耳侧响起。
“修女姐姐，别忘记我们的约定哦，大家都在暗处偷偷看着你呢！”
卫左停下脚步，抬头，挂着“食堂”招牌的建筑映入眼帘。
他听见孩子们欢呼雀跃跑向食堂的声音。
可他偏头时却看不见他们。
不，是他看不见任何人。
“我记得我没有答应过你的请求，小花。”
“我不是小花，我是阿愿。”
与小花声音一模一样的小女孩阿愿，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们大人总是这样糊涂，就算我和小花是亲姐妹，也不能总是认错我们呀！我可比小花那个胆小鬼勇敢多了，就算是地下室我也敢去，小花可没那个胆子！”
地下室？
“这里真的有地下室吗？”卫左直觉阿愿是故意说漏嘴的，便顺势往下问。
“当然有啦！”卫左看不到的地方，阿愿扯出一个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我们福利院有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的地下室，藏宝图里的宝藏就放在那里呢！”
“你快去找吧，你一定会喜欢那些宝藏的！”
说来说去仍然绕不开藏宝图与宝藏，卫左沉默片刻，问：“你们究竟想要什么？到底为什么选择我？”
“修女姐姐记性好差呀！小花不是已经告诉你原因了吗？！”阿愿语气夸张地反问道。
接着她又用小大人的口吻说：“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我们这些机灵的小孩子才知道，修女姐姐你跟我们是一样的存在，你心里甚至没有住着讨厌的怪物……”
“哎呀哎呀，一不小心说太多了，待会儿又该被院长骂了，院长最近真是越来越爱生气——”
声音戛然而止，卫左视线从食堂招牌上收回。
此时他周身空无一人。
卫左定了定神，一边收伞一边往食堂里走。
“哎？真奇怪，居然真的没有！修女姐姐，你心里为什么没有怪物呢？”
身裹黑裙的修女拎着一侧裙摆踏进食堂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童声。
“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每个大人心里都有一个特别坏的怪物，你心里为什么没有怪物呢？”那道童声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你难道不喜欢钱和权力吗？很多大人都喜欢这些的，如果你不喜欢这些，你又会喜欢什么呢？喜欢我们吗？”
“你又是谁？”卫左表现得十分平静，他已经习惯遇到奇怪的人了。
“怪物会让你们这些大人慢慢变成真正的怪物。”
童声没回答卫左的问题，继续自顾自说道：“尤其是那些已经被怪物吃过一次心的大人，他们会在福利院里变成更坏的怪物……呜哇，好可怕！你们这些肮脏的大人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肮脏的大人就应该被火烧死！”
听声音像是小男孩的“孩子”突然发起脾气来。
一般人这时候大概会安抚对方，然而卫左不是一般人。
他冷静开口：“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好玩。”
对方回答得干脆利落。
“大家都对你充满好奇呢。”
卫左还想再问，那种回归现实的脱离感出现了。
察觉到有不少人正看着自己这边，仍保持进门姿势的卫左迅速调整好心态，一脸从容地踏进食堂。
“需要帮忙吗？”
坐在食堂门口附近餐桌的孔文佳站起身，温柔地出声询问。
女人突如其来的示好令青年心生警惕，下意识摇头拒绝：“谢谢，我自己可以。”
孔文佳好脾气地笑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大家都是从同一个地方过来的，本来就应该互帮互助。”
卫左略一点头，算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转身去食堂窗口打餐，没分给旁人半分注意。
食堂角落，从卫左进入食堂后就始终盯着他的甘中明使劲嚼着嘴里的食物，那狰狞的模样，简直就像把卫左也当成了食物。
坐在甘中明旁边餐桌的刘和辉看见他这样，暗骂了句：“神经病！”
骂完，刘和辉嫌弃地撇撇嘴，要不是他不想做容易早死的出头鸟，又想利用童连对卫左的特殊来获得线索，他才不会和这种神经病合作！
思及此，刘和辉眼珠转动，视线移向童连。
一个npc居然也会好色，不过也是，那张脸确实是个男的都会心动，唉！可惜了！那会儿要是能拿这女的去抵债，肯定可以全还完，如果是个干净的，说不定对面还得再拿点给我，到时候……
被脑海中的臆想刺激到，刘和辉呼吸急促起来，手指不停搓动着，仿佛已看到疯狂数钱的美好未来。
两、三分钟过去，好不容易从美梦中清醒过来的水管维修工用力揉了揉遍布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修女的眼神中多出几分贪婪。
谁也不曾注意到，他脚下漆黑的影子有一瞬间变得极为扭曲和畸形。
正在喝汤的修女一阵恶寒。
昨天到今天接收了太多恶意，善良的修女只稍作犹豫，便继续喝他那碗没有番茄也没有鸡蛋的番茄蛋汤。
下雨天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蛋汤，再适合不过了。
卫左专心地喝着汤，全然不知他手中这碗冒白气的汤碗，让目光在他和童连之间徘徊的刘和辉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刘和辉使劲掐了一把大腿，迫使自己冷静。
他皱眉盯住童连还剩大半饭菜的餐盘，眼白表面的红血丝开始消退。
没有热气。
刘和辉不认为是饭菜放凉的缘故，童连身边孩子们面前摆着同款饭菜，这些饭菜还冒着热气。
童连是后拿到饭菜，不存在先到手，放凉了的问题。
为什么只有他吃冷的食物呢？刘和辉思索着，之前因为幻想而过热的大脑已基本冷却，他的智商直线上升。
倒不是他觉得吃冷食奇怪，可少年体型的童连坐在一群最多比他腰高的小孩子中间，本就很引人注目了，再稍微多留点神，便能轻易发现童连面前的食物没有散发热气。
“例外”这个词汇，本身就值得人关注。
刘和辉站起身，端着餐盘朝泔水桶走去，他走的路线正好路过童连所在的餐桌。
经过童连，刘和辉故作无意地往那边看去。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
这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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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接二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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