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今轻飘飘的要飞起来。
四周的目光,因为超出认知所引发的惊叹,都让她好像披着锦簇花团。她察觉到自己的嘴唇弯起来,所以泊今把头微微地往下低,让笑意在拢起的眼睛里蓄住。
直到下课铃响,丁姮笑眯眯地趴过来:“恭喜!”泊今看她发自内心的高兴,才毫无负担地戳戳她的肩膀:“说什么做不到么……我就说你肯定比自己想象的厉害得多!”
丁姮抓住这一刻的喜悦像抓住救命稻草。她终于能够借此,把那些沉重的东西像茧蜕一样地脱开:“我也想不到呀……”她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在身后,看看于林两个道:“以后有问题可不可以多打扰你们?这次糊弄过去,下次我不要再上黑榜名单了……”
泊今现在听什么都没有不应的。
更何况,她悄悄和林斐交换一个眼色,丁姮是典型的回避性格,一遇到麻烦即要迂回搁置。所以她人聪明,题也做,每回每回还是错那老三样。现在蜗牛姑娘要从壳里探出脑袋来了,作为朋友当然为她高兴。
午修时泊今特地留了个心眼,悄悄虚掩上门接近丁姮发呆的背影,“砰”一拍她的肩膀逗人玩——不防看见她亮着手机屏幕,赶紧扭过头去捂眼睛:
“抱歉抱歉——真的一点都没有看见!”
“哎!”丁姮的惊呼盈满只有两人的空旷寝室,她马上捂嘴压住喊叫声,撇下眉毛哀怨地看来。
两人手上各自忙,视线相撞。泊今心一荡,关好门揉揉她肩膀给人赔罪。
女孩神色倒是没动气,只是纠结惆怅。她大方把屏幕往她眼前亮,一口气足足叹出九回肠:
“……怪你!我终于不小心按下申请键了。”
泊今凑过脑袋仔细看屏幕,又看她的脸:“我还以为是什么呀,我给你推荐那个游戏的好友申请?这怎么了?”
丁姮不说话,只看她。
泊今渐渐从她面容上饮出回味来,仔细看界面。她看见姜照和熟悉的头像时心领神会,轻轻一撞她肩膀,有点促狭地笑人:“干什么?爱是隐忍,不是放肆?”
“哎哎哎哎哎!”丁姮特别好逗,一有点儿激动就脸红,涩柿子,“人家万一觉得我老打扰他呢……他不是不喜欢加人吗?”
“我和他能交成朋友,”泊今听着有戏,搬了把椅子和丁姮面对面地坐下,“一部分原因是社交习惯很相似。你们不是见过吗?他不是那种被打扰就烦的人,只是比起每天交流日常,更喜欢偶尔深入的探讨。”
“而且,”泊今悄悄附耳轻声道,“和你自己比起来,他又能算是什么呢?我不想看你曲折自己去迎合他,因为我……我们也喜欢你的。”
好吧。丁姮心里湿漉漉的又重,把“可我拿到优等生朋友身份是走了后门”的念头压下去,心想,那我也有点喜欢自己好了。
奖状还没有送到,“新闻稿负责人”的任命先交到了泊今手里。
“加油加油,”魏亭羽撑着桌子作打气状,“彭老师说你们获奖的五个尽量多写稿,这个位置当然更是舍你其谁呀!”
泊今被她羽毛一样的声音抚摸得有点高兴,想到要交稿子去主席台又头痛。不防晚自修时候周昱深叫相关人员开会,出门前用指节叩一叩泊今的桌板:“来吧?”
我?泊今讶异,又不敢回问。她在周大体委面前天然的发怵,只好慢吞吞收拾一个笔记本跟上。
交代的事几句话足可以说清:几位负责人得在周三开幕式时去领张名单回来填。
“表格表格表格,”清早,泊今起床气还郁结了一点在胸,挽着负责纪律的魏亭羽碎碎抱怨,“表格社会……”
当下正是好天气。高云,朗风,树的影子被拨弄得沙沙作响,一切在晴光下明亮且悠远。她——新闻稿负责人,管纪律的魏大班长,以及被周昱深任命来调动人员的……钟叙,几人正穿过主席台后的隧道,要到学生会的临时办公室去——泊今借着说话的契机悄悄回头,用余光看后头人影。
他臂上挽着件秋季校服的薄外套,里头只套了件淡青的短袖,日照拂在他颈间,映得那一片皮肤随步调起伏时明亮如雪浪——泊今就不敢再往上看,悄悄解开一颗扣子觉得太阳有点烫。
钟叙跟在女孩们后一步,说话的时机很得宜,声音泉水一样:“等一下我进去登记吧。”只听声音也能知道他正微微噙着笑:“上一年过来的时候——”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像人迎面疾车时突兀的却步。
泊今若有所感地抬头,看见走道角落的阴影里此刻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周——?”她无意识的声音低低滚动,被自己咬在齿间。
周昱深不是正在候场开幕式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前还站着一个……叫人眼熟的姑娘。
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人的侧影,周昱深倚着墙低头,女生的长马尾点在薄薄的后背上,轻巧地一晃、一晃,雨前透明的蜻蜓一样。
姑娘的声音很好听,碰撞在空旷的走廊震出涟涟的回音。她说:“有兴趣看看这封信吗?”
信?什么信,泊今紧张兴奋的神经一下子咬住了一个猜想:私密地点,无人时间,两人相对——也许是情书呢?
她下意识地看了魏亭羽一眼,看见她垂眼轻轻地咬住嘴唇,而周昱深这时候慢慢地笑了一声。
“我记得上一次已经说过不用了?多谢你的……但这次答案也还是一样。”他说话间下意识转头,话音里的最后几个字,因为看见廊外的他们而语带错愕。
“你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我,所以我才不会因此收手。”女生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委屈和无措,言辞舒展又大方,她说,“很少有人不喜欢我的。”
泊今只看得见她的背影,却无端觉得眼前女孩是微微昂着头。她这时候想起对方是谁:播音室中的一把手,本次运动会新闻稿的领读员——卫琅。
十五班唇红齿白蔷薇花一样的漂亮女孩。
“有些事本来就没有开始的必要。”周昱深这时候倒是先紧绷起来了。他的下颌绷得紧紧的,眼睛已经先一步移转,想要走到她们身边来。
卫琅跟着他的目光转过身。
她的眼睛轻轻眯起来。
周昱深的神色不对。眼前的两个女孩儿都好看,并排来的琉璃盏和羊脂玉。但倘如她对男生没意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眼就知道他喜欢谁。
这是一种微妙的直觉。
她原来就和眼前的于泊今有过工作接触,假使听见有人说周昱深看她神色不一般,她想自己也许会笑笑就过去。
可是她身边那个女孩不一样。只消一眼,只需要亲自见到她一眼,就足够叫她心甘情愿地认定,这就是他现在如此无措的原因。
别人听见也许要发笑,但是这是神赐给每个被“喜欢”统治的人的魔力。
卫琅罕见的有些泄气。但她后退一步,仍然是微微仰着头的:“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我不会退步。”她向泊今一行人轻轻颔首,把压着玫瑰暗纹的信封塞回到口袋里:“我每一次和你表白,都会写一封全新的信。”
她说:“不知道第几封能见天日。”
泊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觉得心里皱巴巴的。
等他们回到主席台两侧的座位,正好是自己班的方阵从台前经过。叶揽云举牌在前领,后头一排高个儿男生绷着脸揣口袋装相,被念到的时候,突然变魔术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四下挥抛——第八跑道立着和钟叙关系最好的谢雁传,他手里三十颗有二十八抛给了好兄弟。
泊今跃跃欲试地去接,凭借超人的反应力获得了0个。
林斐支着肘在一边嘲笑她,笑着笑着低下头写两笔新闻稿。泊今用肩膀轻轻怼她,装着严肃的模样:“小林同学看起来很有闲趣啊,特令多写十篇!”
林斐用空闲的左手推她一下:“去,谁和你一样写东西快得不像人——你计划给哪些项目出稿子?”她凑过来看泊今涂涂抹抹的草稿:
“女子跳高——下午高跃的场子;八百米——我们小魏班长的;还有4×100接力啊,每年那几个就在这一项上最出风头——你划掉的这个是什么?”
划掉的这个是什么?是……谁的项目?泊今一时结舌,不知道要不要悄悄和她说……自己为那个人留了一个位子?
她把封面合上,拿张英语报纸挡住,侧身去附耳:“就是,我在想要不要给——”
“谢谢钟哥——一人一个,你别想在你爹眼皮子底下偷拿!”身后男生的笑声叫泊今的话顿住。她下意识扭头去看声音来源,只见大好人钟叙正给朋友们分糖吃。他手掌虚虚拢着一大把流光溢彩的糖果,青蓝的静脉顺着手指起伏没进皮下。
有人和他说了两句什么,于是钟叙摇头作无奈状低笑,手上却接过人递来的东西,向前两步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就在泊今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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