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长着一棵茂盛的樱桃树。
昨日的淅沥小雨过后，今日一大清早，顾元姚便站在樱桃树下，一只手拿着一只小筐，另一只手拨开青翠的叶片，揪下一枚红彤彤的樱桃果。
一阵“吱呀”声响起，大门被打开，胥霁暄走出大门，看向穿梭在叶片中的顾元姚。
顾元姚的头从叶片后微微探出来，朝胥霁暄打了个招呼。
手上摘樱桃的动作不停。
胥霁暄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樱桃树。
半晌，顾元姚惊奇道，“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呢？你没回去啊？”
胥霁暄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试探道，“你要不要试试摘樱桃？”
胥霁暄迫不及待地点点头。
顾元姚觉得有些好笑，他是不好意思开口吗？
“灶房桌子上还有个小筐，你回去拿上吧！摘下来的樱桃你可以放在里面。”
胥霁暄去而复返，走到顾元姚旁边，两只手拎着小筐，打量着她的动作。
他伸出手，一个大力把樱桃枝扯到自己的怀里，从叶片后揪下一颗红彤彤的樱桃果。
捏着那棵果实看了会儿，把它放到了小筐里。
顾元姚尽收眼底，“你从前没有摘过樱桃吗？”
“嗯。”
没有见过，没有摘过，没有吃过。
他揪樱桃的时候，一个大力扯下来几片叶子。
樱桃枝狠狠地颤了颤。
见状，顾元姚开口道，“你在摘的时候，把果柄中段也摘下来，这样不会很快就腐烂。到时候，放在竹篮里面，吊到水井中，保存的时间也会长一些。”
说着顾元姚重新给他示范了一遍，他凑近，看得很认真。
胥霁暄记牢，按照顾元姚的方法摘樱桃。
“坏了。”他道。
顾元姚侧目，发现他正用一根手指指着一颗只剩下半拉的樱桃果。
“被鸟啄了。”顾元姚往上指了指，“上面很多果子都被鸟雀啄食了。你比我高，你可以多摘一些高处的果子。”
樱桃已经盈满大半筐，顾元姚动了动酸涩的脖子。
“就到这里吧。咱们回去吧！”
胥霁暄揪下一枚红彤彤的樱桃果，两只手拿着小筐，晃了晃。
接着把目光放在了顾元姚的小筐里。
顾元姚笑道，“我们今日摘的就已经足够吃了。”
两个人摘的樱桃分成两份，一份当日吃，另外一份则被顾元姚放在竹篮里吊到井里，此法保存樱桃，可使其几日不腐。
“昨日下过雨，樱桃里说不准会进虫子，要多泡些时候才能吃。”顾元姚找出来一只大碗，里面盛满了清水，把樱桃倒进碗里面。
红彤彤的，着实可爱。
她在井里面打了几桶水，倒入水缸里，做今日之用。
忙完后，顾元姚端着一个大木盆，穿过院子，朝着院门走去。
胥霁暄“嗖”地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顾元姚。
顾元姚回头嘱咐他，“我去河边洗衣服，你在家好好看家。如果有人来找我做木工活，你让他稍等些时候。”
胥霁暄点点头。
顾元姚打开院门，走了。
胥霁暄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动几步，想起顾元姚的叮嘱又蓦地顿住了，他回到了灶房，继续坐在灶房里的小桌旁，盯着樱桃发呆。
顾元姚从河边回来，把木盆放在地上，弯腰拿里面的衣服，站起来把衣服晾晒在绳子上的时候，看见胥霁暄站在自己身旁。
看胥霁暄的样子，他是想要帮忙吧？
顾元姚再次站起的时候，胥霁暄正好准备弯腰蹲下。
“咚”的一声，两个人的脑袋磕碰到了一处。
顾元姚只觉得眼冒金星，疼得龇牙咧嘴。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开口道，“你不疼吗？”
胥霁暄则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抱歉的模样。他紧张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想帮忙却又不知道如何帮忙。
顾元姚则是摆摆手，算了，既然要相处，两人慢慢就会熟悉的。
她进入灶房，发现那碗樱桃放得好好的，“你怎么不吃啊？”
她把清水倒掉，重新冲洗一遍，放到了桌上，捏起一颗放到了嘴里面。
又酸又甜，水灵灵的樱桃很好吃。
胥霁暄见状，也伸出手拿了一颗红彤彤的樱桃果。
“我现在要去摘菜做饭，你想做些什么？”
顾元姚往日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现下院子里多了一个人，她也有些不习惯。
“我还想摘樱桃。”
面前的少年看着盛放樱桃的碗，复而抬起眸子看着顾元姚。
“怎么？你还没有摘够啊？”
“摘不够。”
顾元姚有些想笑，他相貌不俗，不似寻常百姓，约莫是觉得摘樱桃这事有趣吧！
“今日清早摘下来的樱桃已经足够多了，摘太多可能吃不完。要是喜欢摘樱桃，那以后摘樱桃这事情就交给你了。”
“嗯嗯。”胥霁暄的眼睛弯了弯，似乎很是欣喜。
胥霁暄总是能让她想起来山间泉水汩汩流动时，泉水不断冲刷着的白玉石。
顾元姚站起身，胥霁暄见状也连忙站起来。
“我去东院的菜园子摘菜，你要一起去吗？”
胥霁暄毫不犹豫地点头。
顾元姚觉得这少爷真是好奇心强得不得了，摘菜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顾元姚家位于整个青河村的最西边，家门口有一棵樱桃树，西边是一片空地，再往西便是一片树林；家的东边是一座已然荒废的房子，断壁残垣，土墙已被风雨侵蚀得坑坑洼洼，紧挨着顾元姚家的墙壁也已经倒塌，正房是瓦房，上面漏了一个大洞。
东院的四周都还算得上有墙围着，做个菜园子很合适。顾元姚就在东院这个荒废的房子里面种了些菜，平日悉心打理着。想吃什么菜很方便，现吃现摘。
顾元姚打算摘了两根黄瓜，一把豆角，中午炒些小炒很合适。
胥霁暄跟在顾元姚的身后，正欲抬步，顾元姚连忙制止，“你站在原地就行了。我马上出来。”
遍地都是菜，这少爷可别踩到她的菜啦！
顾元姚洗着菜，胥霁暄就蹲在她的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
顾元姚熟练地起锅烧油，胥霁暄就站在她的旁边，插不上手，也帮不上什么忙，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把饭做好以后，顾元姚一趟趟地把菜肴放在小桌上，胥霁暄就跟在她身边，想着帮她递个碗什么的。
回想这一上午，摘樱桃、打水、洗衣服、晾衣服、摘菜、做饭，胥霁暄都跟着她。这情景让她不禁想起来了方破壳的小鸡崽，看到鸡妈妈就黏着不放的样子。
于是顾元姚开口道，“抽空我教你做木工活吧？”
她忙起来，手足无措的倒成了胥霁暄了。
“木工活？”
他诧异道，“要做什么？”
“就是雕刻，刻木头。”
反正两个人也有时间。
用完饭后，顾元姚要洗碗，胥霁暄站在她的身边，她往日是一人独居，被人这样盯着看很不习惯。在她连说三遍“你可以去旁边坐下”后，她终于把碗洗完了。
一时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回想这一日以来，胥霁暄亦步亦趋跟着她的行为，她开口道，“你是想做些事情吗？”
胥霁暄点头，“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只要能留下。”
“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你给我了银子，就当是你的住宿费用了。”
顾元姚想起来那两锭银子，抵得上她做不少的木雕的工钱了。
一看这小少爷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性子，她可不敢使唤他。
既收留下他，他在此地好好等候许晏大哥就成。
“但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些什么的话，你可以做些家务活，比如扫地、擦桌子、晾晒衣服......”
“可以。”没等顾元姚说完，胥霁暄就点头。
“我想做家务活，我能做。”
“......好。”
顾元姚心中暗道，难不成“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她对面前少年的偏见吗？
在胥霁暄打破了三个碗、摔了一只水桶、擦桌子的时候把整个屋子的地上都洒满了水之后，顾元姚连忙打断。
“其实你不用做也是可以的。”
胥霁暄一脸懊恼。
“我多练练就好了，一定能做好的。”
顾元姚安慰道，“没关系，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少爷，你不用给我帮忙的！
她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重新冲洗了沾上尘土的水桶、把地上的水扫干净后，捶了捶酸软的腰。
顾元姚道，“没事，其实不麻烦。”
“我可以学。到时候，就由我来做。”
顾元姚呵呵一笑。
碗里的樱桃已经吃完了，看着屋外头的大太阳，顾元姚干脆把水井里的竹篮重新拿上来。
她把樱桃仔细清洗过后，摘蒂去核，加入蜂蜜慢火熬制出汁水，接着把樱桃放入网筛当中，放至太阳下晾晒着，为了防止鸟雀啄食，又拿出网罩罩在上方。
今日阳光很好，她将晾晒过后的樱桃再次倒入锅中，加入蜂蜜继续熬煮。待樱桃呈现出色泽诱人的琥珀色，顾元姚把樱桃煎盛出来。
放到托盘当中后，她拈起一粒，“樱桃煎，尝尝，很好吃。”
胥霁暄把樱桃煎放到嘴里，眼眸顿时瞪大，“好吃！”
顾元姚笑了，“今年的樱桃树结的果实很不错。往年的樱桃我吃不完，就总是送去给陈叔和孙姨一些。”
“就算如此，不少的樱桃掉在地上，和泥土腐烂在一起，都浪费了！”
胥霁暄捏起樱桃煎，“太可惜了。”
“何止啊！每年被鸟雀啄食的，还有被不少村里小孩摘的樱桃，都不在少数。小孩子贪吃，只是摘樱桃的时候，好几次都被我看见连着樱桃枝都给我折断了。”
顾元姚想起来小孩手里拿着的樱桃枝，不免痛心疾首。
“我来摘。”胥霁暄道，“我把樱桃摘完就好了！”
顾元姚有些想笑，“摘了谁吃？”
“我吃！我喜欢吃。”
说罢，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人家做主人的还没有发话，自己就这样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顾元姚道，“只要不浪费，你想吃多少都行！”
胥霁暄呆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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