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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古·第二章

伤好得比想象快一些。

没出十日,柳池已经能毫无障碍地下床走动了。

少年暗自庆幸,又有些不合时宜的得意——

他柳池什么苦头没吃过?校队打过,街头混过,夜里被巡警追着满街跑……早习惯了硬扛。这副身子骨虽然文弱,但芯子换成他——终究还是抗造的。

长顺一天来个三四次,送些汤食、热水和洗净的衣物。食物寡淡,但考虑到柳如凌在家中的地位,柳池也没指望能吃到什么给病号专门准备的十全大补餐。衣服穿着也不舒服,但至少不用自己动手洗,还要什么自行车?

只是这些日以来,除了长顺和三两只麻雀,柳池还没有见过其他能喘气儿的来过自己的院子,不免为柳如凌感到悲哀。

这日天光微霁,院里落了点薄雪,风一吹就化在枯枝上。

柳池披着件旧袄子,一边感叹开封比北京暖和,一边慢悠悠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他早就发现自己这地儿偏得厉害,别人不爱来,他也懒得主动出去,关键是没做好准备。

院子里有棵玉兰树,和他现代的家门口那棵长得很像。现代那棵,是在他满月后,他妈妈亲手栽下的树苗,和他一起长大。一到春天,树上就会开满红紫色的花,好看极了。

哥是不是再也没机会见到了?柳池郁闷地想着。

他蹲在一处石阶下,嘴里叼着一根断枝,思考人生——

这个世界到底对他有什么打算?而他,又要替那个温吞书生走到哪里去?

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脚先蹲麻了。想着这偏院的犄角旮旯也没啥可探索的,柳池无奈又进了屋,想看能不能找出点乐子。

房间干净,陈设就那么几样。柳池体力恢复得不错,一边掀桌子一边嘀咕:“藏点钱吧,最好是金子……”

可桌椅柜橱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半块碎银。

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手不自觉敲了敲,这声音——空的!

柳池眼睛一亮,翻身跪在地上,一路敲着试探。爬到床架附近,他看到一块明显松动的地砖,手指探进缝里,稍一用力,“咔哒”一声,砖块翘了起来。

暗格!

柳池觉得自己要发财了,赶忙把地砖挪走,却看到里面是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用细麻绳系着。

“该不会是藏宝图吧?或者武功秘籍?”柳池舔了舔嘴唇,拆开麻绳,打开纸张,看到每一张都写满了字。

柳池笑自己痴心妄想,柳如凌这么一个内敛而孤独的人,留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与钱财有关?

他随手抽出几页翻看。

「冬日愈冷,膳食中肉味全无。管家说是大夫人吩咐,称我足不出户,无需体力,只吃斋便好。」

……

「今日兄长私取我案上律书一册,污其为枯文冷卷,笑我酸儒无功,不如早早滚出家门。我未争,终是习惯了。」

……

「我原以为,我不过将这份心思深藏,不伤人,不扰世,便可悄然老去。未料纸上诗意,竟能惹出如此风波。」

……

「父亲近日避我不见,殆因我不可言之癖,遂生厌弃之心。」

……

「我自知心志不坚。惟愿此生,哪怕不能立名于世,也能守一方清净。」

……

柳池看着这些字,心里一点点堵得慌。

他懂被家庭嫌弃的感受,尤其懂这种家人联起手来的阴阳怪气或装聋作哑。

他和这柳如凌一样,母亲早亡,继母尖酸冷漠,父亲只记得他“惹事”——哪怕他考试年年第一,也没人说一句好。

不过,这里提到的“不可言之癖”,是指什么?

暗格的最下方,还压着一本书册。柳池打开,竟是一部《宋刑统》的手抄本——行楷稳健,收笔凝练。一看便知笔者是个极度克制和自律的人。

不过,柳池歪着脑袋想,北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印刷术了吧,干嘛还要手抄?

法律系大三在读的学霸轻轻笑了下,这人倒是和自己有些共同爱好。

书册里掉出一页纸。

那是一张青墨素描,纸面有些粗糙,线条却极其细致——只有眉眼,未画口鼻。但仅这半张脸,便足够叫人驻目凝视。

那眼神,清冷沉静中又带着几点锋芒,可偏偏眉骨干净,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定感。

柳池盯了许久,总觉得……熟悉。

像是在哪儿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手抄本的末页,柳池看到这样一段文字——

「人言好男当娶妻,传香火,立门户,我并非不知;可世间情愫何来由?我未曾教心偏,却唯觉那眉眼处最安。

若能自控,又何苦日日自责?

纵百般克制,千重掩藏,它终是生在我骨里的。

我并未做错什么,只是喜欢的人,恰巧也是男子罢了。

愿天知我心,非为淫.情妄念,只因一梦太真,一人太远。

此页之后,我当绝笔。」

“卧槽!……不会吧。”

柳池整个人都麻了。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当真确认了这书生实属自杀,心中还是百转千回……但这现在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还他娘的是个同性恋???

片刻过后,柳池听到廊上的动静,打了个机灵。想来是到了饭点,长顺来送饭了。容不得再多想,他赶紧把纸张书册理好、放回暗格、盖好砖块。

长顺进屋看到他坐在床边、抱着胳膊,道:“三郎当真恢复神速,今日的气色,又红润了许多呢!”

“嘿,拖你的福。”柳池故作镇定,说完才觉得这话貌似并不适合主子对下人说。

好在是这些日来,长顺已经习惯了这性情大变的三少爷以及他口中时不时冒出来的奇异表达,并没有太在意。

“长顺,你吃午饭了吗?”

“回三郎,还没。”

“那你先去吃,一会儿我和你聊聊可好?”

“啊……三郎要找长顺聊何事?现在便可说。我们下人要等主子们都吃完、收拾完才会吃。”

“哦……行吧,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柳池右手扒拉着那清汤寡水的面条,左手指了指,“那把椅子你坐……想站着也行。”

长顺站着没动。

“你说你伺候了我八年,所以我身上的事,你是都知道的,对吧?”

“呃……生活起居上的事,奴才确是知晓八.九。”

“你知道我是同……呃,你知道我那难言之癖吧?”柳池不怕把话说得直白,但考虑到柳如凌的人设,终是选择了含蓄的表达。

长顺眼睛一瞪,本想着这三郎摔丢了记忆,这事不提就不会记得了,在老爷夫人那边兴许还能落个“改邪归正”。

“我……知,知晓。”

“你们,我家里人,是如何知晓的?”柳池知道柳如凌绝对不会主动说。

长顺闻言一愣,低头斟酌片刻,方低声应道:“是去年夏末,小姐年幼贪玩、跑来您的院子,趁主子去净房时,乱翻书卷文笺……翻出了那几首诗。”

“什么诗?”

“皆是三郎平日手书……多为咏君子之风、描英姿之貌的,”长顺小声道,“还有,还有些跟倾心、相思有关,奴才也是听丫鬟婆子们传的……”

“所以,就是她、我那个妹妹给抖落出去的?”柳池短笑一声,“连丫鬟婆子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长顺愣了片刻,大概明白柳池口中“抖落”的意思:“小姐年小不懂事,以为哥哥喜欢上了哪家姑娘,便拿去给二夫人看了……后来又传到大夫人耳朵里,她立时命人翻箱倒柜……又找到主子压在箱底的几本册子,几页诗笺……”

柳池闭了闭眼,叹口气:“然后呢?”

“呃……然后老爷也知道了……他老人家最是忌讳不循礼法、违悖伦常……知您心思偏离后,府上就再没人让主子去祭祖、赴亲宴了。”长顺低头,语速放慢了些,“虽未明言,但小厮仆从私下也都晓得了……有些议论您是‘不洁之人’、‘不男不女’,三郎听着,也从未辩过,只越发沉默寡言,饭也吃得少了……”

柳池脸色沉了沉,这长顺倒也是“直言不讳”……他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听到这些都开始有些心绞痛了,难怪那柳如凌……

沉默良久,长顺再次开口:“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厌着这件事的。”

柳池抬眼。

长顺语气小心,却郑重:“虽然丫鬟婆子们喜欢私下里嚼舌根,但是有几个是挺喜欢您的。四夫人那儿的冬杏就常说,‘咱家三少爷模样清、性子稳,是个好相处的,喜欢男人就嫁个男人,也不亏人家。’”

“还有灶房的王婆子,”长顺眼角浮起一点微笑,“她是我的远房姨表妹,前两晚的热汤,就是她偷偷给你留的,她让我告诉你,‘别怕,喜欢谁都是命,不偷不抢的,不叫恶。’”

柳池听着,眉心略松。

“长顺识些字,私下里也常偷偷去翻些话本子,也有些写男子相惜相慕的情节,不算多,但写得真。还有听人说,太学里不是也有讲什么‘伯牙子期’、‘王孙之交’的?不明说,却有意无意地传着些那方面的事情,只要彼此安分,不闹出丑事,官府也不插手的。”

柳池挑眉,这柳如凌的家仆,当真还有些文化呢!

历史和法律是柳池的强项,经长顺这么一提,汹涌的思绪在脑子里翻腾起来。他曾在大二选修过一个冷门课,名为《古代风俗与法律思维》。课程的最后要求提交自选论文,为了拿高分,他另辟蹊径选了个敏感话题——《宋代法律与社会对于男风现象的模糊态度》。

为此,他还在资料馆查阅了大量古代法典、文人笔记、刑案记载,也查过《宋刑统》、《唐律疏议》、以及若干断袖记事。

当时他还为宋代的宽容态度表示过惊讶,如今,很多内容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宋朝法律对同性恋行为没有明确的禁止条款。史料中鲜有因单纯男同性恋行为受重罚的记载,这表明官方对此的态度相对宽容,或至少不作为重点监管对象。

儒家强调“礼”与家族延续,男同性恋被视为非主流行为,可能因为无法传宗接代被批评为“不孝”。

但在实际操作中,官方更关注政治忠诚和家族秩序,对私人性取向干涉较少。

宋朝城市经济发达,市民文化兴盛,男风在某些阶层,比如文人、富商中是较为流行的,优伶、书童等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虽然普通百姓可能因儒家道德影响而持保守态度,但上层社会可能视之为风雅之事。

……

回忆到这里,柳池脸上染上些笑意。写论文的时候,他原本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如今穿越到这个朝代,忽然发现——这些“资料”和“笑谈”,竟成了他为自己、也为柳如凌找回某种尊严的证据。

柳池心里喃喃,北宋……赵家这一朝,还不算坏。

“可就是这样,”长顺继续道,“大夫人却觉得丢人,怕坏了柳家的门楣。她哪管主子到底想什么。”

柳池摆了摆手:“这不是我的错,有些人自己不敢活得坦然,就拎着杆子,专挑别人过不去。”

长顺脸上露出一丝意外。这要是搁以前,柳三郎打死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对了,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这……”长顺面露茫然,“三郎从未提过。”

柳池眉眼动了动,那画像倒是藏得好,没人知道这书生的心上人是谁。

那么问题来了,柳池眉头皱了皱,让柳如凌神魂颠倒、相思成疾的人,那双冷峻眼睛的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好了,你回吧,”柳池对长顺笑了笑,“谢谢你。”

长顺笑着点头,收拾了碗筷离开。

抬眼望向窗外的暖阳,少年心头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使命感。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命运的安排下,接过了某人的身份、生活,同时也接过了对方某种未完成的执念……

既来之,他柳池,不妨替这个人堂堂正正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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