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卷着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扑在脸上,戴白打了个冷颤。
他被两个穿黑制服的人架着胳膊,踉踉跄跄地往里走,鞋底擦过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是哪里?”
记忆还停留在那条泥泞的小路。
“进去。”制服推了他一把,他跌进一间狭小的检测室。
房间里只有一张金属床和一台嗡嗡作响的仪器,墙壁白得晃眼,角落里堆着几叠印着“不合格”字样的文件,纸页边缘卷得发脆。
穿白大褂的女人头也没抬,指着金属床:“躺下。”
戴白刚躺上去,冰凉的探头就贴上了他的太阳穴、手腕和胸口,仪器屏幕上瞬间跳出行行数据,绿色的曲线忽高忽低,像在嘲笑他的慌乱。
女人的笔尖在记录板上飞快滑动,指甲涂着猩红的指甲油,敲在板面上“笃笃”作响。
金属床的凉意透过薄薄的囚服渗进来,戴白躺着没动,手腕上的皮带松垮地搭着。
穿白大褂的女人正低头调试检测仪,发梢垂下来,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只有握着探头的手在灯光下泛着冷白。
他的视线越过女人的肩膀,落在窗外。
天光很好,是那种夏末特有的、透亮的蓝,云絮像被扯碎的棉絮,懒洋洋地挂在天上。
实验楼的另一侧是片开阔的空地,铺着灰色的水泥地,几个穿同样白大褂的人正围着一张长桌,背对着他的方向。
有人抬手拍了拍桌子,动作幅度很大,像在庆祝什么。
接着是一阵模糊的欢呼,隔着玻璃传进来,听不出具体的情绪,只觉得热闹,像公司年会时宣布奖金的场景。
其中一个高个男人转过身,抬手比了个“7”的手势,手指在空中顿了顿,然后笑着和旁边的人击掌。
一切看起来都太正常了。正常的蓝天,正常的欢呼,正常的、为某个“成果”庆祝的人群。
就像他在现实世界里,路过大学实验室时,看到的那些为论文发表而兴奋的研究员。
戴白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那个高个男人的脸上。距离有点远,看不清五官,可那双看向同伴的眼睛里,隐约浮着一层极淡的红,像晚霞落在眼底,又像……第一次穿越时,那个实验者眼底翻涌的猩红。
这一点点的异常,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眼前“正常”的表象。戴白的心脏猛地一缩,后脊窜起一阵寒意。
难道这里是基地?
“看什么呢?”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手里的探头已经对准了他的太阳穴,“别乱动。”
冰冷的金属贴上皮肤,戴白猛地回神,视线从窗外抽离,落在女人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记录板上。
上面隐约能看到“第7次”“融合率91%”的字样,字迹潦草,却像烙印一样烫眼。
7。
和窗外那个男人比出的数字一模一样。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窗外的景象,可那些欢呼的人影和那个“7”的手势,却在黑暗里反复闪现。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手心渗出的冷汗濡湿了身下的床单。
检测仪发出轻微的“嗡”声,开始记录数据。戴白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持续的欢呼,只觉得浑身发冷。
“好了。”女人扯掉他身上的探头,把一张打印好的报告甩在他面前。
纸上的“体检结果”几个字加粗放大,后面跟着一行刺眼的黑体字:基因序列稳定度过高,排斥反应预测值98%,不适合作为实验体。
不适合做实验体?
戴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女人对着对讲机说话,语气像在报菜名:“C区检测完毕,编号73,判定为‘耗材’,转猎场待命。”
“耗材”两个字像冰锥扎进他的耳朵。
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女人转身时的目光。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神扫过他的脸,像在评估一块肉的新鲜度:“别紧张,不是让你去死。”
她顿了顿,指尖点了点窗外那些欢呼的人影:“今天刚成了几个‘成品’,正好缺几个参照物。”
参照物。
戴白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他终于明白“耗材”的意思,不是被注射病毒变成怪物,而是被扔进那个所谓的“猎场”,当成那些实验成功的、嗜血的“成品”练手的对象,用来测试他们的力量、速度,甚至是撕咬的力度。就像用活物给饿狼做训练。
“为什么……”他的声音发颤,“我明明……”
“明明什么?”女人嗤笑一声,拿起他的报告抖了抖,“基因太稳定,病毒融不进去,留着做实验也是浪费试剂。”她凑近一步,猩红的指甲几乎要戳到他脸上,“但用来给成品热热身,还算有点用处。”
可话说到一半,她的目光忽然凝住了。
灯光恰好落在戴白脸上,洗去了刚才的狼狈,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干净。
眉骨的弧度柔和却清晰,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因为惊惧而睁得格外大,瞳孔像浸在水里的墨石,亮得惊人。
鼻梁挺直,鼻尖泛着点薄红,下唇被牙齿咬出一道浅痕,反而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女人的呼吸顿了半秒,猩红的指甲悬在半空,没再往前递。
她见过太多在实验台上扭曲变形的脸,见过太多被“成品”撕碎的血肉模糊,早已对“美”这种东西麻木。
可此刻看着戴白这张脸,心里竟莫名地冒出一个念头
就这样被扔进猎场,太可惜了。就像看到一件精致的瓷器,明知该砸了验货,手指却在碰到它的瞬间,生出了点迟疑。
旁边的守卫不耐烦地咂嘴:“李医生?”
女人猛地回神,脸上的那点松动瞬间收了回去,重新换上惯有的冷漠。
她抓起桌上的报告,对着守卫挥了挥手。
检测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两个更壮实的制服,手里拿着更粗的铁链。
窗外的欢呼还在继续,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女人猩红的指甲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刺眼得让人恶心。
戴白被拽下床时,膝盖磕在金属床沿,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看着那张“不合格”的报告被女人揉成一团,扔进角落的垃圾桶,和那些印着同样字样的废纸挤在一起。
他被架着往走廊深处走,路过一扇扇紧闭的门,里面隐约传来野兽般的嘶吼。
其中一个眼瞳猩红的男人正徒手捏碎一根钢筋,指节泛着青黑,嘴角挂着涎水,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铁链在地上拖出“哗啦”的声响,像在为他敲丧钟。
铁链在猎场入口的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戴白的手腕已经被磨得渗血。两个守卫推搡着他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走,门后隐约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喘息。
就在他的脚尖快要碰到铁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等等。”
戴白猛地回头,看见走廊尽头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正是那个在检测室里判定他为“耗材”的研究员。此刻她身边跟着个年轻人,穿着和戴白一样的囚服,却浑身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暴戾。
年轻人的眼白几乎被血色覆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站在那里不动,却像随时会扑上来撕咬的狼。
他的目光扫过戴白时,停顿了半秒,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属于“成功品”的漠然。
“他体质太弱,”白大褂女人对着守卫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不耐,“扔进去也是瞬间被撕碎,测不出数据。”
她指了指旁边的清洁工具间,“让他去那边,今天猎场的血迹该清了。”
守卫愣了一下,但还是松开了手。
他被推搡着进了工具间。里面堆满了拖把、水桶和消毒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漂白粉味,盖过了远处飘来的血腥味,却更让人觉得窒息。
白大褂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命令的口吻:“让他把上午的场地清干净,下午还要用。”
工具间的门被锁上时,他听见外面传来铁门开启的巨响,接着是那个实验成功的年轻人低沉的、几乎不像人声的嘶吼,混着什么东西被撞碎的脆响。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刚才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
那片猩红的眼底,那股压抑的力量,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哨声响起,戴白拎起水桶走向猎场入口,刚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铁丝网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而那些影子里,全是暗红色的血迹,像一张巨大的网,铺在水泥地上。
角落里堆着被撕碎的布料和几根扭曲的金属条,显然是上午的“参照物”留下的最后痕迹。
远处,那个年轻人正被白大褂女人训斥着什么,大概是嫌他下手太急,没留下完整的“数据”。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头被惹恼的困兽,眼底的猩红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戴白握紧了拖把,冰凉的布条蘸着消毒水擦过地面,血迹被晕开,又慢慢被漂白粉覆盖,变成一片刺眼的白。
血腥味像渗进了水泥缝里,怎么也散不去。每擦一下,他都觉得脚下的地面在发烫,仿佛能听见那些被撕碎的人,最后发出的绝望嘶吼。
“动作快点!”门口的守卫踹了踹他的水桶,“下午还有测试,别耽误事。”
戴白的手猛地一颤,拖把杆撞在水桶上,发出“哐当”的声响。他看到那个年轻人转过头,目光越过守卫,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漠然,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正在移动的物体。
戴白低下头,用力拖着地面,消毒水的气味呛得他眼睛发酸。
远处传来白大褂男人记录数据的声音,清晰地报出那个年轻人刚才的力量数值。
戴白的拖把顿了顿,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C区宿舍的铁皮门被推开时,带着铁锈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墙角那盏昏黄的灯泡晃了晃。
六张上下铺挤在逼仄的空间里,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消毒水味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息,几个同屋的保洁人员已经蜷在铺位上,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像是累坏了。
戴白选了靠门的下铺,刚把沾着消毒水的外套脱下来,就听见上铺传来翻身的动静。
一个满脸胡茬的年轻男生探下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新来的?”戴白刚应了声,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上铺的男生已经坐了起来。
“小五”男人指了指自己,又朝窗外抬了抬下巴,“听见外面的动静了?今天是个大日子。”
戴白的指尖攥紧了衣角,没说话。
小五啧了声,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根没过滤嘴的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燃
“第七批样本,病毒融合率超过九十了。那些穿白大褂的,就差把楼掀了庆祝。”
他往戴白手腕上的勒痕扫了扫:“看你这样,是刚从检测室出来?没被扔进猎场,算你运气好。”
戴白的喉结动了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庆祝这个做什么?”
“庆祝?”小五低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点说不清的嘲讽,“庆祝他们又造出了几个能徒手撕钢铁的怪物呗。你以为那是科研成果?在这鬼地方,那是杀人的刀。”
他往窗外瞥了眼,远处的欢呼还没停,像一群被驯养的蝉,叫得人烦躁。
“每批成功的成品,都得拿耗材练手。今天上午猎场清出来的那些……就是给上一批练手的。”
他重新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戴白,声音闷闷的:“对了,明天晚上可能有加餐,庆祝嘛,总得给咱们这些工具也喂点吃的,省得干活没力气。”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粗重的呼吸声里,小五像是累极了,很快就没了动静。
戴白蜷缩起膝盖,将脸埋进臂弯。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和猎场的血腥味在喉咙里纠缠,涩得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重新大改了一下下,嘿嘿[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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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末日万人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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