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管大人,这种事屡次出现,要论错处也是那些做错事的人出了错,怎么会是管大人的问题呢。”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摇头道,“世风日下啊......”
“既然如此,这首词的作者一直不露面,为防止有心人多生事端,这首词便从魁首的位置拿下来吧......沈公子的......”
沈长清略微皱眉,“我自认魏公子的诗作当得第一,我所作之诗在魏公子之下。”
管易云微微点头,虽知道这诗会是办砸了,但是却除了苏必成这个后患,有了今天这一遭,苏必成的名声定然在所有考官那里都臭了。
他的科举仕途毁了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谁叫这人这般贪心呢,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都不懂。
而且他攀扯顾妤这事,也让顾家小姐对他生了怨,苏必成这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苏必成脸色灰白,刚出醉心楼就收到了柳家下人给他送来的休书,陡然间没有血色的脸变的通红,今日真是太屈辱了,他现在什么都失去了。
他的富贵,他的前程,他的名声......
他努力想着今日有哪里不对。
对,似乎是顾妤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不只是发生了转变,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为什么只是几日,一个人就能变化这么大,还是说,她只是借坡下驴,想要他和柳青青和离,然后再和他在一起,他想起了今日早上顾妤的建议,又觉着顾妤对他余情未了......
沈长清再次上楼,见到的顾妤还是那副神伤模样,“顾小姐,你这是在为苏必成落泪?”
他克制着心中的恼怒,从小到大他何曾这般委曲求全过,现在却要被未过门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戴绿帽。
“不,不是。”顾妤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湿痕,“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要那样毁我清誉,我与他清清白白,都是他写信送至府上,对我纠缠不休。”
“我先前被他蒙骗了一阵子,回了他几封信。只不过后来他娶了柳青青,我也同他没了来往。没想到他成亲后还来纠缠我,我不堪其扰,只能约上朋友,同他说清楚。”
“魏公子和东方公子都是磊落的人,幸亏他们今日站出来为我说话,要不然我今日可是有百张口都说不清......”顾妤眼睫还是湿漉漉的,微微仰头,雾蒙蒙的眼睛就那样望着他。
沈长清心里一慌,原来顾妤已经与苏必成断得清楚,是他多想了。
“这两位公子才来盛京城不久,你是怎么结识他们的?”
“这说来也巧,家兄带我出城赏梅时帮过他们,回城时他们又帮了我,一来二去,我们便成为了朋友。”
顾妤疑惑道,“只是沈公子你问这些做什么?你难道以为我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女子,与苏必成不清不楚,还去招惹了两位才子?”
“不,不是这个意思。”沈长清从未哄过人,哄女人更是头一遭,“我只是觉得这二人才华横溢,想要结识一番,若他们都是顾小姐的朋友,不如由你来为我引荐......”
“自然可以。”顾妤揉了揉眼睛,“让沈公子见笑了,我自小爱哭,哭习惯了,有时候会控制不了情绪。”
“我们既已定了亲,沈公子不如叫我阿妤吧,称公子小姐的太过生分了吧?”
“没有,顾小姐委屈自然该哭。我唤顾小姐阿妤,阿妤也直接唤我名讳就好。”
顾妤羞怯地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却喊不出口,想了想还是只能喊出“沈郎”。
“沈郎,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乏了,等过两日我会为你引荐那二位公子的。”
想要让她将她看好的棋子送到敌人的手上,这怎么可能,引荐是不可能引荐的,她到时候回府一直装病好了。
顾妤一转身,脸上的温柔小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秋菊一直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了,连忙问道,“小姐,苏必成太过分了,颠倒黑白,若不是魏公子和东方公子在,小姐还真是要被他拉下水去......”
“呵,这人我今日也是看清了,攀附权势的小人一个,现如今他做官无望,又被柳家赶出门去,我估计盛京城没有好人家的女儿会嫁给他。”
“就看他还留不留在盛京城了。”顾妤冷笑道。
她原本不想管此人,全部交由柳青青处置,没想到柳青青念在夫妻一场只是给了封休书。
“我们从后门出去。”
她到了后门,果然碰见了专程来堵她的苏必成。
“阿妤,今日我是实在没法子,只希望你能救我一救,并非是想要坏你名声......”
“苏公子,你为何会觉得我还会回头,你我早已两清,我不欠你......先前的话不过是唬你玩的,你既然骗了我一次,我为何不能报复回来。”
顾妤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的狼狈模样。
她不清楚原身是怎么看上这个绣花枕头的,“反而是你,还欠我一条命......”
“我是武安侯的女儿,父兄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你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对你这样薄情寡性的人没有半点情意,你与其来求我,不如去求求你的前夫人,看她愿不愿意收你做她的面首......否则你在盛京城是完全混不下去的。”
“不是这样的,阿妤,我对你是真心的,只不过管大人想要帮沈府结下你同沈长清的亲事,他威胁我离开你,我不得不入赘柳家,这才性命无忧......”
这事竟然有管易云的插手,还真是沈修文的一条好狗,既然这样为何不借管易云的手除了这个麻烦。
“我不信你说的话,管大人还未走,我去问问他。”顾妤面上稍许动容。
她带着秋菊往前门走去,秋菊略显急色,生怕小姐又被那狗东西唬去,“小姐,苏必成诡计多端,他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无论怎样,我想知道一个真相。”
据她所知顾家确实是在苏必成成婚后,才和沈府结下的亲事,那苏必成所言应该是半真半假。
假的就是管易云的威胁,但是她为何不让苏必成所言皆成实话呢。
管易云还在和同僚在醉心楼门前寒暄,顾妤倏然从后门连通的小巷出来,倒是令门前的人一滞。
“管大人,我家小姐有几句话想要问一问管大人,不知道管大人可否挪步?”秋菊上前小声询问道。
管易云一愣,但立马与同僚告辞,就凭武安侯那护犊子的性格,武安侯府的人他可不敢不敬。
“顾小姐,不知道找本官有何事?”
管易云年龄不过五十,但身躯消瘦,眼神烁利,尖嘴猴腮,似鼠又似猴,原本凭他的长相入不得皇帝的眼,是沈修文力举他,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顾妤将自己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手心,那钻心的疼痛让她维持了面上的疑虑。
“管大人,方才苏必成还来纠缠我,不仅如此,他还说当年是管大人横插一脚,他才入赘了柳家,可有此事?”
“一派胡言!”管易云正义凌然道,“绝对不可能,我怎么会知道顾小姐......顾小姐和苏必成的事情,更别提横插一脚了。”
“管某以自己的声誉担保,绝无此事。那苏必成今日敢冒名顶替,还攀扯污蔑小姐,小姐万万不能听此人所言。”
他继续道,“本官等会儿还有点公务要办,小姐还是早点回府吧,苏必成这是知道自己走投无路了,想要继续攀扯小姐。他竟然敢污蔑本官,本官定要治他的罪。”
顾妤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也登上了顾家的马车,今日难得天晴,她探头望见了久未见到的蓝天。
坐在马车里依稀还能听到后巷里传来的惨叫,她嗤笑出声,“好一出狗咬狗呀!”
*
醉心楼诗会刚过,魏琮和东方弘耀的名声算是在盛京城的文人圈子里传开了。
顾妤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望着院子里的梅树,自回来以后她一直窝在闺房称病不出,拒了沈长清的帖子许多次。
“春月,兄长最近几日在忙些什么?”
顾妤难得想起了久未见面的顾缙,这才发现两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因为顾缙是实在是太忙了,他们基本上见不到面。
而她需要通过他了解现在朝堂的情况,她毕竟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想要打听什么都不方便。
她需要能为她所用的人,要不然手中没有棋子,单凭她从云仙阁收集来的消息,她没有执棋的资格。
“小姐,你许久未出门了,肯定不知道,京城门口涌入了许多难民。今年夏天北方大旱,那里的人们粮食没有收成,只能指望着朝廷的赈灾银。”
“但是朝廷的赈灾银拨下去,层层剥削,层层扣减,实际上到灾民手上十不存一,所以他们便都来了盛京,现在都在城门口窝着呢。”
“幸亏老天开眼,这几日都未下雪,所以没有冻死人,但是只要一下雪,恐怕这些灾民都活不了,少爷正在想方设法安置这些难民。”
北方的官员十之**都是孙党的人吧,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这次难民入了城,怎么也要将事情闹大些才好。
顾妤将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篓,“我想去看看,兄长有几日未回来了吧,我给他送些换洗的衣裳。”
“好,我让少爷那边的小厮去准备。”
顾妤想了想,没有披上那件显眼的白狐毛大氅,而是选了件灰色的毛呢披风。
城郊五里地。
“少将军,将士们多余的御寒衣物都发下去了,但是完全不够......”
“今日的粥棚也开设了,只是末将担心,粮食撑不过五日,到时候恐怕会饿死人。”
副将忧心忡忡地看着城外近万人的难民,又看看阴沉沉的天气,“恐怕天又要下雪了。”
“现在扎的营寨还太少,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顾缙沉默许久,向元景问道,“递上去的题本,司礼监的人还没有呈给皇上吗?”
“皇上有几日未上朝了,北方都是孙党的人,内阁也唯孙沽是从,恐怕递不到皇上跟前。”
元景语气沮丧,盛京城的锦衣卫有他的好友,他这才能得知皇城的消息,否则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干等。
大盛的皇帝,盛元帝已经有三月未上朝了,据宫里传出的消息,盛元帝是在修身悟道。
“父亲那边有消息了吗?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现在北方战事僵持,他只是带军回京整顿,筹措部分粮草以及领取军饷,运往北方战场,无事不能随意进宫面圣,除非北方战场传来了消息。
他刚回来不久,兼任掌管京都三大营的京营提督的旨意就下了,管理城门的五城兵马司也在他的监理之下。
原本这个位置也是由秉笔太监许山海代管,但是内阁担心宦官势大,一早就想要拿回这个权柄。
不过,顾缙领了这差事,发放军饷的旨意迟迟未批红,他便只能等着。军饷未发放,前方战士军心不稳,无法开战。
北方十几个州府夏日大旱,又遭了蝗灾,饥荒不断,国库空虚,恐怕短时间内是拿不到军饷了,但北方战场未必能拖那么久。
“没有消息,不发军饷下面的人怎么能安心打战,将军恐怕不敢开战......”
顾缙坐在营帐里,一言不发,只能等,北方的战局拖不得,他不应该现在和以孙党为首的内阁对上的。
“兄长!”一声清脆的轻呼,打断了顾缙的思绪,“你几日不回府,我便替你带了几身换洗衣裳,还有你平日爱吃的点心。”
“我听闻那些将士说,你时常不吃东西,都这么大人了,还要我这个做妹妹的来为你操心......”她将包袱递给了顾缙,颇有些头疼地操心道。
“阿妤?你怎么来了?”
“今日......”顾妤看着外边阴沉沉的天,“今日气候不错,我想来看看你。”
“我来的路上也看见了那些难民,我问他们从哪里来,澄县、耀州、宜君、肤施、安塞,似乎都是北方的县城......”
“可是北方的旱灾,朝廷不是已经拨了银两下去吗?”
“官字上下两张口,哪有不贪的?”顾缙拧眉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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