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灿脸色沉了下，沈青意便不再继续，只是有点懊恼地说：“我就说你明明比我还大两岁，怎么可能还上高中？唉，也是我多嘴，要不是我和我妈提了一嘴，他们应该都还不知道。”
“可能吗？哪怕你什么都不说，按照你爸妈对我的关照程度，不可能不清楚我现在的情况。”江灿没什么表情，他早知道纸包不住，这件事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这又算不上他刻意编造的谎言，高考填志愿上大学，分明是时间推着他走到了这一步，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
只是他们那些时间漠视者压根没把江灿的成长放在心上，恍惚混淆了现实，以至于江灿都大三快大学毕业了都不清楚。
江灿原本以为能拖到起码大三结束，没想到会提前事发
说起来，这件事的转折就在于沈家举家回国。
沈家一家子安顿下来后，就开始联络旧友，江成岭也是其中之一。也不知道两家人聊了些什么，没多久，沈父就来关照了一下“留守儿童”江灿。
因为从江成岭夫妇俩嘴里得到的话术是“我家小儿子今年高考”，但从事实出发，不出意外的话，他家小儿子应该已经考完两轮高考了。
于是，沈家夫妻二人调查一番得到证实后，连夜把江灿的情况反应给了江成岭夫妻俩。
得知这个消息的两人简直气疯了，当晚轮流给打江灿电话过去，要问个所以然。
谁知江灿理直气壮得差点没把人气晕厥。
“对，我是大三了。”
“小灿，我知道你从小就无约束，但高考是人生大事，那不是你一个孩子就能拍板决定的。不管怎么说，你那时就该和我们商量着来的。”尽管是怒不可遏的状态，郭菀珍还是用着平静的口吻，“爸妈从来没说过你什么重话，你反思一下，这次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江灿心中冷笑，的确没说过什么重话，就算说重话，那也要有说的机会才是，江灿和他们一年来可是连话都说不上。
他声音淡然：“过分？我做什么了？”
“擅自填报志愿，还瞒我们这么久，还不过分？”郭菀珍的怒意都酝酿在上扬的尾音里了。
“填志愿上大学是我自己的事吧？做好一个时间段该做好的分内事，这有错吗？还有，这件事我有瞒过你们吗？这几年来，你们有主动了解过我的情况吗？”江灿声音出奇地平静，“现在想起来打电话过问一下，是不是觉得家里少了个做生意的料子？少了个人手，你们又损失了一大笔？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们带来的回报配不上你们的投资？”
“江灿！”郭菀珍一下压不住怒火，“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和长辈说话的态度……”江灿咂摸两秒，轻笑一声，夹杂着浓浓的嘲讽，“你们教过我吗？”
江成岭夫妻生意刚起步那会儿，需要脚不沾地地全国跑，江灿还没记忆的时候，几乎就跟育儿嫂打的交道。后来幼儿园上的托管，小学是请的几个阿姨轮流照顾的。
不过那时候，一年里，江灿还是能和郭菀珍他们见上几面，尽管屈指可数，日头也短。
直到初中，他们为江灿请了固定的齐阿姨，加上有江岑这个当哥哥的得力照顾以及保证，夫妇俩撒手坐上了去纽约的飞机，并且九年当做六年，从未回国。
所以面对江灿说的这番话，郭菀珍是有那么一丝愧疚的。
她深深叹口气，却也不肯屈服：“我不同意你读传媒大学，更不同意你这个专业。”
江灿当仁不让：“不同意也没办法，我已经快毕业了。”
母子俩一脉相承的倔强，哪怕一如江灿所说，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郭菀珍也不肯处于下风。
她狠下心，说：“就算这样，我也有办法让你毕不了业。”
“怎么，”江灿几乎是笑了，笑过之后是冰冻三尺的森冷，“要把你们在生意场上使的肮脏手段用来对付我吗？”
郭菀珍骤然心堵，一时说不上滋味。
江灿毫无留念地挂断。
随后，他的手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轮番轰炸，有郭菀珍的江成岭的，也有江岑的，还有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甚至好些个陌生号码。
说来可笑，这样的景况，只出现在可望不可求的梦里，那时江灿对他们还抱有希望。现在真映照在了现实里，江灿却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态了。
手机一个劲儿亮屏熄闪，江灿嫌烦，索性关了机，闷头睡了。
江灿这么一副不配合的态度，一家人也都鞭长莫及，不得法，只好先让沈青意帮忙看着点了。
于是就有了这些天两人频频出入的一幕。
沈青意跟着叹气：“诶，你哥过两天就回来了，你想好怎么和他解释没？”
“随便吧，爱回不回。”
他话落尾音衔接上了一首钢琴曲，充斥回旋在大厅里，舒缓绵长，直摄灵魂以抚平心绪。
沈青意注意力也被突如其来的弹奏声吸引走，她抬眼一看，突然“嘶”了一声，说：“我发现个问题。”
江灿心不在焉地问：“什么？”
“这家店的乐手只有他一个吗？”沈青意指了指台上全神贯注的何术，“还是说，每次都这么巧，咱们来的时候就刚好排到他？”
江灿：“……”
沈青意的目光在他精彩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凭着女人第六感试探道：“你俩认识？”
江灿舒缓了口气，若无其事说：“他是我朋友，我来给他捧场的。”
沈青意恍然大悟：“难怪每次都来这家餐厅，我还以为你对他们家的什么菜情有独钟呢。”
江灿不想和她谈论饭菜合不合胃这件事，但不管怎么说，也比那些糟心事要好得多，于是开始心安理得地胡扯。
沈青意没来之前，临了打烊，何术都会和江灿走一段路，再各自分别。但这几天何术自觉多余，每每手机上和江灿招呼完后就先走一步。
尽管好奇两人的关系，可何术也不可能当着人家姑娘的面直白地去问，他还是想等过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时机，从江灿哪儿旁敲侧击一下就好，不然显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今天，何术本打算也和先前一样，打算打过招呼就先走一步，但他刚换完衣服出来，发现两人就在门口等他。
何术踌躇了两秒，掂了下包，慢步过去。
他视线和沈青意撞上线，礼貌地点点头，然后问江灿：“你们还没走啊？”
“嗯。”江灿顿了下，“等你。”
何术反应了会儿才点点头，眼球撇向沈青意，正要问，江灿就先他一步开口，将双方的名字冠以朋友的名号相互介绍了。
两人打了个不尴不尬的招呼，沈青意肩膀轻轻撞了下江灿，说：“都见三次了才介绍我们认识，江灿，你不够意思啊。”
江灿不应她，面无表情地催促道：“再不回去，你爸妈的电话要打我手机上了。”
沈青意识趣地撇撇嘴，走出两步又迂回来，说：“那我明天可不来了。”
“嗯。”
两人的对话，旁边的何术听得一头雾水，何术不清楚两人间的恩怨，只当两人不再约饭了。
沈青意走后，何术江灿散步似的往回走。
人行道上摊满了夜市摊贩，空气里漂浮着食油盐烟的混合物，到处都是热闹的叫卖声，这地儿来往的尽是学生，提着宵夜或课本资料。
两人穿梭过闹市，何术背着手跟在江灿旁边，垂眼盯着自己脚尖，说：“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那位朋友。”
江灿不甚在意地说：“嗯，前不久才从澳大利亚回来。”
“原来如此……”何术小声嘀咕，前半句被路过地摊的烧烤滋啦声淹没，“我看你们关系似乎还不错？”
说完觉得这话单独听起来有点怪，何术又莫须有地加了个后缀词：“和郭思铭比起来。”
江灿敏感地捕捉到话语间的一念之差，撇头看他一眼，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何术伸出五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我从来没见你和郭思铭心平气和地说话超过五句。”
“……”江灿说，“那是他欠。”
“我看你和袁婷以及其他同学相处也不冷不热的。”何术小步跟上他，“这两天，根据我对你们的观察，你俩聊天这两天，你的情绪波动似乎会更激烈一些。”
“有吗？”江灿狐疑地停下脚步。
他从来没想过这档子破事会影响自己的心态，还通过动作和微表情表达出来，还恰恰都被何术看在眼里。
何术语气笃定：“有！”
江灿皱皱眉，揣着心事恢复了步调，兀自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放缓速度，扭头看何术，问：“你说我对谁都不冷不热的？”
何术想了想，说：“对沈青意不一样。”
这两天江灿对沈青意几乎是笑脸相对——如果冷笑也算笑的话。
面部情绪也复杂可观，包括但不限于开心、欣然、愤怒、嘲讽……
当然，何术不知道，江灿之所以还能有好表情，只是因为偶尔入耳的曲子顺心而已。
江灿“反思”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倒是没觉得自己对沈青意有什么不同的，当然，也又可能是吐槽的次数有点多了，不自觉带上了情绪，于是在何术眼里，就曲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思及此处，江灿心中一动，嘴上没个把门，顺顺溜溜地就问出来了。
“那对你呢？”
何术脑子宕了下，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绕到自己身上了：“我们不是在说沈青意吗？”
江灿反问：“都是我朋友，不一样吗？”
“那……”何术脑子还在转弯中，“那肯定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
“咱俩关系好，但那也只是朋友嘛，对不？”何术循循引导，拿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状态，整得一副熟稔拿手的样子，“可你要是和人家女生好、想对人家特殊，那就值得琢磨一下了。比如，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你自己都不知道？”
“……”江灿古怪看他一眼，心说，我确实不知道我还喜欢沈青意。
他搓了下指尖，还想说，如果对沈青意的毫无波澜的吐苦水是喜欢，那我对你心墙猛敲的感觉算什么？
ooc小剧场：
沈青意：我还以为你对他们家的什么菜情有独钟呢。
江灿：其实是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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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破镜]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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