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陈之第一次凝望关鸠的眼睛,他总觉得关鸠的眼睛会说话,特别是在艳阳之下,反光像钻石火彩一样漂亮。
现在,这双眼睛在不太明显地哀求他,哀求他忍耐主人的罪过。
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许是那场始终结束不了的噩梦,他只能狼狈避开关鸠的视线。
孔嘉玉和郦边终于吵完了。陈之错开关鸠,脚步匆匆,在手机随便点了几下,递给郦边,“能麻烦你帮我看看我为什么一直在做噩梦吗?”
“行。”郦边一口应下。
陈之松了口气,确定郦边看清楚后才把手伸回来,重新给他转账,又因为不清楚他怎么收费,干脆按之前老师傅的收费标准转账。
郦边听到有转账提示音,下意识去看,倒吸一口气,“这……这么多。放心陈先生,我一定好好帮你看。”他开始掐指算,还从背包里翻出一只小罗盘,看上去终于是有模有样了。
“连着她的一起。”陈之摆摆手。
“陈先生,你这——”郦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学艺不精啊。”
“又什么都看不出来?”孔嘉玉凑过来打趣他,“要不咱也回南城一趟,让师姐亲自教教我们小郦。”
“骷髅,扇子,不过已经不在您身上了——可是陈先生还是在做噩梦。”郦边喃喃自语。
骷髅,扇子,指向非常明确,陈之眼神一凛,想起那幅他错点了睛的骷髅幻戏图。这难道是他做噩梦的原因?他若有所思。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陈之说,“是我之前画的一幅扇面,仿的骷髅幻戏图。不过这东西我昨天晚上已经托人送走了。”
郦边眼神奇怪,他从背包里又摸出一张符纸,往自己身上一贴,上下左右扫视一圈,“奇怪,也没惹上什么鬼怪。”
他语气严肃,“陈先生,你这事情可大可小。我道行浅,还是得找个师傅看看。”
陈之点头,看向关鸠,“正好我要和你一起去南城,顺便找小郦师姐看看好了。”
“你也要去?”孔嘉玉看看关鸠又看看陈之,最后决定,“那我和小郦也去。”
“啊?”郦边一脸懵,“我吗?”
“闭嘴,你不想去看师姐吗。”
“哦。想看。”
关鸠无所谓,和陈之说:“我先去缴费,病人自己能去拿药吗?”
陈之乖巧点头。
“我得去和我哥说一声。”孔嘉玉喃喃,顺便暗笑“孔嘉树这次可去不了,羡慕死谁了我不说。”
“孔哥,我和你一起去啊。”
三人走得很快,这间单人病房里一下子就剩了陈之一个,他走到窗前,沉默片刻,拨通电话。
“喂,赵叔。昨天那幅图交给买家了吗?这么快。你帮我查查买家是谁。”
对面很为难,“小陈,客户资料都是保密的。而且——”
“这画有问题。告诉陈德海,要是不想背阴阳官司,就把客户资料给我。”陈之懒得听他解释,只阐述自己的要求,讲完就把电话挂了。
走本地到南城,最快的是坐高铁,最舒服的是坐飞机,但本次行程的“导游”小郦大手一挥买了四张绿皮火车票。
孔嘉玉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
“所以,究竟是谁在同意坐火车。”
陈之开车,关鸠坐在副驾驶摇下窗户嘲笑他两声,“小少爷,我们就去两天,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吗。”
“谁来帮少爷我搬行李箱,有偿。”孔嘉玉捂着心口。
郦边搜得一下从后座下车,“老奴来也!”
等两人上车出发,孔嘉玉终于憋不住,“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生活品质。”他拍拍关鸠的头枕,“学姐,我给你也带了一份。到酒店我给你送过来。”
陈之不甘示弱,“没事,到地买就行,旅游这事还是要轻装上阵。”他一挑眉毛,“你学姐那份我让酒店那边帮忙准备好了。”趁等红灯,他转头和关鸠确认生活用品的品牌,“还是老样子。”
关鸠“嗯”一声。
郦边安慰孔嘉玉,“没事孔哥,我帮你用。”
孔嘉玉咬牙切齿。
关鸠往刚拉的四人群里发PPT,对后座两人说,“看看我们这两天的行程表。”
“这么满!”
“哪满了,都是些必要行程好吧。”关鸠反驳。
郦边有些不确定,“这个三点起床爬山看日出也是必要的吗?”
学生时代总有一个关于乘坐绿皮火车远行的梦,无非是三两好友相聚,一路欢声笑语,连窗外的风景都是难能可贵的风景画,在移动的车窗里,模糊成印象派画家的画册一页。
当然,抱着这种期望的人登上大多数火车都会失望。
郦边坐在靠窗的位置,很是失望,“不是说路上能看云海吗。”
关鸠坐在他对面,好笑地说,“那是晴天。”
郦边没精神地趴在桌上好一会儿,才重拾精神,“大家都带学生证了吧。”
陈之一愣,扯了扯关鸠的衣袖,示意她看自己打字——【学生证?】
关鸠也配合他打字:【马上要放假了,学生证返乡有优惠。】
陈之撇嘴:【我没有。要是问到我怎么办。】
关鸠在他的手机里翻出一个他惯用的“小狗摸头”的表情包:【没事,咱不尴尬。来人你就装睡。】
陈之委委屈屈,关鸠乍一看过去,差点手抖把旁边“小狗委屈”的表情包发出去。真是表情包随主人,一模一样。
陈之缩在边上,正跃跃欲试把头靠到关鸠肩膀上,就见孔嘉玉突然凑过来,“陈哥这是怎么了?晕车吗?我带了晕车贴。”
“没。”陈之咬牙切齿。
还没等陈之呛回去,关鸠突然浑身一颤。
“怎么了。”两人同时问。
陈之瞪孔嘉玉一眼,又转回向关鸠,“冷吗?”
孔嘉玉也不甘示弱,“今天室外温度三十二度。”
“车上有空调。”
“嘘。”关鸠打断两人吵闹,“仔细听。”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像是某种敲击声。
郦边挠挠头,“谁这么没素质。”
关鸠摇头,“仔细听,不是车里的声音。”
四人正屏息凝神,但等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等到。反倒是一旁的人也安静下来。
“所以你们在听什么?”后排的年轻女孩实在没忍住问。像是一滴沸水突然溅入油锅,人群沸腾起来,七嘴八舌又议论开来。
非节非假,普通周六,车上还是年轻人和已经退休的老年人居多。
后排那几人看起来也像是趁着周末到邻省极限两日游的大学生。年轻人的好奇心总是要重些的,刚才车厢里的寂静来得太突然,他们也跟着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到,这会儿竟然派了个外向的过来问。
派过来的正是刚才出声询问的年轻女孩,她先是自我介绍说叫“小安”,然后眨巴着两只眼睛问:“请问刚才你们是听到什么了吗?”她又补充,“我没有恶意,只是我们一个朋友说她好像看见了点东西。”
“你们看见什么了?”关鸠皱眉。
小安降低声音,“她说是黑褐色的影子。”她停顿一下,“我们怀疑,这地方不干净。”
关鸠笑笑,“哪有这么多不干净的地方。”她指了指郦边,“我们这位朋友懂一点,你问问他。”
郦边点头,“没鬼的。”
小安羞涩一笑,“我们也是害怕,我朋友刚说看到怪东西了,你们这边就听到声音了。我们还以为——”
关鸠摆摆手,“没事。人之常情嘛。我刚才就是听到有东西在敲窗子的声音,想让我朋友也听听。估计是隔壁车厢的声音。”
小安放心了,留下两包泡凤爪,蹦蹦哒哒地回去和小姐妹分享去了。
等人走了,孔嘉玉不放心地又问了一边郦边:“真没东西?”
郦边摇头,“没鬼。”
孔嘉玉却是脸色一白,压低声音“那就是有其他东西了?”
关鸠奇怪地看他一眼,“妖魔鬼怪?”
孔嘉玉只能耐下心来和她解释,“小郦他们师门说话都怪,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喜欢故弄玄虚,算是一种传承了,你不多问,他们也不解释。”
郦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能说是没鬼。”
关鸠皱眉,安抚地拍拍明显往她这边凑了凑的陈之,“真有东西?”
郦边又摇头,“不确定。也可能是隔壁车厢呢。”
“我那是安慰她的。”关鸠无语凝噎。
“那……我也是安慰你们的?”郦边试探性说道。
四人又静下来——万幸的是,恼人的“咄咄”声没有再出现。静下来之后,车厢里其他人的聊天声变得明显起来。
陈之本来又要偷偷摸摸地靠到关鸠肩膀上了,却被一阵小孩的哭声打断——“呜呜呜”的抽泣声,听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幼童,并不撕心裂肺,所以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发现,这会儿可能是没人搭理,才逐渐洪亮起来,给陈之吓一激灵。
关鸠又拍拍他,“怎么了?”
“没事。”陈之坐直身体,耳朵还在留意小孩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不间断的哭声时高时低,却罕见地没有任何乘客去阻止,或许是大家都觉得四小时的车程忍一忍就过去了吧。
又或许是孩子的妈妈在一旁哄得非常努力,爸爸也不断对周围的人道歉,伸手不打笑脸人,提高了周围人对哭声的耐受程度。
或者——陈之终于听清楚孩子的呢语——“娃娃,动,娃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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