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和姚正昀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赵令从个人账户划走了一百万。
这是她送给自己，也是送给这段婚姻的一份“大礼”。
手指划过手机屏幕，银行转账成功的提示冰冷而清晰。赵令抬眼，望向衣帽间落地镜中的自己——
几个小时前，就是这张脸，在“云栖美术馆计划”慈善晚宴的聚光灯下，曾绽放出无懈可击的、属于“姚太太”的幸福光晕。
他为她拉开椅子，她在他与收藏家寒暄时，适时递上关于艺术家背景的精辟见解。每一个互动细节都精准得像是经过彩排。
在揭幕仪式上，他一手轻扶她的腰际，另一手与她共同执笔，在捐赠证书上落下紧密相邻的签名。
“姚总姚太太真是郎才女貌，感情羡煞旁人。”
她挽着他的手臂，笑容得体。而他则微微侧身，以一个近乎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怀中，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位试图上前劝酒的合作方。
那一刻，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章总的母亲在露台。拿下她。”
看，这就是他们的纪念日。没有玫瑰，没有礼物，没有哪怕一句走心的情话，只有觥筹交错间的利益同盟与精准表演。
合上晚宴手包的那一刻，脸上公式化的笑意便如潮水般褪去。此刻，赤脚踩在衣帽间冰凉的地板上，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席卷而来。
她享受这种极简带来的掌控感，尽管母亲梅玫曾拎起一件无衬垫内衣一脸嫌弃：“穿起来跟没发育似的！”父亲赵志强的评价更是直白刺耳：“有点男人样了，没点女人味。”
这个时代赋予了女性诸多选择的权利，可当她选择仅仅让自己舒适时，却连至亲都要来审视纠正。
浴室里水声淅沥。偌大的主卧只亮着两盏昏黄的床头灯。
赵令走到衣柜深处，拖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方盒。耳根有些发烫。
盒子里，一条黑色蕾丝裙静置其中，流转着暧昧的光泽。这是好友上周硬塞给她的“周年纪念礼物”。
她伸出食指，丝绸质地冰滑，捏起裙角一小片，光泽在她指尖流淌。
她终究没能鼓起勇气穿上它。仿佛一旦穿上，就承认了某种不该有的、逾越“合伙人”界限的心思。
“赵令。”
浴室里忽然传来男声。
像做坏事被当场抓包，赵令浑身一激灵，“哒”一声合上盖子，迅速将盒子塞回衣柜深处。
“进来一下。”姚正昀说。
赵令走过去，侧耳贴着磨砂玻璃门，水汽氤氲：“怎么了？”
“帮忙搓个背，可以吗？”里面回道。
“……哦，好。”
她掩上门，有些局促地站着。“我可能……技术不太好。”
“没关系。”他缓缓睁眼，双手撑着池壁作势起身。
待她低头摆弄好搓澡巾，姚正昀修长健硕的双腿已侵入她的视线。
她起初不敢用力，动作轻柔得近乎羽毛拂过。
“力气可以大些。”他忽然开口。
赵令像是得了指令，稍稍加了劲道，他白皙的背上瞬间浮现几道红痕。
她立刻停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慌张与关切：“啊，对不起！是不是很疼？”
“不疼。”他语气平淡。
赵令辨不出真假。她从他身后微微倾身，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讨好的试探：“你别逞强呀，都红了……我，我还是再轻一点吧？”
这次，姚正昀没有回应。
然而，搓到一半时，他毫无预兆地动了——
手腕骤然被一股滚烫的力道攫住，赵令呼吸一窒。
他捏着她的手腕，指腹恰好压在她急促跳动的脉搏上。那滚烫且不容置疑的力道，与她冰凉的皮肤相触，这反差刺骨般清晰。
浴室里，氤氲的水汽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她僵着身子，甚至能感觉到他背部肌肉瞬间的绷紧，以及透过潮湿空气传来的、他陡然变得深重灼热的呼吸。
“好了，谢谢。”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像被水汽浸透的砂纸。
随即他猛地站起身，带起一片哗然水声。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朝门外随意地挥了挥手：
“你先出去吧。”
“我累了。”
赵令捏着手里那块犹带潮气与体温的搓澡巾，牵起嘴角，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在脸上绽开——这是她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的、绝不会出错的“姚太太式微笑”。
“好。那你早点休息。”
她退出浴室，轻轻带上门，将那满室令人窒息的热浪与无处安放的暧昧，彻底关在了身后。
回到空旷的客厅，她再次点开银行提醒，确认那一百万已汇出。
这笔钱在姚正昀眼中不过是零钱，但于她而言，是只属于“赵令”的资本，与“姚太太”无关。
忽然想起父亲赵志强常挂在嘴边的话：
“男人对你好，要么图你年轻漂亮，要么图你省心听话。小姚图你什么？你心里得有数。”
赵令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
她心里当然有数。
姚正昀图她"合适"，图她"清醒"，图她不会像小女生一样索要多余的爱。
而她图他的钱，图他的资源，图他能为她铺就通往广阔世界的桥。
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等价交换。
只是，当她站在这里，俯瞰脚下这座由他引领进入的璀璨都市时，那场晚宴的喧嚣、他落在耳边的低语、浴室里滚烫的手腕......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觉得，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像一个巨大而精致的笼子。
而她，是笼中最识趣、也最懂得如何演好一场戏的金丝雀。
只是今夜，在这样一个本该有点特殊的日子里，笼子的金栏，硌得她心口生疼。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书房。
感情是奢侈品，而她，首先要确保自己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漂亮。
看，账算得明明白白。
她可真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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