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洒在局长周正华的办公桌上，办公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周局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身子靠着椅背，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他本就严肃的脸，现在更是恐怖。他眉头紧锁，恨不得夹死一只苍蝇，神情不悦的盯着站在办公桌前的秦朗，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秦朗没急着开口，而是选择上前一步，动作熟练的拿起办公桌上的紫砂茶壶，微微倾身，给周局面前已经见底的茶杯续上了热茶。
“周局，你先喝口茶吧。”秦朗说话的声音不高，他说话时，坦然的迎上了周局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
“秦朗啊，”周正华没有去动面前的那杯茶，而是深深的吸了口手上的烟，随后将烟头重重的按进烟灰缸里，开口道：“不是我非要给你泼冷水，你自己摆着手指头算算，现在队里手上压了多少新案子没破下来？就拿上个月的入室杀人案来说，线索也才刚有点眉目。还有城南那起恶性伤人事件，受害者家属天天来问进展。这些哪一件不是迫在眉睫，等着你们去啃的硬骨头？”
说着，他抬起手，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你倒好，现在又要去翻一个十年前的旧案，还是一个已经结案的！你不会不知道重启这种案子要走的程序得多麻烦，耗费的人力物力有多大！我就问你，局里每年的考核指标，结案率还要不要了？翻案的影响有多不好，你想过没有？”
“周局，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秦朗等周局说完，他才微微吸了口气，开口回应：“我们在“连山工艺”的仓库找到的石膏像里面有刘铭完整的尸骸，而当年自首的熊子炎，他所给出的供词存在太多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我们很有理由去怀疑他有所隐瞒，甚至可能有别的凶手，并且根据江顾问的能力其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你还说呢！你是知道我不会同意翻案，才背着我先去找证据，然后拿着证据过来，是想跟我玩先斩后奏那一套是吧！”周正华一听到秦朗说证据的事就来气，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隔空点着秦朗：“秦朗啊秦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局长，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秦朗站在原地没说话，一副略显理亏的样子低着头，接受着周局的怒火。
“秦朗，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让我很失望啊。”周正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拿起烟盒又抽出一支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打量秦朗：“上一个案子也是，马晓晓那个案子吧，闹出多大的动静？绑架、炸弹，差点把你们自己都折进去！那个同样也是个好几年前的旧案子了，要不是你盯着不放，非要深挖……”
听出周局的未尽之言，秦朗没有反驳，而是转言说道：“周局，这个案子的受害者刘铭，失踪的时候才十七岁，他死在了那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十年了。难道现在我们找到了这个孩子，并且发现案件有疑点。就因为这是十年前的旧案子，就装作什么都看不见，让他继续含冤莫白吗。”
听到这番话，周正华的表情晦暗不明，但是没有打断秦朗的话语。
秦朗深吸一口气，直视周正华的眼睛，认真开口：“周局，我之所以穿上这件警服，你不会不知道。不就是为了追查真相，缉拿真凶，还给死者一个公道，以及生者一个交代吗？无论如何，这个公道，不应该有时间限制！不管案子过去了五年、十年，还是更久，只要有罪恶存在，只要冤屈未雪，我们就有责任把它挖出来，晒在阳光下。”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发自肺腑继续说道：“我想翻案，不只是为了告慰刘铭那个孩子，更是为了维护法律最基本的尊严，让所有老百姓能够相信，天理昭昭，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随着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和周局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轻响。
终于，在这片安静里，周正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桌上申请报告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从抽屉里拿出公章盖在了签名旁边。
“行了，别跟我在这唱高调了，你都把证据摆我眼前了，我还能不同意吗。”周正华虽然说着像是被逼无奈一样，但是脸上挂起的欣慰笑容，出卖了他。他把申请报告往秦朗的方向推了推，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你跟你师傅真是一个德行。”
而秦朗在听到“师傅”两个字时，他伸向文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有接周正华的话茬，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他只是朝着周正华微微颔首，拿着文件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
周正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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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正式手续后，秦朗和江林夕来到刘铭家楼下，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刘铭生前，特别是失踪前的线索。
来到刘铭家门口，秦朗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刘铭的母亲，她看上去很憔悴，脸色灰暗，看到门前两个陌生面孔，眼神有些茫然和戒备。
“阿姨，你好。”江林夕上前半步，微微欠身，声音温柔的说道：“我们是刘铭的中学同学。”说完，她还碰了碰身旁的秦朗，而秦朗也很配合地将手中的果篮轻轻递上。
“今年正好是农大附中建校50周年，学校准备办一个回顾展，想要收集一些往届优秀学生的作品和资料作为纪念。我们都记得刘铭画画特别好，是那时候年级里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所以这次，希望能征得您的同意，选一些代表性的作品用于校庆展览。”江林夕语气真诚的解释道。
是的，没错。江林夕和秦朗两人又一次隐藏了身份，这一次为了防止刘铭的父母因为警方的重启调查，再一次受到伤害。他们选择先保持善意的谎言，直到真相查明再告知一切。
刘母愣愣地听着，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或许是“同学”这个身份有所触动，她眼底的戒备慢慢消散开来。她接过秦朗手上的果篮，然后侧身让开了门，声音沙哑的说道：“进来吧，没想到这么久了你们还能想到他，特意跑一趟。”
刘铭的家里非常的干净整洁，刘母局促地搓着手让他们坐到沙发上，然后去倒了两杯温水过来，放到桌面上。
“阿姨，您快坐，我们也是想来陪您说说话。刘铭以前在学校，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因为他画画特别好，我们都很佩服他。”江林夕在沙发上身体前倾，目光柔和的看向刘母的眼睛。
听到这句话的刘母，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哽咽道：“是啊，铭铭从小到大，就喜欢画画，每次一画起来就忘了吃饭……”
江林夕耐心地听着，不时的点头附和几句。而秦朗则趁着这个时候，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视线定格在客厅柜子上摆放的单人照，照片上的刘铭穿着校服，笑容腼腆看着镜头。
等她们大概聊的差不多了，秦朗适时开口，语气自然：“阿姨，刘铭的画稿或者笔记之类您还留着吗？我们想看一下。”
“有的有的，他那间房间我们没动，很多东西都还在，我带你们去看看。”说着刘母立刻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带着他们走向一间紧闭房门的卧室。
推开房门，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几乎贴满了整个墙面，密密麻麻的画作。各种形态各异的素描与色彩画，有趴着吐舌头的小狗、菜市场里五彩斑斓的蔬果、在公园长椅上依偎着打盹的老年夫妇，还有刘铭的母亲和父亲。
但是里面画最多的是一个女孩。
她出现在不同的场景，窗边读书的背影，林荫道下行走的侧影，靠在栏杆上远眺的轮廓……
奇怪的是，所有这些画中的女孩，都没有画上五官。女孩脸，或被柔和的阴影、或被几缕刻意画出的发丝、或者被一只抬起似乎要遮挡的手所模糊。
虽然每幅都看不到脸，但是可以看的出来每幅画笔触细腻，光影处理得极其温柔，看的出来刘铭倾注了大量心血。
“你们，看吧。我还烧着菜，先去忙了。”刘母站在门口，声音哽咽找了个借口，不准备进房，很显然是还没有勇气再踏进这个充满了儿子气息的房间。
“谢谢阿姨，我们看一下就好，一定会小心，不会弄乱任何东西。”江林夕轻声保证，和秦朗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小心地走进了房间。
房门在身后轻轻掩上，江林夕细细的观察墙上的画作，疑惑地喃喃自语：“这个没有脸的女孩是谁？”
而旁边的秦朗已经快速的戴上半指手套，开始检查书桌的抽屉有没有可用的线索。江林夕看到这一幕，也赶紧回过神走向书架，仔细翻阅那些堆叠的素描本和笔记本。
突然，江林夕注意到，书架的最下层藏着一本硬壳的本子，上面落满了灰尘。她小心地抽出来，擦了擦封面，很显然这是一本日记本。
她赶紧拿着日记本走到还在搜擦的秦朗旁边，摇了摇手上的东西：“日记。”
秦朗闻声立刻凑近，他的影子几乎将江林夕和那本日记完全笼罩。江林夕托着本子，小心的翻开日记本。两人的头不自觉地靠向彼此，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逐渐显露的文字上，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变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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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无面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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