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简乐找了近十分钟,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越收越紧,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从流光溢彩的主会场,到挂着暖灯的回廊,再绕到栽满冬青的花园,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又慌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悬空的钢丝上,稍有不慎便会坠落。
直到路过泳池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昏黄路灯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洒下,在他身上投下斑驳光影,那道跪在池边的背影佝偻着,单薄得像片被秋风吹落的叶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夜色吞没。
她心里猛地一紧,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几乎忘了呼吸,拔腿就朝那边小跑过去。
高跟鞋在石板路上磕出慌乱的节奏,跑到他身边时,声音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发颤,尾音轻轻打着抖:“凌辰,你还好吗?”
凌辰听见声音,像是耗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抬起头。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前,遮住了半只眼睛,露出的那只眼里蒙着层水汽,醉意浓重得化不开,像被揉碎的星光沉在水底。
看清是韩简乐时,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柔和了一瞬,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浅得像水面的涟漪,带着点孩子气的依赖——就像迷路很久的孩子终于撞见熟悉的人。
可那笑意还没在脸上站稳,他的眼皮便猛地一沉,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凌辰!”韩简乐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扶。
少年的重量骤然压过来,带着滚烫的体温,撞得她踉跄着后退半步。
她死死咬着牙,双臂发酸也不敢松劲,只能让他重重地倒在自己怀里,头轻轻靠在她的颈窝,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烫得她皮肤发麻。
她低头看着他的脸,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泳池的水还是呕吐时呛出的泪,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做什么难受的梦,脸色白得像宣纸。
今晚的种种纠葛——颂一的话、阮浠的试探、他替人挡酒的决绝……此刻都来不及细想,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晕在这冷风里。
她慌忙掏出手机,指尖因为着急和用力有些发颤,连解锁都试了两次才成功。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找到沈津年的微信,手指哆嗦着点开语音通话。
忙音在寂静的泳池边响起,一声,两声,三声……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韩简乐的心跳得更快了,像要撞破胸膛。她咬着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指尖不停地按着重拨键,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跟着发紧,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
晚风吹过水面,带着刺骨的凉意,卷起她散落在肩上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颈间。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像是在喊谁的名字,又轻得听不真切。
韩简乐连忙低下头,声音放得极柔,像哄小孩似的:“我在呢……”
而此时的沈津年,正将阮浠困在“拾山庭”楼上客房的门板与胸膛之间。
他的吻带着积攒了数年的焦灼与不甘,凶狠地落下,像是要将眼前人拆吞入腹。
两人的衣服早已在拉扯中失了体面——阮浠的礼裙肩带滑到臂弯,裙摆被揉得皱成一团,露出的小腿上还沾着几根他衬衫的线头;沈津年的黑衬衫更甚,领口的两颗扣子早已崩飞,袖口被扯得变形,露出的锁骨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抓痕。
空气中弥漫着**与争执交织的复杂气息,连吊灯的光晕都仿佛被染得发烫。
阮浠推着他的胸膛,指尖抵在他汗湿的皮肤上,呼吸乱得像风中的碎纸:“先接电话……万一有急事找。”她的声音带着刚被吻过的沙哑,尾音轻轻发颤。
沈津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眼尾的余光扫到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韩简乐”三个字让他动作一顿。
他松开钳制着阮浠腰肢的手,抓过手机划开接听键,语气里还裹着未散的**,懒洋洋地拖着调子:“喂?”
“沈津年!”韩简乐的声音像被火燎过,带着急促的尖锐,几乎要刺破听筒,“凌辰晕在泳池旁边了!你在哪?快过来!”
“嗡”的一声,沈津年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砸中,瞬间清醒过来。
他竟把凌辰喝了混酒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顾聿风这货居然也没有去找凌辰!那杯酒里掺了至少三种烈酒,而凌辰的体质……他心头猛地一颤,像被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带着声音都绷紧了:“等我五分钟,马上到!”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啪”地挂了电话,手忙脚乱地去扣衬衫扣子,指尖因为慌乱一个劲打滑,半天都扣不上那该死的纽扣。
阮浠看着他骤然变了色的脸,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韩简乐说,凌辰晕在泳池边了。”沈津年一边含糊地应着,一边胡乱系着皮带,金属扣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抓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往外冲,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阮浠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整理皱巴巴的裙摆,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裹住肩膀,快步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沈津年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诧异,有不耐,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看懂的松动。他没说话,只是脚步顿了半秒,算是默许了。两人一前一后冲进电梯,镜面映出彼此狼狈的模样。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袭来时,沈津年忽然嗤笑一声,语气里裹着点嘲讽的尖刺:“你跟着去干嘛?不是最怕被狗仔拍到,怕明天‘顶流阮浠与神秘男子举止亲密’的词条冲上热搜吗?”阮浠白了他一眼,伸手将耳边汗湿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的耳垂还泛着红:“韩简乐不是在吗?”话音刚落,电梯门“叮”地一声弹开,带着金属摩擦的轻响。
两人几乎是同时冲了出去,皮鞋与高跟鞋在走廊的地毯上踩出慌乱的声响,朝着泳池的方向狂奔。
远远地,沈津年就看见泳池边那两道依偎的身影——韩简乐半蹲在地上,怀里躺着个人影,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像幅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画。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皮鞋磕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噔噔”声。
冲到近前时,沈津年甚至没等韩简乐开口,便俯身一把从她怀里接过凌辰。
他先是想打横抱起,可凌辰浑身发软,脑袋摇摇晃晃地往下坠,他干脆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等凌辰无意识地趴在他背上后,他反手牢牢扣住对方的腿弯,力道紧得像铁钳,二话不说就往“拾山庭”大门走。
那一连串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韩简乐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整懵了,张了张嘴想问“你们要去哪”“他需要去医院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晚风吹起她的裙摆,看着沈津年背着凌辰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那道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竟莫名生出几分可靠的意味。
“别担心”阮浠走过来,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和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沈津年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照顾人倒是细心,凌辰不会有事的。”
韩简乐这才回过神,发现阮浠也跟来了。
她身上的披肩歪在一边,长发有些凌乱,却依旧难掩那份从容。韩简乐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阮浠前辈。”
阮浠笑了笑,在泳池边的藤椅上坐下,指了指旁边的空位:“乐乐,坐吧,我们聊会儿。”
韩简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她身边坐下。
晚风吹过水面,带着湿漉漉的凉意,卷起她散落在颈间的发丝,贴在微凉的皮肤上,激得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远处的音乐声隐隐约约飘过来,衬得这方角落格外安静。
阮浠望着沈津年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乐乐,你喜欢凌辰,对吗?”
韩简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撞进阮浠那双了然的眼睛里。
那目光太通透,仿佛能看穿她所有藏在心底的小心思——那些偷偷摸摸的注视、靠近时加速的心跳、被戳破时的慌乱……全都无所遁形。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热度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子,像泼了滚烫的热水。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喉咙却像被堵住;想承认,又羞得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攥着裙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呼吸都乱了节奏。
阮浠没等她回应,又继续说道:“凌辰刚才帮我喝那杯酒,其实是因为愧疚。”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韩简乐,路灯的光落在她眼里,漾着点温柔的笑意,“他觉得是自己告诉了他们我的行程,才让这场闹剧上演,心里过意不去,你别误会。”
韩简乐望着池面晃动的碎光,那些光斑像被揉碎的星星,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没有误会。”
阮浠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好奇我和他们怎么认识的吗?”韩简乐轻点了一下头,眼里藏着几分好奇。
阮浠又转回头,望着前面的泳池,语气带着点回忆的怅然:“前几年我还不是热浪星河的top时,在一个酒吧认识了沈津年和顾聿风。沈津年就是个花心的富二代,他砸钱给我打投,陪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把我送上了冠军位。他想和我谈恋爱,可我却在那段时间里喜欢上了顾聿风。沈津年后来知道了我喜欢顾聿风,也知道顾聿风不喜欢我,我和沈津年就这样断断续续纠缠了好几年。”
“凌辰是那个圈子里最特别的一个”阮浠的语气软了下来,“和沈津年那群爱泡吧飙车的朋友完全不同。第一次见他时,他应该是放假回国,就安安静静坐在人群里,不喝酒,不说话,对谁都带着疏离感,却又礼貌得挑不出错处。”她侧头看向韩简乐,眼里带着点温柔:“我不太清楚他的过去,但从沈津年偶尔的话里能感觉到,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把自己裹得太紧。”
韩简乐静静听着,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浅笑,那笑意里带着点骄傲:“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阮浠看着她眼里的光,笑着追问:“刚刚在会场,我问他要不要假装亲密气气你,你猜他怎么说?”韩简乐好奇地看着她,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他说不要”阮浠模仿着凌辰冷淡的语气,眼底却满是笑意,“他不想做会让你误会的事情,换作沈津年,早就找十个八个朋友演一场大戏了。”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认真起来:“乐乐,你在犹豫什么?”
“我……”韩简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心里其实乱得像团麻——她明明很喜欢凌辰,每次靠近时都心跳加速,可现实的差距像道无形的墙,家世、背景、圈子……每多想一点,脚步就忍不住往后缩。
她怕自己配不上他,怕这段感情走不到最后,更怕自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最后却什么都抓不住。
阮浠看着她纠结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乐乐,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及时行乐,享受当下,别总去畏惧还没到来的未来。你看我和沈津年,纠缠了这么多年,不也还是这样?至少我们没留遗憾。”说完,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吧,先回会场。再待下去,指不定被哪个有心人看见,又要编出什么流言蜚语了。”
韩简乐跟着她往会场走,脚步有些沉。
晚风吹过回廊,带着远处的音乐声,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阮浠的话——“别总去畏惧还没到来的未来”“至少没留遗憾”
走进主会场的那一刻,水晶灯的光落在脸上,亮得有些晃眼。她忽然想明白了——那些顾虑、犹豫,在“想见他”的念头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停下脚步,开口道:“阮浠前辈”阮浠转过头,“嗯”了一声,眼里带着询问。
韩简乐望着她,眼里闪着坚定的光,笑了笑:“我想去找他,麻烦您帮我跟商时她们说一声。”
阮浠欣慰地笑了,点了点头:“行,你去吧。”
韩简乐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递过去,脸颊还有点红:“阮浠前辈,补个口红吧,刚才……好像有点花了。”说完,她转身就朝“拾山庭”的大门走去,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连高跟鞋都磕出了雀跃的节奏。
阮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掏出手机照了照,屏幕里的自己唇妆果然花了,嘴角还有点晕开的红。她忍不住低骂一声:“该死的沈津年!”说完便快步朝卫生间走去,裙摆扫过回廊的地砖,发出轻快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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