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断电话的易露实在是太好奇了，一天也等不了，下午就翘课拉着萧望亭去小区“一探究竟”了。
她猫着腰，鬼鬼祟祟地缩在转角墙根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远处，她的妈妈黄兰女士正抱着小美，眉飞色舞地和邻居侃侃而谈。
“我家小美可灵了！”黄兰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昨天我钥匙找不到了，急得团团转，它居然叼着钥匙串，摇着尾巴给我送过来了。”
“现在我每天回家，不管刮风下雨，它都准时蹲在门口等着，嘴里还叼着我的拖鞋！”
“前天我出去买菜，稍微久了一点，回家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
邻居手里拽着自家横冲直撞准备找翔吃的哈士奇，笑容略显僵硬：“啊，真是聪明又——”她瞥了眼小美那突出的龅牙，把到了嘴边的“漂亮”咽了回去，“懂事。”
易露睁大眼睛看了看萧望亭，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我不是做梦呢吧？”
萧望亭微微蹙眉，捏着她脸上的软肉，转了一圈：“醒了么？”
小美已经彻底告别了流浪生涯，黄兰为它穿上了一套合身的连体小黄衣，柔软的灯芯绒面料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背上还俏皮地绣着两只棕色的小骨头。在这身精心打扮下，连小美原本略显突出的龅牙都不那么显眼了，甚至勉强可以挤进了“可爱”的梯队。
眼看着邻居被兴奋的哈士奇拽着要走，黄兰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比露露还贴心呢。”
易露：……
黄兰弯腰，轻柔地将小美揽入怀中，语气宠溺：“走吧，和姥姥回家。”
一旁的萧望亭将易露那副探头探脑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尽收眼底，唇角不自觉漾开一抹笑意。他微微倾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声音酥酥的：“明明是我们更可爱。”
易露嗔了她一眼，拉着萧望亭敢在黄兰准备关门的瞬间，眼疾腿快地伸脚卡住了门缝，对着妈妈绽放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这要是平时，黄兰见到易露回来肯定是极为开心的。可此刻，她的脸色骤然一沉，迅速将小美往怀里又护了护，警惕地问：“你回来干什么？”
小美见到易露却兴奋不已，一边发出亲昵的哼唧声，一边把尾巴摇成了欢快的螺旋桨。
黄兰看了“怒其不争”：“小美，她要把你送走，你怎么还跟她撒娇？！”
易露：？？？
这尴尬的时刻，萧望亭站了出来主持公道：“阿姨，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易露：……
就这样，小美成功的入住了家里。
黄兰对小美的疼爱，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从最初略带嫌弃地收留这只小流浪狗，到后来大大小小的快递堆满门口，全是为小美精心挑选的狗粮、磨牙棒、玩具和衣服。用黄兰自己的话说：“别人家狗狗有的，我家小美一样也不能少。”
这份疼爱后来更是演变成了十足的“护犊子”，就因为小区邻居客观评价了句：“这狗……长得有点磕碜。”
黄兰当场破防，实话都不让人说了，整整一个多月没搭理对方，一向连去美容院都舍不得的她，不仅带着小美去做了全套美容，还亲自操刀，把狗狗的两个耳朵染成了俏皮的粉金色。
好几次，易露回到家，看着她妈一边看电视，一边抱着小美给她把瓜子，再一粒一粒地喂给它，都觉得不可思议。
小美跟个孩子似的，就那么乖乖地守在妈妈身边，小尾巴摇啊摇。
这画面太和谐了发，易露有一种错觉，她才是家里那个多余的。
“我小时候，她都没这么喂过我。”
易露忍不住向萧望亭抱怨。萧望亭看了看小醋瓶，“阿姨她以前很孤单。”
黄兰给了小美一个家，是一种救赎，而小美对于黄兰，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从有了小美，黄兰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不仅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狗友”，连微.信头像都换成了和小美的合影。原本一片空白的朋友圈，也被小美的九宫格照片填满。每张照片下，都配着她带着骄傲的文字：“我家宝贝今天又学会新技能啦！”
白天，黄兰会戴着老花镜，耐心地为小美挑选、编织过冬的小毛衣；午后暖阳下，一人一狗常共享一张沙发，她看着电视，小美就枕着她的腿打盹，呼噜声均匀而安稳。
易露还用手机录过这一人一狗睡着的模样，连打的呼噜都是一个调子。
而那些原本寂寞的夜晚，身边也有了陪伴，黄兰翻看照片，小美就安静地枕在她腿上望着她。
黄兰看照片有多专注，小美看她，就有多认真。
春去秋来，一家人都把小美当成了不可或缺的一员。谁也不觉得它丑，反而越看越可爱，越看越特别。
后来，易露和萧望亭要结婚了。在筹备婚礼时，易露特意向司仪提出，想让小美担任送戒指的“重任”。
司仪盯着小美看了半晌，委婉建议：“要不要让它戴个面具？”
总要照顾宾客心情的。
他很疑惑，这么个俊男靓女组合，怎么养了这么丑的一只狗。
易露还没来得及回应，萧望亭眸色便是一沉。他并未提高声调，只抬眼看向司仪，原本温和的气场骤然转冷：“不用，这样就很好。”
他俯身，轻柔地将小美揽入怀中。
易露心尖一颤，爱极了他这温柔又护短的样子。
在那场属于他们的婚礼上，曾经被抛弃的小美，成了追光灯下的主角。它顺利地完成了使命，迈着小短腿，吐着粉舌头，兴奋地将戒指送到了让它重获新生的易露手中，被新娘新郎一起拥入怀中。
在所有人的欢呼与簇拥下，它迎来了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如今，家里客厅正中央依旧挂着那张婚礼上的照片——小美被高高举起，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那光芒，远不是如今这般浑浊的模样。
易露蹲下身，伸手想将小美抱起，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虚弱身躯时生生顿住，它如此苍老脆弱，一触即碎。她看见它周身萦绕着一圈暗沉的光晕，那是生命将尽的预兆。而她身上的阴气，只会加速这光芒的消散。
小美似乎感知到什么，变得异常焦躁，它不停地四处嗅闻，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
“小美这是怎么了？”黄兰疑惑地问。
易露默然后退，将自己的气息彻底隐去，一阵伤感涌上心头。
小美虽已看不见，嗅觉却依然灵敏。它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找不到易露，就本能地想要亲近、依赖萧望亭，只是脚步蹒跚，走得艰难。
萧望亭俯身将它轻轻抱起，一边抚摸着它的额头，一边转向黄兰问道：“妈，医生具体怎么说的？”
易露心头一颤，只见黄兰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身体衰竭得厉害……它最近总往外跑，我担心——”
都说狗能预知自己的死亡。许多老狗会在那一刻到来前，独自离开家，悄悄找个角落，不愿让主人亲眼目睹它的离去，平添伤心。
一向听话的小美，近来却总是一次次蹒跚着向外去。黄兰不得不在小区里一圈又一圈地找，喊到嗓子沙哑，它才缓缓从某个角落走出来。
街坊邻居都说，小美是想走的，可又实在舍不得黄兰。有人好几次看见它蜷在树坑后面，一动不动，像是在挣扎。
黄兰心里难过，可一辈子经历多了生离死别的她，对此也毫无办法。
萧望亭将带来的东西安顿好，依照惯例，带小美去了宠物医院检查。
医院的医生护士对小美都很熟悉，见它来了，都轻声招呼，语气温柔。
小美顺从地接受了一套完整的检查：体温、心率、血压被仔细测量，血液与生化指标被详细分析，衰老的脏器在超声探头下显出疲态，浑浊的双眼也已对强光也已失去反应。
检查结束后，医生对萧望亭低声说：“要做好心理准备。”
萧望亭眼神一暗，看着怀里无精打采的小美，声音有些发沉：“还能有多久？”
“就这几天了。”医生回答，“它现在身体该是极度不舒服，每一天都是在强撑……其实是建议考虑安乐死的。”
其实一个月前，萧望亭带小美来的时候，医生就觉得这狗已经要撑不住了，没想到能挨到现在。
或许，它是在等着谁吧。
随着一人一狗离开，易露的魂魄仍停在原地。她看见医生惋惜地摇了摇头，身旁一个年轻护士轻声问：“那只狗狗……眼睛是怎么瞎的？”
医生轻轻叹息：“女主人去世之后，它就慢慢看不见了。”
小护士低声惊呼：“啊……是哭瞎的吗？”
从医院出来，萧望亭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喉结微动，许久才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当他终于低下头时，只是用指背轻轻蹭着小美额间稀疏的毛，嗓音沙哑：“我知道，你是太想妈妈了。”
他也一样。
小美微弱地“呜”了一声，仿佛听懂了一般，费力地抬起脑袋，用温热的舌头舔了舔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像是在回应。
T0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