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淮问的问题,其实也是花如是想问的问题,花如是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陈庭桉会忽然转变想法。
陈庭桉有意无意地看向花如是,“为了恣欢更好的发展,为了我们能得到更多资源,我承认我很功利,这个过程也会伤害到一些人,我不敢奢求所有人的原谅,只能尽力弥补。”
苏醒在一堆人中选中花如是做自己的学生,更多的是为了早日从云卿去世的意外中走出来,让生活回到正轨。
自己也需要一个转岗的契机,所以半推半就的成了花如是的老师,这些年花如是做的很好,也确实完成了当初苏醒给她分配的任务。
这些年,自己始终对花如是却满是愧疚,花如是是很被动的卷入到自己的生活中的,被迫做了人间小太阳,虽然她是自愿的。
自己不知道怎么答谢花如是提供的情绪价值,只能尽可能帮她把在恣欢的路铺平,自己这么做,是让花如是在这条路上走的轻松安稳些,花如是却理解成了自己对她寄予厚望,所以更加拼命。
最开始自己不太好意思解释这个误会,后来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能拼命铺路,现在,花如是走的比她当年想的远得多,也好得多,那份在利用花如是的愧疚之情才消退一些。
不管结果如何,她最初的目的的确是功利的,这一点无可辩解,既然目的是功利的,那她就是在利用花如是,即便花如是能原谅自己,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屋里时钟的指针滴滴答答转过一圈又一圈,花如是才明白过来陈庭桉说得是什么意思,“你大可不必自责,至少我从来没怪过你,更谈不上什么弥补,这些年你做得非常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谢谢。”
这么好的气氛,节目组自然不会放过,她们悄悄叫走了舒淮,把书房这个昏暗又有些狭窄的空间,留给听话二人。
陈庭桉在昏暗的环境中比较有灵感,狭窄的空间能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所以这间书房在最初的设计中,就与其它几间房子的风格完全不同。
“这两个娃娃…”花如是颇为怀念的拿起她们俩的cp娃娃,这是某一场演出中,粉丝送的礼物,有cp属性的棉花娃娃,“被你照顾得挺好的。”
花如是记得,这好像是粉丝送的娃娃中,唯一一对cp的,没想到陈庭桉竟然还留着它们。
陈庭桉说:“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被亲妈送到我这,寄人篱下本身就自带委屈感,我当然得好好照顾。”
陈庭桉经历过住在自己家,但依旧充满了寄人篱下委屈感的日子,所以特别能共情这些被起码送来的娃娃。
它们不是普通的棉花娃娃,她们是寄托了亲妈各种情感的孩子,或者说,她们就是亲妈本身的缩影。
她照顾的是孩子,更是娃娃的亲妈,也就是她的粉丝们,她想尽可能让每一个粉丝都有家一般的归属感,都有被尊重的感觉。
她带着这些孩子去过很多地方,工作、学习、旅游,或者单纯的趁着天气好出去晒晒太阳。
她也给孩子们做过很多好看的衣服,每次孩子们被带出去的时候,都是被精心打扮过的,一看就知道她们被照顾的很好。
“曾经有人给伸出黑暗中的我点了一盏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报她们的善意,只能将这份善意传递下去,让更多人都被这道光照到。”
陈庭桉拿起另一对棉花娃娃,这个是她和云卿的棉花娃娃,也是陪伴她时间最久的一对。
棉花娃娃都是按照相声演出中,各自的站位排列的,花如是随口问了句:“陈老师,你喜欢做逗哏还是捧哏?”
陈庭桉毫不犹豫地说:“捧哏。”
花如是颇为意外地说:“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逗哏呢,毕竟你做了那么多年甲,如果不是…你应该会一直做甲吧?”
在文本的标注中,甲是逗哏,乙是捧哏,陈庭桉也习惯用甲和乙来分别称呼逗哏和捧哏。
陈庭桉说:“其实最开始我就是想做乙的,只不过云老师也很想做乙,而我想和云老师搭档,所以就做了甲。”
花如是歪着头问:“陈老师为什么想做乙?我感觉,选甲的人大部分都是喜欢被大家关注的感觉,选乙的很多是不想背那么多词。”
“也许吧,我喜欢乙…怎么说呢…”陈庭桉看着手里的娃娃,思考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我觉得,乙就好比将军手中的剑。”
“怎么说?”
陈庭桉说:“将军有一心爱宝剑,平时走哪儿带哪儿,但她从不以剑示人,直到将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时,大家才得见宝剑锋芒。
待到凯旋,剑的锋芒又会再次隐藏于剑鞘之下,静待下一次出鞘。
这把几乎从不出鞘的剑,正是将军浴血沙场的底气和勇气。
虽然表面上看,乙只是甲的辅助者,但细算下来,乙才是整场演出真正的主宰者。
乙控制着整场演出的节奏,在甲出现失误的时候,低调又巧妙地化解危机,保障演出顺利进行,给甲充足的安全感,让她可以尽情施展,不必有任何顾虑。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1],这才是真正的乙,这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2]的乙,特别吸引我。有的时候,备而不显,比锋芒尽露更需要勇气。”
“如果说,甲是浓墨重彩的油画,那乙就是轻描淡写的白画,精简但绝妙,”陈庭桉将手中的娃娃放回原处,“乙的美学是藏锋的美学,美在画面的留白处,我特别欣赏这种留白的艺术。”
花如是忽然想起,以前陈庭桉随口说过一句,一个人对待艺术的态度,其实就是她对待人生的态度,审美审的其实是她全部的人生经历。
以前自己从没在意过这句话,陈庭桉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之后再也没提过,今天不知道怎么忽然又想起来了。
细细想来,陈庭桉确实很喜欢留白的艺术,而自己确实更喜欢花团锦簇一些,这一点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意识到。
陈庭桉还说过,找对象要找和自己三观一致的,不然相处起来太累,感情容易不稳定,按照她的说法来看,自己和她审美不一样,就是对待人生的态度不一样。
对待人生的态度不一样,那不就是三观不一样的意思吗?
怪不得她们最后分手了…
花如是正在考虑着要不要问一问,为什么当时会选择和她审美不一样的自己做女朋友的时候,就听陈庭桉说:“不过这只是我的审美偏好而已,和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有点关系,但不是决定性因素。”
“那什么才是决定性因素呢?”
“有很多啊,生活习惯、饮食习惯、对待小动物和弱势群体的态度、对待差异的态度,可以不理解但一定要尊重,这一点你做的就挺好的。”
花如是突然被点名,脑子还有点跟不上,大概是折腾一天太累了,所以现在脑子多少有些不够用,“是吗?”
“是。”陈庭桉给两个人都打了水,其实她现在更想吃饭,吃完饭去睡觉,但是节目组的意思,显然是让她俩这样一路聊到天明,没办法,只能先喝点水垫垫肚子。
“大概是你和麦穗搭档的第七个月吧,我也记不住具体是什么时候了,麦穗在苦恼要不要和你说说自己对表演的看法。”
花如是回忆了一下那久远的记忆,她和麦穗几乎天天都待在一起,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发生的话,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她纠结过什么?”
陈庭桉见到麦穗的次数很少,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所以印象会更深刻一些,“她在纠结是完全服务于你,还是按照自己的风格服务你,又或者是结束这段合作关系,因为她觉得,你可能更需要一个比较活跃的捧哏。”
“是吗?”花如是迟疑着,“我需要一个活跃的捧哏吗?我感觉也还好…?麦老师也不是太活跃,你不能说是不活跃,只能说是根本不活跃,参与感极低。”
陈庭桉说:“我是因为,那些年光顾着研究逗哏技法,根本没怎么研究过捧哏的表演技法,只能从和云老师的合作经历来反向推理。
做捧哏我也没什么经验,毕竟术业有专攻[3],就算我做了那么多年逗哏,冷不丁一换位置,也挺茫然的。
而且我不知道你喜欢、适合什么样的风格,不敢擅自乱来,只能按照最传统最标准的方式来。
后面几次合作,我不是也比之前活跃多了吗,因为我也觉得,你需要一个更活跃的搭档。
你和麦老师,那是磨合的时间长了,找到了让你们双方都觉得舒服的状态,换句话说,你俩是各退了一步,在自己舒服的范围内,也实现了让对方也舒服,这才是你们能一直合作的前提。
我觉得,人和人交往也是这样的,不必苛求百分之百的一致,只要能找到一个动态平衡的点,理解并尊重差异,那就可以了。”
引用:
[1]《赠与今年的大学毕业生》,胡适。
[2]《侠客行》李白。
[3]《师说》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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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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