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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心有郁结

沈相楠的脚步很快,碾过积雪和落叶的鞋履不断发出细微声响,几日未曾阖眼的疲倦全然消无。

他只想快些,再快些能见到谢宁之。

平云京仿若历经千帆,竹舍始终如桃花源般恬淡安宁在这一处等他归家。

谢宁之站在门前,刚好抬起手轻撂开散在鬓边的一缕碎发,他微侧过头,便能瞧见沈相楠驻足在竹舍院中,气还没好好喘匀,只直勾勾望他半晌。

沈相楠喉头吞咽,平复好呼吸,开口第一句便是规规矩矩地问候:“先生安好。”

谢宁之回笑,道:“沈大人安好。”

他平日和谢宁之待在一处,不怎么说平云京的问候话,现下平云京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算是劫后余生的一句安慰。

得到回应,沈相楠方才有悬石落地的实感,他朝谢宁之走去,直到咫尺之间就能触碰他的心上人,他方松了一口气,倦意如翻江倒海一阵阵涌上,下一刻就想倒进谢宁之怀里长眠不醒算了。

谢宁之先是看清他眼底蜿蜒纵横的血丝,再是他肌肤上透出密密麻麻细小的青与紫交错的纹路,然后是他泛起龟裂的嘴唇,最后他慢慢牵起沈相楠的手仔细查看,手背上生出一个不小的冻疮,还有被树枝划伤留下的红痕。

沈相楠是看见那红痕才想起马不停蹄飞驰在去往北疆路上被飞叶和刺木划伤的夜晚,他立即抽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颇为担心地问:“先生,我没有破相吧?脸上有伤痕吗?”

谢宁之定定看他翻来覆去仔细在脸上翻找伤痕好一会儿,直到确定脸上没有留下疤痕,沈相楠才呼出一口气,随即默不作声被谢宁之拥进怀里。

沈相楠先是一愣,他回抱谢宁之,觉得先生身上的药香味淡掉许多。

“会害怕吗?沈相楠。”

过西城门的那一段路,独自去往北疆的夜晚,手握不知能否送至军营的黄绸,沈相楠有害怕过吗?

沈相楠思索一番,觉得并没有,于是他摇起头,蹭了蹭谢宁之发凉的耳垂。

不过他又点过头,认真道:“我害怕万一,万一我不能将黄绸送到殿下手中,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你,我会死不瞑目的。”

“不准说。”谢宁之打断他,将他拥的更紧些,“你记得,不论如何,一定先为自己而活。君王,万民,亦或是我,只是因你而起的机缘际会,皆该于你之后才是。”

沈相楠皱起眉,从谢宁之的拥抱中离开,疑惑又空茫地看着谢宁之:“你为何突然与我说这种话?”

谢宁之替他拂去发间未消融的一片雪花,云淡风轻道:“许是到了年纪,有些感慨罢了。”

沈相楠牵过谢宁之的手,拉开竹舍的门,嘴里振振有词:“先生只是到冬天身子畏寒易咳,好好养是能养好的,先不站在风口了,我们进去说话。”

他刚关过竹舍门脱下外袍,双手便重新从后方环过谢宁之腰侧,下颌轻靠在谢宁之颈间,确实嗅不太出药香气,他便问:“先生这几日有好好吃药吗?”

谢宁之任他揽着,也不畏惧,实话实说:“近几日事忙,我不常在竹舍。”

“是因为周悯吗?”沈相楠问。

“还有其他,不过不重要了。”谢宁之说完,压下沈相楠的手,从柜中拿出一瓶膏药,招呼沈相楠过来。

沈相楠乖乖坐上榻倒在他膝头,长了冻疮的那只手捧向谢宁之,谢宁之上药时,他忍不住疼想缩回手,结果被谢宁之反手握住,他听见谢宁之问:“现在觉得疼了?”

沈相楠其实不怕疼,他小时候摸爬滚打,翻墙上树钻狗洞,总之挨过不少打,因为偷听别家公子念书常被那家打得满身淤青的事也有过,他是吃苦长大的,哪怕在北疆滴水未沾,饿得两眼发昏,手生冻疮又伤痕累累,他也不觉得哪里疼。

只是谢宁之在身边,一句关心他的话说出口,他就哪哪儿犯疼,一点疼受不了,一点苦吃不下,委屈巴巴地吸气,哀求谢宁之轻一些。

谢宁之不看他那双泪眼汪汪的双瞳,轻声说:“疼不死你。”然后在洒满药粉的伤口处轻轻吹气。

沈相楠以为,往后的日子都会像这样过,平淡,普通,日复一日。

可他马上发觉谢宁之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很少会去平京书院,也几乎不去见周悯,独身待在竹舍中,更多的是坐在茶桌旁的那扇窗前,望着竹舍外的青竹愣神,一坐就是从白天到黑夜。

谢宁之食欲不高,沈相楠变着法做好饭桌上的吃食,往常谢宁之总会菜多饭少的把沈相楠夹到他碗中的菜吃干净,可现下多少不过动筷,不见落进肚子里的能有几口吃食。

沈相楠通常会劝他再吃几口,或问他是不是哪里不合口味?谢宁之只是摇头,说实在吃不下罢了。

这让沈相楠很是苦恼,连着几日一大清早就去菜铺门口干站着,时不时脚踩一个无辜小石子在脚底反复碾过,只为思考今天到底做什么菜能让谢宁之多吃几口,教书育人都没眼前这关难解。

“这是我从白天煨到中午的鸡汤,面是另外起水煮的,汤头鲜得很,冷天吃再暖不过,你尝尝。”

沈相楠替他舀上一碗鸡汤,再夹进几筷子白面,他特意将面煮软好下口,又添上几根青菜和鸡蛋丝,再撒过一小捧葱花,把一碗面做到色香味俱全,好让人瞧着就食欲大开。

他一手撑在桌案,顶着一副苦大仇深似的神情紧盯谢宁之将面送入口中。

谢宁之正用汤勺舀起一勺鸡汤,仔细吹去升起的白气,他无需抬眼也知道沈相楠定是眼睛都要掉进他碗中的模样,便问:“你一定要这样看着我吃?”

“先生,看三岁小孩吃饭也没这么累人。”沈相楠如实说。

谢宁之喝下一勺汤,又吃过几口面,就放下筷子不动了,沈相楠一瞧,今日倒算吃得多了些。

“再吃些吧。”沈相楠劝道。

谢宁之只是摇头,沈相楠也不敢强求,怕他实在吃不下,再进食反倒伤了胃。

几日后,谢宁之不单是吃不下饭,连药都难吃进了。

谢宁之从来不忌药苦,一日清晨进药,谢宁之不知是被呛到还是烫到,药碗直接被打翻在地。

沈相楠拍着他的背替他舒缓,好不容易又煎好药一副药,沈相楠特意放凉后才仔细将药喂进谢宁之嘴中,那药直接被尽数吐了出来。

沈相楠去请庞大夫来竹舍替谢宁之诊脉,庞大夫说谢宁之原先的病没有大碍,只是肝失疏泄,阻滞气机,恐有心衰力竭之兆。

沈相楠以为是自己听错,捉住庞大夫的手追问这是什么意思?庞大夫用力拍打他的手背,解释说谢宁之有心疾,他连忙抽出手,怕是再犹豫片刻,骨头都快给沈相楠捏碎了。

沈相楠一夜未眠,得空就往太医院挤一挤,或是去烦庞大夫一二,日子久了,直接被不耐烦的庞大夫一扫帚赶出来,庞大夫说心疾需他自医,喝药治标不治本,他治不了一心求死的人。

“求死?”沈相楠难以置信轻声重复这一词,回竹舍一路怅然若失。

他想不明白谢宁之为何会生出郁结,平云京动乱一遭,如今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眼前的日子难道不是要好起来了吗?

这下沈相楠也几乎很少出竹舍了,他和往常一般,绞尽脑汁想着该做什么饭菜,喂谢宁之好好喝药,陪在他身边和他说说话。

屋外风雪袭得厉害,沈相楠将窗阖好,仍能透过窗纸窥见纷纷雪絮。

沈相楠挨着谢宁之往榻上一坐,这是他忙活半日偷来的闲隙。

谢宁之突然道:“你可以不必如此的。”

不必为他奔波,不必为他劳累,不必为他殚精竭虑,不必为他魂不守舍。

屋里寂静无声,冬风一下又一下打过窗棂,正如沈相楠此时心跳。

“那先生愿不愿意告诉我,为何而闷闷不乐?”

谢宁之清瘦许多,冬日衣袍宽大,更衬他身形萧条不少,一点萤白缀在他发间,缓慢流转青白色的润泽。

沈相楠想起他第一次在恭廉殿见到谢宁之那幅绝尘独立的模样,如这白玉簪般似月魄裁下的一缕清辉,带着清冷孤绝的疏离。

他以为能触碰到这一缕清辉,放在手心仔细捂暖了,可以一同享受人间烟火,放肆徜徉春花秋月。

不过谢宁之与凌乱俗尘格格不入,任何喜乐皆留不住天上谪仙。

“沈相楠,你会时常想念百家巷吗?”

“会。不过在竹舍待久后,反而不太去想了。”沈相楠回忆能被记起的些许儿时片段,“百家巷已经没有我牵挂亦牵挂我之人等我归家,竹舍却有一盏烛火为我而燃。”

谢宁之敛起双眸,榻上五指缓慢蜷进衣袖,他缓缓道:“我在世间本无所求,落脚何处都是一样,可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不喜平云京。”

“明知君臣一梦,古今空虚,却仍祈望不同,空怀希冀,此为一错。”

“明知他乡之客,萍水相逢,却仍交深来往,空得悲切,此为二错。”

“明知所求所爱,同道殊途,却仍一意孤行,消磨拖累,此为三错。”

沈相楠感到心头一阵刺痛,他伸手捧过谢宁之泛起寒意的双颊,一寸寸描摹过他的眉目,将他眼中凄凉尽收。

他小心翼翼凑近谢宁之的唇,想从中汲取谢宁之仅剩的温度,那苍白的面容因沈相楠的动作微微生出一丝血色。

沈相楠结束短暂的吻,严肃且认真地说:“一切是我心甘情愿,没有消磨,更没有拖累,不管将来走的什么路,我终归要和你永远不分离。”

谢宁之怔然,随后垂下头,轻声道:“那就当是我走不动了。”

“你不想和我白头偕老吗?”沈相楠话语哽咽,偏执地拉住他的手,“我们结过发,已经是夫妻了,你要抛下我吗?谢宁之。”

谢宁之无法给他答复,也没有将手抽离。

平云京的雪,或许真如陛下所说,一年比过一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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