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沁香阁那古雅的雕花檀木桌上。一位身着深色直掇长袍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立于门口,朗声道:
“不知几位聚在此处,所谈何事?”
钱荣与金东家闻声,脸色瞬间骤变,恐生波折,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想要将这场交易遮掩过去。钱荣脸上堆起热情笑容,仿若春日暖阳,站起身招呼道:
“不过是许久未与贾贤侄见面,碰巧遇上,便闲聊几句罢了。林兄若有兴致,不如一起坐下,尝尝这新沏的香茗?”
“是吗?”
林掌柜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贾星野,却未留意到身后钱荣偷偷递来的眼色。贾星野见状,也赶忙起身,身姿轻盈,迎他入座,顺从钱荣的意思,微微颔首,轻声应道:
“不错。”
林掌柜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略一迟疑,终是似信了这番说辞。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弦,稍稍松懈下来。
可林掌柜刚一落座,目光便被桌上一物吸引,刹那间,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惊呼出声:
“此物怎在你这里?”
众人闻声,心猛地一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茶杯旁,静静躺着一方小小的印章,温润的光泽下,赫然便是祝天凌的私印。
“不过是为了方便他办事,祝老弟交给他的,有什么奇怪的?”钱荣语气淡然,面无异色,试图说服林掌柜。
“绝无可能,祝兄曾对我说过,私印只交于了女儿。”似是想到什么,林掌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厉声质问道:
“你将祝侄女如何了?”
贾星野心中虽对这突发状况极为不快,但仍耐住性子,脸上挂着温和笑容,解释道:
“林掌柜想到哪里去了?我可是守法良民。这印章本确实在祝小姐手中,但由她委托给我了。”
此言一出,钱荣和金东家脸色也微微一变。他们本就对这印章的来历心存疑虑,却万万没想到,竟是祝小姐亲自交予贾星野的。
两人又对视一眼,无奈在心底叹了口气,一时心情复杂难明。利用女子感情,虽非磊落之举,却着实有效。
端看如今,祝东家不在,哄住了祝小姐,便等同于拿捏住了祝家的命脉。
林掌柜亦是暗叹一声,痛心侄女糊涂,怎能轻易将私章交付出去?
再看眼下的情形,显然贾星野正在售卖祝家商铺。事已至此,几人都不可能罢手,就连祝小姐是否知晓此事,都无需再问了。
林掌柜神色凝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往日祝兄对你,也是厚待有加,更有救命恩情。贤侄有凌云之志,东南岭必然困不住你。”
随后目光恳切地望着贾星野的眼睛,企图给祝醒春留下一点保障:
“往日听祝兄提过,锦绣庄是打算作为侄女的嫁妆的,这可是女子的安身立命之本啊。”
事实上,祝天凌私下里曾说,祝家所有商铺,皆是给女儿的嫁妆。只是担忧财帛动人心,一旦张扬出去,有人会铤而走险,这才隐下不提。
但眼下这话,自是更没有说的必要了,买卖双方都不可能答应。林掌柜只能期盼贾星野还有些许残存的良知,多为恩人的孤女考虑一二。
贾星野似是被他的话深深触动,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林掌柜见他首肯,心中略微欣慰,却又有些寒心。可他也无力再做更多,只能叹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不再去管三人接下来的事。
“旺铺只余下一间,不知二位有何看法?”贾星野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钱荣和金东家闻言,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钱荣抢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已是说好的价格,两千三百两。”
贾星野并未与他纠缠价格之事,只是将目光转向金东家,轻声问道:
“所以这家商铺是要让与钱东家?”
钱荣脸色微微一变,强自按捺住心中的不悦。果然,金东家摇了摇头,坚定道:
“自是价高者得。”
瑞锦堂可不只是一家普通的商铺,那里存着不少他们都垂涎欲滴的碧绡。当初祝家开始售卖碧绡时,他们二人就眼馋不已,却只能望洋兴叹。
“两千三百八十八两,我喜欢吉利数字。”
钱荣果断出价,试图先声夺人。他在心里盘算着:市价大约在两千五百两左右,自己开这个价既不算低,又留了空间,你来我往几轮,哪怕定在两千六也符合预期。
“两千五百两。”
金东家毫不示弱,加价迅猛。
“你——”
心中暗骂一句,却又无可奈何。钱荣只能咬咬牙,跟上:
“两千五百六十六两。”
“两千七百两。”
金东家再次果断出手,猛抬价格,心里虽也肉痛,但面上却显得云淡风轻,仿若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伙的。”到底是不甘心,钱荣又追了一次:
“两千七百三十三两。”
“两千八百两。”
金东家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钱荣,丝毫没有减弱势头的意思。他心里清楚,像钱荣那样磨磨唧唧,两人都觉得自己有希望,价格只会越抬越高,还不如猛价痛击,不坚定的自会退却。
钱荣明白他这是势在必得,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毫不含糊:
“两千八百八十八两。”
“三千两!”
金东家一声断喝,声音在包厢里回荡。
话音一落,旁边的林掌柜都为之侧目。即为价格,也为贾星野的心计。只叹一声果然是做生意的好手,硬生生将着急售卖的劣势从其他方面补了回来。
钱荣则在心中暗叹:金芦棒果真有钱!正想再开口,就听金东家冷飕飕扔下一句:
“到底比不过钱老弟家底厚,再高一分,就只好让给钱老弟了。”
“......”
钱荣遗憾地将话咽回肚里,这三千一拿出去,就会影响其他生意,得不偿失啊。
“金兄客气,我可不如金兄豪爽,恭喜金兄了。”钱荣强颜欢笑,随后又郑重地说道:
“下面两家我可绝不会再让。”
“咱们公平竞争。”金东家回应道。
“既如此,两家一同出价吧,一口价两千两。”
为了显示决心,这次钱荣甚至直接报了市价,同时也是在赌,那金芦棒的资金想必不剩多少了。
金东家确实不准备再要那两家铺子,但两人如今可是对手,何况出于礼尚往来,也不能让钱荣就这么轻易得手。
“两千三百两。”金东家微笑着出价。
看着他脸上那淡定的笑容,钱荣只觉牙疼,但也自知自己做的了初一,别人就会做十五,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两千三百八十八两。”
“两千五百两。”
“你……你这老匹夫,竟如此狠辣!”
钱荣狠狠咬牙,怒瞪了金东家一眼,一字一句挤出:“两千五百零八两。”
金东家被他紧紧盯着,微微一笑,喉咙一滚——
“报价到此为止。”
钱荣血气上涌,急急出声打断他,“再多就请金兄拿去吧!只是不知道,拿下这两家铺子,金兄是否还有余钱运转商铺?”
“咳——钱兄误会了,我适才只是想清清喉咙而已。您请——”金东家见他动怒,见好就收,朝他略一拱手。
商议好价格,接下来的事就更是畅行无阻。毕竟作为当地有名的商户,他们与府衙各有各的关系。
过户的地契文书一路顺畅,很快交割完毕。考虑到贾星野即将离开,金银不便携带,五千五百零八两银子大部分变成了汇票。
事情办妥,贾星野朝二位拱手行礼,言辞恳切:“祝两位伯父此后财源广进,就此别过。”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钱荣和金东家心中不觉有些伤感,随即又有些警醒。
回家可得好好跟儿女们聊一聊,要是某天他们也这样轻易把家业拱手让人,自己真是死了都恨不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尤其是女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前是他们疏忽了,以后要重点关照!
下定决心后,两人才又高兴起来。
钱荣一手满意地拍了下自己的肚子:
“我可要赶紧去新增的铺子里逛逛,赶一赶老鼠。不知金兄?”
祝家几房这段日子可没少在铺子里作威作福,眼下该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了。
“正有此意。”金东家点头赞同。
几人离开后,林掌柜独自坐在包厢里,脸上只余沉静,没了在几人面前时的悲凉夹杂着痛惜。
“吱——”
门再次被打开,贾星野去而复返,踏步进门后反手轻轻阖上门扉后。而后伸手缓缓取下面具,那下面分明是一张芙蓉面,哪有什么狞鬼颜?
明眸皓齿,修眉联娟,此时的一身白衣更让其增添几分英气,原来那个声名遐迩的贾公子,正是祝醒春。
将面具放在茶桌,祝春醒恭敬地朝林掌柜屈身行了礼,轻声道:“多谢伯父配合。”
纵使是第二次知晓此事,林掌柜仍难言感慨:“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你可是骗过了整个东南岭。”
即使是他精心培养的儿子,此刻与她一比竟也显得尚且稚嫩。只是林掌柜很是不解:“你既有如此才能,为何要出售祝家商铺?”
祝家几房虽在一旁虎视眈眈,可凭她的心智,想必化解此事也不算难。
“我要去寻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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