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柜一时被她的话怔住了,先不说此去路途遥远,沿途还有凶恶的山匪、盗贼。她一个身娇肉贵的闺阁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也从未远行过。
纵使理解她对父亲遇险一事难以接受,但在林掌柜看来,当地官服已找寻半月有余,哪怕最终没找到尸身,可大家心里都清楚,祝天凌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即使她亲自再奔波一趟,也扭转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但不可避免的,林掌柜被她的勇气所震动,心里涌现些不忍与骄傲,再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只关切道,“你打算如何抵达?”
“我已委托了镖局护送。”
林掌柜点点头,不放心地叮嘱:
“不要吝惜钱财,也切勿着急赶路,你的安危最重要。”
见她认真应下,才又有些不解:
“只是,你既然打算离开,又为何让我出言留下了锦绣坊?”
“那是给王掌柜留的。适才已经与他谈妥,3500两呢王掌柜可比钱、金两家豪爽多了。”
面对亲近的长辈,祝醒春褪去了些沉稳,语气中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哈哈哈......好好好!”林掌柜欣慰的大笑,能有此心计,只要再多听镖局建议不冒进,想必这趟行程定会平平安安。
“等你与父亲一同归来,我们再一同畅饮!”
心里不觉多生出了些期盼,林掌柜露出欣慰地笑,随后又心情颇好地调侃道:
“不知你那几位叔伯,得知商铺的消息后,是怎样的心情?”
“废物!”
祝家客房里传来一声怒吼,路过的下人都被吓了一跳,对视一眼纷纷绕道而行。
祝大伯怒目圆睁,脸色阴沉骂完祝四叔,又望向他身旁缩头耷脑的伙计。
随着门“哐当”一声,祝二伯疾风骤雨般闯进来,“贾星野如何做的了主卖掉商铺的?他出现你们为何不说?四弟你是怎么办事的!”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除了朝女人肚皮使劲,你又做了什么?”祝四叔本就烦躁,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对祝大伯的斥责他不敢还嘴,但他再窝囊,也不是祝老二随口就能指责的。
“你也只不过是大哥跟前的一条狗罢了,事情办不好,叫的倒是挺欢!”到手的鸭子莫名其妙就要飞了,祝四叔一肚子邪火都朝祝四叔烧了过去。
“你——”
“啪!”
“都闭嘴!”
一只茶杯擦着祝二伯飞过,咂在门框上顿时碎成几片。
心里再如何怒骂两人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此刻却也顾不上搭理,只又看向来报信的伙计。
顶着他震怒的目光,伙计心里苦不堪言。老爷们交代的事,他可半点没偷懒。谁知商铺明明一切正常,也无可疑人靠近,却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悄无声息的被卖了。
“谁是新东家?”事情到这个地步,再问为何没看住已经毫无用处,祝大伯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咽,试图再抢回商铺。
“金家和钱家......哦,对了,还有一个王家。”
全是不好惹的。
“商铺商铺没看住,人你们总该留下来了吧?”祝大伯一拳砸在桌面上,眼里喷火,烦躁的起身走来走去。
伙计此刻更是有口难言,“他...我...我们的人根本都没见到贾公子,城门那里也说他根本没进城。”
“他没出现,难道是商铺自己卖的自——”祝大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小姐呢?”
“她的马车也并未回城。”
祝二伯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一句有用的,被强压下的怒火,顿时又升了起来,不耐烦的打断他,“难道你还怀疑是她个小姑娘干的?”
纵使有几分小聪明,但也是在府宅里斗斗嘴,她能不能找到人不说。即使找到了,在大渝,除了登记在册的嫁妆,女子没有随意处置家产的权利。
与其说些没有用的废话,还不如制造点乱子看能不能趁机得利:
“铺子被卖的悄无声息,连掌柜的都不知情,铺子里伙计们难道就甘心?”
掌柜和伙计们才是最了解铺子的,现在有人动了他们的饭碗,想必心里也都很不满。祝二伯话一落,祝四叔顿时就眼睛一亮,赶紧去看祝大伯,见他竟也默认了,立刻转身就要往外走。
那伙计简直面如菜色了,但又微恐说慢了他真的冲了去,于是赶忙哭丧着拦下了他,“新......新东家说了,他们交易时商定好的,只换东家,铺子里其他一切照旧。”
只要有活干,有工钱,伙计们真不在乎东家是谁......
“那就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这话说的祝二伯又憋屈又无力。
“去衙门,贾星野掳走小姐,盗取信物,私自变卖了祝家家产。”
几人眼前一亮,又有些迟疑,“万一小姐回城......”
“让一个弱女子消失的手段还要我教你?”祝大伯满脸不耐,要不是不想让腌攒事影响到儿子的前程,他何苦与这群蠢货合作?
“听说没?祝小姐被祝老爷很看重的那位贾公子绑架了!”
“是城西祝家?祝老爷不是刚去世?听说他还与贾公子有大恩?这贾公子竟如此狼心狗肺?”
祝醒春与林掌柜刚走到大堂,就听见到处都在议论纷纷,还一头雾水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找了个角落。
“唉、正是因为这祝老爷不在了,留下祝家那么大的家产,这厮可不是就动了歪心思。”
几人一起叹息一声,都为祝老爷感到可惜。东南岭这麽多商户里,祝老爷是数一数二的心善,铺桥修路的活没少干。
而且人更是难得的正派,不说寻花问柳了,除了一个早逝的妻子,府里那是干干净净,连续弦都不曾。
“祝老爷多么好的人......都可惜了——”
尤其是那祝小姐,无论会不会被找回,这辈子算是都毁了。
“嘁——没准是那小姐自己不要脸与人私奔呢?”有平时就看不惯祝家的,平时摄于祝府声势,不敢轻易表露不满,此刻终于逮住他大厦将倾的机会。
“你!”
“无故编排他人,毁人声誉,你这人真是嘴臭!”有人对他怒目而视。
但也有人开始迟疑,“听说那贾公子确实与祝小姐关系不错。”
“但事不至此吧?这可是在孝期......”
“啧,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掌柜怒火中烧,但又怕暴露了祝春醒在此的消息。只得安耐住火气,担忧的望了她一眼。
女子清誉甚是重要,本朝又犹为重孝道。这些谣言于女子而言,是世界最沉重的指责。但凡有些气性的,都恨不得以死明志。
此刻他是由衷的赞同祝醒春外出的举动了,“既已决定离开,就不必理会这些谣言。不如尽快出发,以免再生波折。”
此去,如果能寻回祝天凌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如若寻不到,回不回东南岭也无关紧要。
“伯父放心,我不会冲动。”知他担忧,祝醒春保证到。
一路躲闪,祝醒春绕过繁华的东街,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推开拐角一家院子的大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进门后是一处浮雕影壁,往里走,左右各一条游廊。中央花池种一株罗汉松,右侧角落有一丛潇湘竹。越过竹丛,一条青石小路与假山间蜿蜒而进。
熟练地穿过小路,视野骤然开阔。院子东南角一株高大的杏树。杏树下的茶台旁坐着一位正在烹茶的清俊男子。
着一袭浅蓝色的道袍,系一条金线回形纹的深蓝色丝绦,白玉般的手指捏在墨色的茶壶上,动作间,直领大襟顺滑的垂落,暗金色云纹若隐若现。
剑眉斜飞入鬓,眉下双眸恰似幽潭,听见动静,眼神如电,流转间,不经意闪过的一丝锐利,看清来人后瞬间化为柔和。
“事情办得如何了?”脸上也不自觉浮现一抹轻柔的笑,抬手给她斟了一杯茶。
祝醒春摆手拒绝,走上前一步,拿过一旁的暗纹龙纹黑色罩甲给他披上,“这么冷的天,你坐在院子里?”
随后才一下摊在对面的椅子上,脸上的面具也摘下来扔在了一旁:
“我可喝了不少茶,再喝不下了。哦,对了,该处理的商铺都已处理完了。星野哥哥,多亏你帮我。”
从她拿罩甲开始,林星野的眼神就柔和的不可思议,待她说完话,却忍不住苦涩一笑:
“伯父与我有恩,但见他遇难,我却受限于这副残破的身子,什么也不能做,你这话实在使我惭愧。”
林星野确实是祝天凌在某次行商的途中救下的。但并不是什么火灾,而是被人追杀。为了他的安全,也是为了掩饰容貌,才对外谎称是火灾。
他于歹徒的袭击中伤了腿,极少在外活动。恰巧祝醒春是闲不住的性子,便时常顶着他的身份在外游走。
甚至还故意取名为贾星野,父亲又一向纵容她。渐渐不论是视察商铺,还是商谈合作也都带着她。
只是没想到,她玩闹似的举动,却在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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