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妧佳只觉得他有病。
好端端的干嘛要骗人,难不成这位沈大人什么时候把他得罪狠了?
那为什么还同意把宅院租给她住?
“卞白。”宋妧佳冷笑了一声,“你很奇怪。”
卞白没有理会宋妧佳的小九九,骨节分明的手掌此刻握着那把刻着青龙花纹的绣春刀,随着腕骨转动,刀刃与空气相触,发出簌簌声。
看得宋妧佳眼睛直勾勾的。
“事成之后,来我这儿取刀。”
“希望某人说到做到,做只诚信的狗。”
话落,宋妧佳气冲冲的离开,走之前还重重踹了一下门,不成想卞白府上的门用的是石头做的,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偏偏还不敢发出声音,忍得身后那人嘲笑。
卞白倒是不觉得好笑,只是看着烛台上没烧完的那封书信。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徐州沈家”几个字。
……
一连几日,天都是阴沉沉的,还带着朦朦胧胧的雾气。
这几天沈沉英搬到了新宅院,去了带有小院子的西厢房。
可能是太久无人居住,她总觉得院内灰扑扑的,不太像人住的地方,倒有些像郊外年久失修的破庙宇。
不过这都没关系,有个自己的归所,沈沉英干劲很足,今天栽上几棵树,明日搬来两盆花。纱窗太透她换了素色的帘子,桌椅太旧她就自己找邻居借来工具,一个人坐在小院子里敲敲打打,制造出各种各样可可爱爱的小桌椅,小秋千……
她自理能力一向很强,当初杜悦她们被王若清赶出来后,外宅什么都没有,是沈沉英天天去后山砍竹子,给自己和哥哥做各种小玩意儿玩耍,后来为了省钱,她还免费给许木匠做了一年的学徒,学了很多木工手艺。
在她眼里,娘亲是娇娇仙女,她不想仙女日日操劳,用弹琴的手做羹汤。她要努力成长,变成母亲的依靠。
可年岁越大,她这种事事抛头露面的行为就开始遭人议论,被人指着鼻子说:
“姑娘家家的,天天东蹦西窜,也不知道哪家男人会娶你为妇。”
“什么人教养什么孩子,那个杜悦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不然怎么会带着孩子一起被赶出来……”
这些字眼曾经很锐利地划过沈沉英的心,她可以不顾脸面,不要嫁人,但她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属于超出妇人体统,不仅自己遭人议论,母亲也会跟着受人白眼。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当女子真不好,连喜欢的书籍,都只能在夜晚就着微弱的煤油灯看。
可杜悦却说:“娘觉得当女人可有意思多了。”
“规矩越多,束缚越多,打破条框的感觉才越刺激。”
那时沈沉英不懂,但在不远的日后,她才逐渐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是野心勃勃,义无反顾。
不过此刻,沈沉英只为一事烦恼。
那就是宋妧佳突然告诉她,家中字画被偷。
呵,这一听就是假的。
宋府戒备森严,这种名贵真迹就算被偷走也不好倒卖,说被偷了,更像是被自己人藏起来了。
不过沈沉英也没有戳穿,而是委婉表达了自己的可惜。
槐树下的金钗,她想拿到,这字画,她也是真的想看。
“实在抱歉啊,沈大人。”宋妧佳此刻只想把卞白抓出来千刀万剐了。
“宋姑娘无需道歉。”沈沉英笑容温和,“沈某看不看的到字画事小,早日寻回真迹事大。”
“希望你们能早日抓到那个贼人。”
“那必须的。”宋妧佳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副愤恨的表情,“若是让本小姐找到这个贼人,本小姐定然要朝他的狗头狠狠踹一脚!”
沈沉英苦笑,她如今去宋府的说辞没有了,再编个什么由头,又会显得她意有所图。
“等下人们把字画寻回,我定然亲自邀请沈大人前来宋府观赏。”
沈沉英笑着点头,心想着这字画怕是永远找不回来了……
“在下还有要事处理,先行一步。”沈沉英确实还有事,她自从入了翰林院后,大大小小的杂事便如潮水般涌上来。
不过大多都是编纂史书的活,她主要阅览那些古籍,从而梳理整体的架构。
像她这种刚入仕的,官职也不大,接触不到核心要务。
“嗯,沈大人慢走。”宋妧佳微笑地看着这温文尔雅,谈吐柔和的探花郎,第一次觉得这世间好男儿光是一种类型怎么行,也得有沈……
“徐大人!”宋妧佳看到长廊那头徐律匆忙走过的身影,激动地朝那处奔去。
这一声惊呼,也顺带引起刚走不远的沈沉英的注意。
“徐大人你要去哪里啊?”
“徐大人,我最近得了一样好东西,保准你看了会喜欢。”
“徐大人你理理我行吗,我爹前几日还说要请你去家中做客。”
“徐大人……”
许是有要务在身,或是心情恰巧不佳,徐律的态度十分恶劣。
“宋大小姐说够了吗?如果没别的正经事,烦请让路。”
见他语气不善,宋妧佳松开了牵扯着他衣角的手,神情落寞。
她自小就喜欢跟着他,因为徐律是她小时候唯一愿意搭理她的孩子。
七岁的时候,因为陈思莹总喜欢给她买各种好吃的,所以她比同龄的孩子看上去圆润了不少,这在以瘦为美的大夏朝简直就是就是小胖妞的存在了。
小姐公子们笑话她是肥猪,还说她的未来夫婿若是见着她的模样了,肯定要退婚。
她因此自卑到了极点,甚至闹着要绝食,家里人怕她身体出了问题,就把小徐律叫来陪她玩耍。
徐律自小就不愿意与人亲近,沉默寡言的像个冷雕。
但他却在宋妧佳被骂胖子的时候挺身而出,将那些个嘴坏的小子都打趴下,愣是没一个人敢来招惹宋妧佳。
所以后来的徐律无论对她态度多差,她都坚持喜欢着他,不气不恼,还成功瘦了下来,出落得亭亭玉立。
可现如今。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看着宋妧佳失魂落魄的模样,沈沉英站在原地片刻,还是心有不忍地走上前去。
“你见过会飞的鱼吗?”
宋妧佳没见过,好奇地摇了摇头。
“这样吧,等我忙完公事,我做一只送给你如何。”此刻的沈沉英完全忘记了男女有别,只是沉浸在安慰小妹妹之中了,她抬头看了宋妧佳一眼,突然想到这位家世显赫的官家小姐什么有趣的奇珍异宝没见过,略显尴尬。
“抱歉,我做的东西肯定比不上京中的能工巧匠,还是不做出来惹宋姑娘发笑了。”
“不……”宋妧佳赶忙摆摆手,她看着这个温柔的男子,心中竟生出几分异样的暖意,“我也想看看……”
“会飞的鱼是什么样子。”
……
这日沈沉英很早就回去了。
她在路边买了很多材料,一股脑地全部放在院子里的地上。
做一只飞鱼其实并不难,这是儿时她做过的最简易的玩具了,当时她和哥哥一人编织鱼架,一人描图彩绘,成品就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鱼长着大口,用竹签子架着。
拉着竹签子时,风从鱼口灌入,像给纸鱼赋予了生命,竟真的如同在空中飞翔一样。
沈沉英一般是负责做鱼框架和裁剪纸张的,描图倒是真的不擅长,此刻她盯着那白花花的纸,陷入了沉思。
“画个什么图案好呢。”她搅和着颜料,慢条斯理地把各种色彩涂到纸上,但总觉得太普通了。
“画个金灿灿的胖头鱼吧。”
少年人特有的清润声音又一次传入沈沉英耳里。
沈沉英抬头看去,卞白就那么闲散地倚靠在院子门口,笑着看她。
“你怎么在……”
沈沉英话到一半收回,她竟然忘记了此处宅子就是他的,换句话说,卞白就是她的房东。
他一点都不客气地走到了她的小院子里,看着满地材料,像个好奇的孩童随意捡起一二把玩。
“这是油彩,涂上去就算沾了水也不会晕开。”沈沉英看向卞白手里的东西,解释道。
“就算颜料不会晕开,纸沾水也坏了。”
卞白觉得没意思了,就把东西放下,开始观察她院子里其他的摆设,总结了一下,那就是沈沉英的确是个能干的人。
“所以等图案画好了,我会在纸面涂层油胶,给它延长些寿命。”沈沉英仔细地勾画着鱼尾,突然问了卞白一句,“你会画画吗?”
……
不得不说,卞白画技很好。
他的笔控很稳,勾勒出的图案轻重有序,不想她的画,太过稚嫩。
他没有画什么胖头金鱼,而是顺着沈沉英刚刚勾出的鱼尾,延展开来,如扇子般圆润,又如薄纱般轻盈。
看上去像一副工艺品,整的沈沉英都觉得用来做飞鱼太浪费了。
她把飞鱼组装好,用丝线轻轻固定住,最后拿起连接着飞鱼的竹子,绕着院子奔跑了几圈,确定大功告成了。
卞白全程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似乎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谢谢你。”沈沉英对他是感激的。
他租给她宅子住,还帮她画飞鱼,虽然还是让人看不透,但至少目前为止他不像个坏人。
“明日你同我将翰林院的史书归库后,我带你去宋家如何?”
少年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沈沉英只觉得心头“磕登”一声,旋即充满疑惑和戒备地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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