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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暖意

在日复一日的压迫下,我没法腾出时间去周全人情,这也让我几乎不认识什么人,只有负责照料我起居的春娘,尚有几分熟悉。

她年纪不大,圆脸,眼睛总是怯怯的。孙嬷嬷和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明晃晃的鄙夷和避之不及,只有春娘,她对我似乎永远带着深宫里不该存在的同情。

那一日,我被嬷嬷藤条留下的伤还在背上火辣辣地疼,我跪在偏殿的角落,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春娘悄无声息地靠近,迅速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

那是个小小的、软软的布包,带着一点温热。我偷偷展开一点缝隙,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有些干裂的点心碎屑,边缘微微发黄,带着一点可疑的霉点。

是那种最粗糙的糕饼,大概是哪个主子吃剩下,又被她偷偷藏起来的。

她蹲在我旁边假装擦拭案几,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紧张的颤抖:“快……快吃一点垫垫,十九公主。”她不敢看我,手指微微发抖。

这点心的味道又干又糙,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远不如凤仪宫里皇后高兴时赏给我的那些精致糕点香甜。

但这点温热和霉味,却像一点微弱的火星子,短暂地暖了一下我冻僵的指尖和胃袋。

我捏着那点碎屑,飞快地塞进嘴里,用力嚼着,混着嘴里藤条抽打时咬破的血腥味一起咽了下去。

可这微末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一个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异常沉闷的午后,我正被孙嬷嬷按在书案前,僵硬地握着笔,描摹那些比藤条更让我畏惧的复杂笔画。

皇后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冰冷。

“搜。”一个字,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几个如狼似虎的内侍冲进春娘住的下人耳房,凤仪宫的死寂被粗暴地撕裂。

翻箱倒柜的哐当声、瓷器碎裂的脆响、布帛被撕扯的裂帛声,混杂着春娘压抑的、惊恐的抽泣,狠狠撞进耳朵里。

我握着笔的手指瞬间冰凉,笔尖的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大团丑陋的墨迹。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心脏。

孙嬷嬷立刻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从座位上提起来,几乎是拖着将我带到了凤仪宫正殿外的庭院里,冰冷的青砖地面寒气直透脚心。

春娘被两个强健的内侍反剪着手臂死死按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是清晰的掌印,嘴角破了,渗着血丝。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身体筛糠似的抖着,嘴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看到我被拖出来,她挣扎着朝我这边望了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哀求。

一个内侍捧着一个打开的小布包,疾步走到皇后面前跪下:“回禀娘娘,在贱婢春娘枕下搜得此物!”

那布包,赫然是春娘曾用来包点心碎屑给我的那一个。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块素净的帕子,上面孤零零地绣着一朵已然凋零的梨花。

皇后端坐在廊下的紫檀木圈椅上,一身华服在沉沉的午后光线里显得格外冷硬。

她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用杯盖轻轻撇了撇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叫春娘,对吧?”她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刀锋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让本宫猜猜,这帕子……是绣给你那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等死的情郎?还是……”她的目光终于抬起,冰冷地扫过春娘惨白的脸,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在暗喻什么不该存的心思?比如,心疼某个……不该被心疼的野种?”

“母后!”一个尖利到变调的声音猛地响起,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竟是从我喉咙里挤出来的。

身体比意识更快,我挣脱了孙嬷嬷按在肩上的手,踉跄着扑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额头重重磕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恐惧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保护什么的冲动,像失控的野马,冲垮了我所有的隐忍和伪装。

“母后明鉴,帕子…帕子是儿臣不小心掉的……春娘只是偶然拾得而已,与她无关,求母后开恩,饶了她吧!”

我语无伦次,声音嘶哑颤抖,带着绝望的哭腔。这是我第一次在皇后面前失态,第一次求饶,为了春娘。

所有宫人都屏住了呼吸,像石雕般僵立着。

皇后似乎也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她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杯壁,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笃、笃”声。

她俯视着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漠然的审视。

“哦?”皇后轻轻放下茶盏,声音里带着一丝宛如被取悦了般的慵懒,“小十九,你倒是……有情有义。”

她顿了顿,目光在我和春娘之间缓缓扫过,那眼神像在看两只在蛛网上徒劳挣扎的飞虫,“可惜啊……在这深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这点廉价的同情心。”

“你越是求情……她就死得越快。”

“杖毙。”两个字,轻飘飘地从她嫣红的唇瓣中吐出,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不——!母后!皇后娘娘!不要!”我猛地抬起头,泪水混着额头磕破的血水糊了满脸,春娘也爆发出凄厉的哭嚎,拼命挣扎起来。

皇后却已不再看我们,仿佛厌倦了这场闹剧,重新端起了茶盏。

“啪!”

沉重的枣木廷杖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落下,第一声闷响,像砸在我自己的心口上。

春娘的身体剧烈地弹了一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一丝对我莽撞求情的怨怼?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啪!啪!啪!”

廷杖无情地落下,一声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细微脆响和皮肉撕裂的可怕声音,在死寂的庭院里回荡。

每一下,都像砸在我的灵魂上。

血,刺目的鲜红,迅速在青砖地上蔓延开来,那朵丑陋而狰狞的花,仿佛是用我的愚蠢和软弱浇灌盛放的。

我瘫软在地,再也无力挣扎,只能死死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

可那可怕的声音和浓重的血腥味,无孔不入。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我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一下,又一下。

春娘起初的惨叫变成了断续的、拉风箱似的喘息,最后只剩下微弱的、濒死的抽搐。

她的眼睛死死地睁着,空洞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映不出任何光亮,也映不出我惊恐绝望的脸。

那刺目的红,一直蔓延,蔓延……一滴温热的、带着浓烈腥气的血珠,竟随着廷杖带起的风声,飞溅起来,不偏不倚,“啪”地一下,溅在我的睫毛上。

视野瞬间被蒙上了一层粘稠、温热、令人作呕的红幕。

那滚烫的血珠顺着我的睫毛滑落在脸颊,留下一道蜿蜒的、灼烧般的痕迹。这血,是春娘的。

杖击声终于停了。

空气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死一般的沉寂。春娘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软在血泊里,无声无息。

孙嬷嬷的手像铁钳一样再次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强行从地上拖拽起来。

血腥味钻进我的每一个毛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几乎要将我压垮。

皇后放下茶盏,杯底轻轻磕在旁边的紫檀小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嗒”。她终于抬眼,目光越过那片刺目的血红,落在我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像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带着一丝……满意的残忍?

“小十九,”她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玉石相击的平稳,糅合着那抹不易察觉的、近乎愉悦的尾音,“现在,可看清楚了?”

我抬起手,动作僵硬得如同木偶,不是去抹脸上那黏腻的血痕泪痕,而是用袖子,用力地、仔仔细细地擦掉睫毛上残余的粘稠血污。

袖子拂过,视野重新清晰。血泊,尸体,皇后那张雍容华贵、不带丝毫波澜的脸。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但眼神深处,某种东西已经彻底碎裂、冻结。

我慢慢地、清晰地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没有一丝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谢母后……教诲。”

那五个字,比冰更冷,比铁更硬,重重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皇后端详着我,片刻,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对一件工具终于淬火成型、磨去最后一点软弱的满意。

她没再看地上的狼藉,优雅地站起身,搭着贴身宫女的手。

“收拾干净。”她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转身,华丽的裙裾拂过染血的石阶,消失在凤仪宫幽深的殿门内。

孙嬷嬷面无表情地指挥着内侍拖走那具软绵绵的尸体。

浓重的血腥味被水冲淡,又被新的熏香掩盖,但那股铁锈般的腥甜,仿佛已经浸透了我每一寸骨头缝,融入了我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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