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低估了白鹤淮的敏锐。
那是一个清晨,白鹤淮照例来送药,却在踏入房间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窗台上——那里,有几点几乎看不见的、深紫色的粉末残留,是唐月处理一种名为“紫魇”的毒草时,不慎洒落的。
白鹤淮没有说话,只是如常将药碗递给唐月。
但下午,当她在药房清点一批新到的药材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打开几个药柜,仔细检查了片刻,然后,她放下了手中的药材,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夕阳西下,将竹屋的影子拉得很长。
白鹤淮来到了唐月的小屋前,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原本装满“蛇涎果”粉末的空瓷瓶。那果子毒性猛烈,沾之即令肌肤溃烂。
唐月正坐在窗边,就着最后的天光,用一把小锉刀打磨着一块稍大的竹片,试图制作一个简易的弩臂。听到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去,抬起头,对上了白鹤淮平静无波的目光。
空气仿佛凝固了。
唐月的心猛地一沉,握着小锉刀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看到白鹤淮手中的那个空瓷瓶,瞬间明白,事情败露了。
是冲突?是质问?还是……直接将她这个“忘恩负义”之徒赶出去?
唐月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尽管她清楚自己此刻的实力,恐怕不堪一击。
然而,白鹤淮只是轻轻将空瓷瓶放在门口的矮几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蛇涎果,性烈,腐蚀性强。若要用以淬毒,需佐以三成‘灰烬苔’调和其燥性,否则毒未伤人,其挥发之气先损自身肺脉。”白鹤淮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唐璃耳边。
她……她不仅知道,还指出了她配方中的缺陷?!
唐月瞳孔骤缩,藏在身后的手,握得更紧了。
白鹤淮缓缓走进房间,目光掠过唐月试图隐藏的、那些简陋的竹制部件和旁边一个散发着微弱腥气的小陶碟。
“你拿走的乌头,年份不足,毒性打了折扣。断肠草需在子夜时采摘,阴干,药性方为最毒,我那里的,是午时采的,效力差了三成。”她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医理,语气平缓,“还有曼陀罗……你似乎是用研磨之法?其实,以晨露浸泡七日,取其汁液,**之效更佳,且不易被察觉。”
唐月彻底愣住了。她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白鹤淮非但没有斥责她,反而在……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看着唐月眼中毫不掩饰的震惊和茫然,白鹤淮的唇角,极浅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清淡如水中微澜。
“你很精通药性,手法也独特。看来你不仅是一位武者,更是一位用毒的高手。”她走到唐月面前蹲下身,与坐在那里的唐月平视,“只是你的路子,似乎更偏向于‘杀伐’,追求极致的毒性。而我所学更重于‘平衡’,了解毒性,化解毒性。”
她伸出手,指向那个小陶碟:“你这份毒液,见血封喉是够了,但气味过于明显,颜色也太深,易于防范。若加入少许‘无味兰’的花粉,便可隐去气味,色泽也能淡去七分,混入酒水亦难分辨。”
唐月怔怔地看着她,大脑一片混乱。
“你……不怪我偷你药材?”唐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
白鹤淮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目光投向窗外暮色笼罩的山谷,声音飘忽了些许:“在世间想活下去,拥有自保之力,无可厚非。你用毒,与我用药,本质上皆是借助外物,达成目的。只是目的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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