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弟子带回的消息,在据点内激起层层暗涌:
楚国的铁骑已至百里之外,目标明确,正是这片隐匿的山谷。
公输班假死脱身之事,终究未能瞒过楚王的耳目。
弟子们开始准备转移或应对袭击。
然而,得知消息的公输班,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反而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平静。
他没有去参与部署,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是默默转身,走进了自己那间小屋。
他找来所有能书写的材料,然后,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该来的,还是来了。也好,省得整天提心吊胆。只是……时间不多了。
他提起笔,几乎是疯狂地开始书写、刻画。不再是之前那些需要反复验证、与墨家弟子讨论的改进方案,而是将他能想到的一切——那些来自未来世界的、零散的、可能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知识碎片,不顾一切地倾泻出来。
浮力定律、基础几何图形在建筑结构中的极致运用……他搜肠刮肚,恨不得把高中数理化的知识全都从记忆深处抠出来。
他写得手腕酸痛,却不肯停笔。
饭食送来,放在门口,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他动也未动。
整个人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状态燃烧着。
也许有一天,这些想法能帮到他们,能让‘兼爱’、‘非攻’的理念传播得更远……能帮到……他。
墨翟来过几次。
“公输,”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开门。”
里面书写的声音只是停顿了一瞬,公输班嘶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一种墨翟从未听过的执拗和抗拒:“别管我!”
这是公输班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近乎忤逆地拒绝墨翟。
门外的墨翟,握着食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只是站在那里,如同化作了沉默的山石,感受着里面那个人倾尽所有的、绝望般的炽热。
他知道,公输班在用自己的方式,做最后的告别,也是……最后的馈赠。
夜色深沉,小屋内的灯火却亮了一夜又一夜,像风暴来临前,固执燃烧的、最后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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