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开学那天,早樱如雾般漫过校园主干道。林棠站在食堂门口,指尖反复摩挲着录取通知书边缘——母亲用红笔圈出的“汉语言文学(师范类)”字样还带着褶皱,像极了高中时被揉皱的数学卷子。樱花落在烫金校名上,她忽然想起填报志愿那晚,母亲把她的小说稿锁进抽屉时说的话:“文科生要务实,别总想着写那些糖纸船。”
“林棠!这里!”
许念念的呼喊穿透人群。短发女孩站在樱花树下,圆框眼镜滑到鼻尖,“甜品社招新”的牌子歪挂在脖子上,活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兽。她手里举着的桃子饼干还冒着热气,糖霜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尝尝看!无添加配方,咬一口能甜到心尖!”
饼干入口的瞬间,林棠的瞳孔微微收缩。熟悉的清甜在舌尖炸开,混着若有若无的薄荷香——是许星遥外婆的秘方。高中时那个总把糖纸折成小船的转学生,曾在暴雨天塞给她一颗桃子糖说:
“烦恼会随水流走”。此刻许念念的睫毛上沾着花瓣,让她恍惚看见三年前的场景:许星遥蹲在楼梯间,银镯子刻着桃子花纹,指尖的温度透过糖纸传来。
“怎么了?”许念念歪头,“看你脸色怪怪的,难不成真有‘桃子过敏’?”
“没......”林棠咽下碎渣,喉咙却发紧。她想起沈砚舟最后那张纸条,被母亲撕成碎片的糖纸船,以及他转身时校服后领鼓起的弧度。樱花落在许念念的招新手册上,她忽然指着远处穿白衬衫的身影:“那不是你高中同学吗?建筑系的沈砚舟?”
沈砚舟站在食堂门口,阳光穿过他微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他后颈的绷带换了新的,边缘整齐地压着皮肤,锁骨处的针孔淡得像褪色的水彩。
旁边的男生叼着钢笔,校服领口随意敞着,露出喉结上的银色纹身——那是建筑系出了名的“浪子学霸”周延,据说能用微积分公式写情诗。
“砚舟,这学妹眼神直勾勾的,不会是你老相好?”周延忽然推了推沈砚舟,钢笔在招生简章上划出歪扭的线。
沈砚舟的耳尖瞬间泛红,却在抬头与林棠目光相撞时,迅速恢复了冷脸。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苍白的皮肤,像冬雪覆盖的桃枝。林棠想起高中时替他捡药瓶,指尖触到的皮肤也是这般凉,却在暴雨夜替她撑伞时,渗出病态的热。
“同学,要加入社团吗?”沈砚舟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他手里的建筑系简章被樱花打湿一角,露出“灾后重建模型设计”的字样。
林棠张嘴想说话,却被许念念一把拽到甜品社摊位前:“加入我们!有桃子千层蛋糕吃,还有——”她压低声音,“听说沈砚舟每周三都会来社团活动室画图,那里的暖光台灯治他的偏头痛!”
午后的社团招新现场人声鼎沸。林棠在许念念的怂恿下填了报名表,抬头时看见沈砚舟正在给新生演示建筑模型。他的指尖沾满铅笔灰,却灵活地拼接出微缩的校舍,阳光穿过模型的窗户,在地面投出整齐的光影——像极了他高中时在她草稿本上画的桃子简笔画。
“发什么呆呢?”许念念戳了戳她的腰,“走,去活动室做蛋糕!我新学了桃子酱配方,保证让你忘了那个冷面男!”
甜品社活动室飘着黄油香。许念念系着印有小桃子的围裙,踮脚从橱柜里拿裱花袋:“看好了,先做千层皮,再抹桃子酱,最后撒上糖霜——”她忽然惊呼,“糟糕,淡奶油忘买了!”
“我去买吧。”林棠站起身,避开许念念八卦的眼神,“反正也不远。”
便利店的冷柜前,林棠盯着淡奶油的生产日期发呆。玻璃倒影里,她看见沈砚舟抱着一摞图纸走进来,白衬衫被汗水浸透,后颈绷带边缘渗着血痕。她攥紧购物篮,指甲陷进掌心:“沈砚舟......”
他猛地转身,图纸险些掉在地上。两人隔着货架对视,只有冷柜压缩机的嗡鸣声打破沉默。林棠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比高中时更深了,像被雨水泡过的纸船。
“你的手......”沈砚舟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镯子上。那是她用胶水粘的赝品,接口处有细微的裂痕。
“没事。”林棠迅速把手藏进袖子,“许念念在等奶油......”
“我帮你拿。”
他绕过货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温度比记忆中温暖些。冷柜打开的瞬间,冷气混着他身上的薄荷香袭来,林棠忽然想起大学录取通知书里夹着的薄荷糖——没有包装,只有张便签:“少吃丹参滴丸”。
回活动室的路上,樱花落在沈砚舟的图纸上。林棠看见纸上画着座带天台的校舍,天台中央种着棵桃树,树下漂着几只糖纸船。她指尖发痒,想伸手触碰那些线条,却在这时听见他说:“许星遥去了南方,她说......你写的糖纸船故事,救过一个失眠的女孩。”
她猛地抬头,看见他耳尖又红了。樱花落在他睫毛上,像雪落在春芽上,易碎又温柔。林棠想起高中后巷的糖纸灰烬,想起大学报名时偷偷勾选的“写作选修课”,忽然说:“其实我......”
“林棠!”许念念的喊声从走廊传来,“你怎么跟冷面男在一起?蛋糕要塌了!”
沈砚舟迅速后退半步,图纸在风中沙沙作响:“快去吧,别让蛋糕毁了。”他转身时,林棠看见他后颈绷带下露出的手术疤痕——比她想象中更长,像道褪色的闪电。
活动室里,许念念正手忙脚乱地抢救千层蛋糕。林棠赶紧放下奶油,接过裱花袋:“我来。”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她忽然想起沈砚舟刚才的体温,以及他图纸上的桃树。
“看,还是你行!”许念念举着手机拍照,“这桃子千层蛋糕,简直是艺术品!”
蛋糕端上桌时,樱花恰好飘进奶油里。林棠望着粉白相间的纹路,忽然想起沈砚舟设计的校舍天台——如果在那里摆上这样一块蛋糕,糖霜会不会像樱花般,落在桃树的嫩芽上?
傍晚离开社团时,她在门口捡到张掉落的图纸。展开的瞬间,心跳几乎停滞:那是她高中时写的作文《糖纸船与桃子树》,被画成了建筑模型。糖纸船漂在桃树林间的河流上,每只船帆上都写着“桃灼灼”。
图纸背面是沈砚舟的字迹:“文字是流动的建筑,建筑是凝固的星光。”
樱花落在纸角,林棠忽然笑了。她想起许念念说的“暖光台灯”,想起沈砚舟每次避开她时耳尖的红,终于明白,有些秘密就像糖纸船,即使暂时漂不到大海,也会在某个樱花盛开的午后,被阳光晒成透明的翅膀。
手机在这时震动,许念念发来消息:“沈砚舟刚才问我,你最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
暮色渐浓,林棠望着沈砚舟远去的背影,樱花落在他的图纸上,像撒了把碎钻。她摸出书包里的桃子糖,糖纸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次她没有犹豫,咬下糖块,任由甜味混着樱花香在舌尖蔓延——原来有些甜,需要勇气才能尝得到。
樱花树下,甜品社的灯亮了。林棠转身走进温暖的光晕,身后的樱花还在飘落,像极了那年春天,沈砚舟替她拂去头发上花瓣时,眼里的温柔。
这一次,她不想再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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