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书是被人唤醒的,睁眼便是晨曦的太阳。
“沈怀瑾。”声音沙哑,唇齿间尽是苦涩。
此处是家院落,无人居住,昨夜沈怀瑾在赶路途中听见睡梦中的宋锦书低声喊叫,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一探测竟是发热。
他们外出行军会带军医,但这次因戎卢内部争斗,给了他们乘虚而入的机会,皇帝下令在十天内要见到降书和公主,因此来不及准备太多。
却忘了公主本就身娇体弱,在外多年身子定是不如当年。
他担心宋锦书出什么意外,他立马找了院落,买了药材,为宋锦书熬制汤药。
还未细想自己为何会在此处,寒风吹进屋里,冷的宋锦书一个哆嗦。
来人褪去盔甲,身姿修长,黑色衣摆上绣着茉莉,随着他的步子盛开。
宋锦书怔了怔,记起她当时送给沈怀瑾的第一支花就是茉莉。
她抬眸看着来人,那人手里端着汤药,站在她面前。
“公主可还好?”
宋锦书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还有些发烫:“不好。”
沈怀瑾知道她不喜喝药,昨夜喂的都尽数吐出来了,但这么下去,定然会更严重,但是看见她一脸愁容也并未勉强。
十日只余下七日,沈怀瑾知道他们赶不回去了,只要副将带着降书和贡品回去,想必陛下定会网开一面。
她抬眸看着沈怀瑾:“九皇子可好?”
沈怀瑾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并未有过半分逾矩:“自公主离家,九皇子忧思成疾。”
宋锦书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父皇呢?他不管弟弟吗?”
沈怀瑾也只是轻叹一声:“皇室皇子众多,陛下可不会只关心一个九皇子。”
公主虽只有一个,可是皇子众多,大皇子,三皇子等人皆比九皇子更加得民心,将给九皇子的资源都用在其他人身上,可使得朝堂更加稳固。
宋锦书离开皇宫那日,九皇子差点被皇后手下的人打死,还是先前和意贵妃交好的嫔妃将人带出来,本就年纪尚小,加上姐弟分离又受伤,导致落下病根,至今未好转。
宋锦书将药一饮而尽,翻身下床,站在他面前:“沈将军,带我回去,尽快。”
沈怀瑾为她置办了一件新衣:“请公主更衣,此去我们不会再停留。”
宋锦书没接,却是盯着他的眉间,那里还在渗着血珠,她抬手抚去。
“抱歉。”
沈怀瑾退后一步,将衣物放在桌子上:“公主不必自责,臣说过,全凭公主处置。”
君臣之礼沈怀瑾守的很好,宋锦书看他这防备且冷漠的姿态,深吸口气,胸口隐隐作痛。
“请将军转身。”
闻言,沈怀瑾只留下句抱歉,离开了房间,但也并未走远,只守在门外。
宋锦书从怀中取出令牌,想起赛罕走的那天说起的话。
现在禁军是否阵亡,她还不知道,哪怕有人活着,又该去何处寻?
明珠夫人让她查明母亲死因,又该从何查起,皇后虽有嫌疑,但是却没有物证,况且,就算真查到是皇后所为,皇帝必然看在丞相府的面子上从轻处置。
在最后一层外衣穿上,窗户却突然飞来一只鸽子,嘴里叼着一封比它身子大两倍的书信。
宋锦书将信取下,仔细看了一眼,信封陈旧,似乎是多年前的,上面的字迹工整苍劲有力,用的却是大齐的文字。
她急忙翻来看,却发现宣纸上并未写字。
不知道这信是谁给她的,但她还是将令牌和信封,一同放入怀中,推开门就看到沈怀瑾靠在门口,轻晃手中的长剑。
“沈将军。”她唤他。
沈怀瑾面向她,朝她伸手:“公主。”
宋锦书推开他的手,向前一步,和他近距离接触:“沈将军定要和我如此疏离?”
炙热的呼吸落在脖间,沈怀瑾呼吸乱了:“臣不敢冒犯。”
呼吸交织,宋锦书平视只见到男人白皙的脖颈,不知是不是靠的太近,她看见他耳朵红了。
宋锦书退后一步,转身出了院子,只留下沈怀瑾心绪全乱,皇帝警告他的话全然抛在脑后。
看着他的背影,沈怀瑾才喃喃道:“臣喜欢公主,以生命为契,只愿公主余生平安。”
……
夜间路难走,周边丛林灌木邪风作响,可回大齐的路却只有这一条。
沈怀瑾听着丛林异动,不像是风穿过的声音,心下警觉,握紧手中的剑,马车逐渐放缓。
宋锦书也听出了异常,心中一紧,目前手头并没有什么可用之物,且不能让沈怀瑾知道她的真实情况。
“沈将军,怎么了?”
一支箭在沈怀瑾的眼前划过,他转身从车上将宋锦书拉出,给她披上黑色披风,借着黑夜把她藏在一棵大树下。
沈怀瑾低声道:“公主不要出声。”
宋锦书点头,将自己缩在一处,死死的盯着沈怀瑾方向,生怕他和赛罕一样再也不回来。
看不清对方埋伏在哪里,只听放箭的声音就知道来者众多。
突然一支箭直直的落在宋锦书头顶的大树上,她抬头看去,那箭尾上的金色禁字。
她皱眉把箭取下,仔细看着,确实是禁军所用,只是现在没弓,她无法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
刀刀割肉的声音刺入宋锦书的耳朵里,听的她心尖直颤。
她知道沈怀瑾没受伤,但是她舍不得那些禁军,这是夫人留下的遗物,她还需要靠着他们来让自己稳坐皇位。
不能全死。
她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弓,又在箭尾处夹了一些白色碎石,朝着远方的暗处瞄准。
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总归试试。
这支箭特意避开沈怀瑾,从另一处过去,长箭入肉的声音格外明显。
躲在暗处的禁军看见尾部的碎石,愣了一下,立马打了手势:“是小姐,撤。”
瞬间,禁军消失的无影无踪,沈怀瑾听不懂戎卢语言,不过看样子,并不是要为难,也没在追,而是来了宋锦书这边。
树枝断了,宋锦书看见沈怀瑾的身影,立马将东西藏在身下。
“公主……”沈怀瑾过去,就看见宋锦书微红的眼眶,以及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心脏刺疼。
“沈怀瑾。”她看见他脸上的血迹,满是委屈:“我害怕……”
沈怀瑾蹲在她面前,抬手轻抹她的眼泪,明明是温热的,落在他的指腹烫到了他的心尖。
他将宋锦书揽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她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抽泣的声音让他难以再听下去。
他抱起宋锦书往马车那边走去,在路过尸体的时候,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中靠了一下。
“公主不怕,我们马上回家了。”
声音温柔且坚定,宋锦书真的不想哭了。
“嗯。”
回国之后,他们二人必会受礼教束缚,若无其他,他们见面严格恪守君臣之礼。
他喊她公主,她唤他沈将军。
思及此,宋锦书眼底浮现一抹悲色,在沈怀瑾把她放在马车上的刹那,她拉住了沈怀瑾的衣袖。
沈怀瑾以为她有话要说,凑过去准备听的,便察觉微凉的唇落在他的脸颊上,一路向下落在他的唇间。
沈怀瑾只是愣了片刻,立马推开,神色平静的掀不起任何波澜:“公主,您逾矩了。”
却不见他那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手。
闻言,宋锦书胸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最终也只是恢复平静,自嘲的笑笑:“是我逾矩了,还望沈将军见谅。”
说罢她转身回了马车内:“启程。”
沈怀瑾轻叹一声,一言不发的驱动马车。
他看到了宋锦书眼中的泪,但是他尤记出征前皇帝说的话。
“沈卿,若锦书没死,此去出征务必将她平安带回来。”
“是。”
“要是让朕发现你二人有任何逾越之举,朕便会在锦书回齐的路上秘密斩杀她,以此来保全你沈将军的名声。”
“臣谨记。”
他的名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让公主活着,戎卢十年她都活下来了,不能死在回家的路上。
这些事情,公主不需要知道,哪怕让他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也绝无怨言。
……
副将先一步回来,将降书和宋锦书的消息带回大齐。
大齐皇帝高兴,一声令下大赦天下,恰逢今日中秋家宴,皇帝决定今年大摆筵席,为公主接风洗尘。
抵达将军府后,沈怀瑾先行下马,小厮便将马牵到马场,自己留在原地等宋锦书。
没多久,一个消瘦的身影从马车里出来,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僵硬,宋锦书连一个眼神没给他。
沈怀瑾站在宋锦书旁边,侧头看她:“陛下派人来信,中秋家宴望公主早做准备。”
宋锦书朝他望去,声音冷淡如霜:“沈将军现在才告知我,是打算让我在众大臣面前出丑吗?”
沈怀瑾知晓她心中有怨,但此时时间紧迫,落下一声幽叹:“我早已为公主备好……”
宋锦书突然笑了,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沈怀瑾在近两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原来就是为了在中秋家宴这天回宫,原来带她回家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她落下滴泪,身子有些发热:“难为沈将军煞费苦心。”
沈怀瑾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在怪他,可是若不能按时回来,那受罪的是他军营里的将士。
他自知说什么都无用,只能低头。
“公主……”沈怀瑾沉默片刻后开口:“抱歉。”
宋锦书擦干眼泪,将手中的披风攥紧,抬眸看他:“在哪?我准备。”
沈怀瑾叫了一位侍女,让她带宋锦书前去更衣,其实他们二人不应一同入宫,只是今日宫中繁忙,没人会给一个刚回来的公主准备衣物。
公主身姿纤细,或许他备好的也并不合身。
“公主这边请。”莲栖搀扶着宋锦书走向后院。
沈怀瑾看着宋锦书的背影长叹一声。
没想到那年娇纵的小公主,到现在也还是那般倔强,永远都是没理还要占三分。
“我的公主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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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河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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