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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鸳鸯债(七)

雪无声落下,街道上行人稀疏,鼓楼的檐铃在风中摇曳。

叮叮铃铃的响声失去人声遮挡,轻轻一晃便穿过街道。

“风吹铃铛响,一步一响,一步一响~”

青衣女子牵马走在前边,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像个疯子絮絮叨叨:“青山野林话此生,柴扉茅舍度流年。可怜旧忆皆成幻,独倚寒鞍泪满缨。”

“妄想柴米油盐度岁长,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安闲日子。”她抬头,望着漫天飞雪。雪花落在睫毛上边,很快又化成水珠。

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绪,红鬃马打了个鼻响,轻轻嘶鸣一声。

她头也不回,自顾自说着:“如今啊,青山野林变了模样,柴米油盐也成了奢望。你娘非要到长安城里尝情果,却不想这情果比那黄连还苦上几分。”

说话声被风一卷,散在清冷的空气里。马蹄陷入雪地,踢踢踏踏的声响与檐铃之声交织在一起。她仰头望向街边的楼阁,忽而低头苦笑。

略一分神的刹那,缰绳从手中脱落,眨眼间就见男孩翻身上马。

女子伸手去抓缰绳,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臭小子,小心点!”

眼看他纵马离去,她并未着急,反而站在原地,任由马儿在雪地里溅起雪沫,直至消失在拐角。

素手拍掉身上的雪,又撑开一把梅花骨伞。

“真是随父母性子,罢了罢了,且让他玩一会儿。”她一边哼起小曲儿,一边慢悠悠地沿着马蹄印子行走。去的方向正是顺安侯府。

*

红木梁上红绸垂挂,镜前的少女一身鲜艳喜服,彩线的光泽在阳光下流转,衬得脸庞愈发娇艳。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莫要紧张。”身后的诗冕持把木梳,为她梳理乌发,一下接一下,动作轻柔而熟练。

听了安慰的话,交叠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古代的婚礼流程虽在博物馆中见过不少,但亲身经历还是头一遭,更何况穿书之前脑子里压根不存在这档子事。

其实想想也很正常,换任何一个人来,正常情况下也不会联想自己有一天回到古代,还要在陌生的环境里办一场婚礼。

但在此刻,一切已成真,鸦九仍旧恍惚,恍若踩在棉花堆里,软绵绵的没有实感。

大概是察觉到她紧张,身后的人放下梳子,双手搭在她肩上。

“这场婚事是他亲自操办,”诗冕挑起一缕头发,开始簪起发髻,“玙儿生性自由不羁,虽不喜被规矩束缚,对你却是事事上心。就说今日的东西,从婚服样式到喜宴菜品,他都亲自把关,只因为不想让你受任何委屈。”

诗冕笑着,将珠翠一一插入鸦九的发间,继续说下去:“这桩婚事未受高宅大院束缚,也未受利益往来纠缠,简单又纯粹。”

“你与他婚后无须伺候姑母舅嫂,也不必担心妯娌纷争,只与先前一般继续游走四方天地,安心过你们的小日子。”

“多好啊,”说话的人拿起最后一根珠钗,比对着位置,“这样的婚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就连他的爹娘也未有如此圆满的姻缘。

镜中人影晃动,眼看簪子就要斜插发髻,文鸦九猛地抓住诗冕的手腕。

“姐姐,和我说说过往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和他在长安的过往。”

*

马蹄声在街巷中回响,雪花如鹅毛纷纷扬扬地飘落。

侯府大门一如最开始所见,朱红大门紧闭,阴森,没有一丝生气。

他从马背上下来,刚想推门,忽然停下动作,扭头看向旁边的乞丐。

那乞丐头发蓬乱,脸上满是污垢,身上的破衣服千疮百孔,正瑟缩在墙角里,同样古怪地瞧着他。

从他接近侯府时就这样了。

男孩皱眉,不解,问道:“你看什么?”

“小哥,这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一阵风过,乞丐缩成一团,不忘提醒他,“表面上风光无限,暗地里藏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哦。”

“那你还进去?”

“……这是我家。”

空气安静一瞬。

乞丐又道:“不能吧。”

“什么不能?”

“顺安侯府昨日午时就被满门抄斩了啊。”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这次静得只有风声。

许久,男孩“哦”了一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却忘了带走马儿。

他的脚步有些急。

满门抄斩没有他,娘亲是否也不算在里面。

步子越来越快,中途踉跄几步,到后面变为奔跑。

得去别院,那是村庄里的一座小院子。之前听周行雪提到过的地方。府上的人也总说娘亲是外室,只能住在别院里边。

小孩子不知道外室与正室的区别,只知道娘亲在的地方就有家,娘要是不在,他就没了去处。

呼出的热气化作一团团白雾,积雪覆盖的阁楼从身旁掠过,他在一扇半开的门前停下。

推开木门,院子里遍地狼藉。

他看不清地上的尸体。之前听人说过,人在极端痛苦的时候会忘记很多东西,他想,他现在就是。

袁青霜不知道自己怎么踏入院子,又如何走向那具尸体。

瘦弱的身躯在风雪里颤抖,跟上来的青衣女子撑伞隔开飘雪,问他报仇与否。

报仇,是的,必须报仇。

名为悲伤的情绪抛在脑后,他答应下来,问她是谁。

她说她是娘亲的师妹,曾许诺收他为徒,现在要他叫他师父。

雪飘得正乱。

临走时他要埋葬死去的娘亲,那人却随意扔来一把生锈的锄头。

“大冷天的上哪找地埋她?就埋院子里吧,省事,”她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转伞,好似在说一件吃饭饮水的小事,“等开春了,说不定还能滋养出几朵花来,到时候随便刨刨,土松了,也算让她入土为安了。”

“你,”袁青霜握着那把生锈的锄头,眉毛皱得遮不住嫌弃的表情,“你真是恶心。”

“哟,会骂人啊,”她笑了,“瞧瞧,这不挺好。会怒会怨会哀会乐,才像个活人嘛,别总一副死人脸,多累啊。”

男孩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咬着牙用手里的铁器挖土。寒风凛冽,哪怕耗费极大的力气,他也未曾停止。

手里的东西扬起又落下,每一次都伴随沉重的喘息。

青衣女子坐在石凳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给她的伞面铺上一层白色。她抖了抖伞,让积雪滑落,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我说小徒弟,别那么死心眼儿。这大冬天的,土地硬得像石头,你就是累死也刨不了多深。不如先停下,等开春土地松软了再好好安葬你娘。”她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慵懒。

男孩充耳不闻,动作反而更快几分。

手掌已经磨出血泡,挥动锄头都伴随钻心的疼痛,但他好似感觉不到,一下接一下用力刨着。额头很快布满汗珠,与飘落的雪花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流淌。

雪花滑落的声响与掘土的沙沙声混在一块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力气也在一点点消逝。实在撑不下去,他才反应过来女子已经许久未说话。

刚想转头看情况,就听见她哼起小曲,还是那句先前就哼过的“风吹铃铛响,一步一响,一步一响”。

散漫的曲调在冰天雪地里异常寂寥,却莫名让袁青霜烦躁的心绪平静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的锄头,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不停滚落。

女子依旧坐在青石凳上,轻轻晃动手中的伞,嘴里的小曲儿在雪地里悠悠飘荡,曲调婉转,穿透漫天飞雪。

此情此景还如此悠闲,到底算哪门子的师姐妹,分明更像仇人。

男孩气急了。

他咬牙,加大几分力道,锄头与冻土碰撞,“砰砰”直响。

梅花骨伞遮挡视线,他看不到伞下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也看不到两行清泪自明眸中滑落。

不知不觉间青丝颤动,哼曲儿的声音也微微颤抖。

*

诗冕为鸦九簪上最后一支金钗,仔细端详镜中的她,露出一个笑容。

“好了,我的妹妹今日美极了。”

话音刚落,窗外一阵喧闹。鞭炮、锣鼓、道贺,样样齐上,吵得人精神恍惚。

红盖头轻柔地覆在头上,眼前一片红纱朦胧,就连外边的热闹似乎都被这红纱隔远了几分。

忐忑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平静下来,她站起身,在诗冕的搀扶下走出房门。

*

屋顶的茅草稀稀落落,寒风钻过破洞,呜咽着似冤魂哭泣。

女子踢了地上的人一脚,又皱着眉,颇为嫌弃地后退半步,倏尔才蹲下身摘掉那人口中布团,笑得人畜无害。

“顺安侯在想什么?”

“在想如何杀了你。”男人从地上坐起来,哪怕手脚被捆得结实,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杀我?”女子歪头,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坦荡。

“是啊,杀了你,”他一字一顿,语气森冷,“你毁我侯府,害我满门,这笔血债我定要讨回来。”

“下令抄斩侯府的人是皇城里的那位啊,怎么怪到我头上?”

要论恩仇,还是她将他从刑场中调换出来,让他活到现在呢。

女子点了点额角,状若苦恼。

“嗯……被侯爷杀死之前我想问些事情。”

“为何杀我师姐,”她收起笑,目光冷下来,“你与她多年前也算一段佳话,为何下此毒手?”

“为何?这你该问她,”男人冷笑,眼中满是怨毒,“当年我为她放弃侯府的荣华富贵,与她浪迹天涯,本以为就此携手相伴一生。可她呢,她可曾为我留过脸面?”

年少时的喜欢如同野草疯长,春去秋来,今已化为最毒的刺,狠狠扎在他的心口。

不过是与旁的女子同宿一夜,她便闹着分开。

周行雪想起往事,情绪愈发激动。

她以为她是谁?

一介没落的将门之女,不过是仗着他的喜欢肆意妄为,将他的尊严践踏得粉碎。

更可笑的是竟敢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这世间,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之事,她却容不得半点沙子。他为了她放弃了一切,她的要求还如此苛刻。既然她不珍惜他的爱,他又何必守着她不放,倒不如回到侯府,重新接受府中的安排。

男人越想越气,声音也拔高几分:“回到长安我才知晓,男人本就该无限风流,三妻四妾最为寻常,我不过是顺应了世间的常理。而她呢,妄想让我为她守身如玉,还成日宣扬女子也当在世间做主,简直是离经叛道!”

他重振侯府,风光无限,是她这辈子不可企及的高度。而她,不过是个自视清高、不知自己行为可笑,还被他抛弃的可怜女人。

“她太喜欢出风头了,她的死不过是自食恶果。”周行雪满脸不屑,眼中满是对过去的怨恨与对前妻的轻蔑。

女子就该像锦娘那般温柔小意,在房中相夫教子,恪守妇道,而不是成日在外抛头露面。

更别提她还造出那劳什子锻造熔炉,在圣上面前出尽风头,丝毫不顾忌压了他一头,总让他受同僚调侃。

她不顾及他的感受,就不能怪他盗取她的图纸,让她背上祸国殃民的骂名。他要让她知道,违背他的意愿、妄图特立独行的下场是什么。让她知道,他顺安侯才是掌控一切的人。而这一切,不过是他对她不听话的教训。

他要让她知道,不顺从他的代价是多么沉重。

“她以为自己多大的本事,”周行雪低头冷笑,“不过是个愚蠢又自负的女人。”

不是没想过认错,可每次话到嘴边又被自尊挡了回去。

为此,他寄去的一纸书信写满谎言,佯装已经知错,引诱她带着孩子回到长安。

他计划着等她回来先给她吃点苦头,于是隐瞒锦娘的存在,又托人编排她是外室。果不其然回府那日她的脸色精彩极了,那正是他想看的啊。

让她困在长安城里受尽侮辱,让她不敢离开。等时间冲淡一切,等到侯府重振,过去的种种就能一笔勾销。

他该赢的,没想到还是输了,输给天家算计。

那日看她倒在血泊之中,他茫然了一瞬,恨也好爱也罢,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他突然只想与她好好过日子。

周行雪沉浸在混乱的回忆当中,就连剑刃抹上脖子也未发觉。

鲜血喷涌,血雾遮盖视线,体温逐渐流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那人。

茅屋外的风雪依旧,他的身子突然变得轻盈。身上的束缚消失,他抛下所有追上去,一如与她初遇的那个春日——

那日桃花灼灼,她巧笑嫣然,眼眸明亮似星,他追上去拉住她的衣袖,递上她落下的金钗。

可一眨眼哪有什么桃花,只有青衣女子站在侧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失去生气,眼神冷漠。

好不容易等到地上的人凉个彻底,诗冕走出屋子,外面的雪依旧纷纷扬扬。

远处被白雪覆盖,曾经的辉煌不复存在,只留下一片死寂。

她抬头望向灰暗的天空,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疲惫的人呼出一口气,转身朝着长安城相反的方向走。

鞋履踏在厚厚的积雪上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腰间铃铛叮叮铃铃,穿透风雪,随风卷走悠扬婉转的曲调。

“风吹铃铛响,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青色身影在雪地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那座破败的屋子在风雪中愈发显得孤寂,好似一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

夜里的小院红绸飘荡,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房门“吱呀”一声打破寂静。

盖头挑开,露出一张娇俏又明艳的脸。

两人沉默对视,本该是温馨甜蜜的时刻,袁青霜却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那眼神……怎么说呢,幽怨、难过,还带点同情。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她了。

为此,他别开视线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却听到床边的新婚妻子幽幽念叨:“袁青霜,你以后不会杀我吧?”

像顺安侯对待心上人那样。

“……啊?”

少年听得云里雾里。

她不会还记着河岸边拿剑指着她那次吧?

或许是古墓里那次?还是鬼庙那时候?

实在数不清楚,他干脆撩开衣袍跪在她身前,双手奉上空云剑。

“要不……你刺我两下解气?”

余生很长,他才不似周行雪那般小气,更不会让她生出多余的想法。

爱的时候诗和远方,不爱的时候尸和远方(好孩子别学)

下一章进长安地图,还有三个章节标题就完结啦[加油]大概五六万字这样,为自己打call[加油][加油][加油]

ps:本章开头出现的诗是我瞎想出来的打油诗,看个乐呵就行,勿考究[狗头]

阅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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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鸳鸯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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