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为了让泽芳楼快速成为河东路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周煊也开始了泽芳楼“经营转型计划”。人们对“稀”和“奇”的事情总是有探究的**，如果泽芳楼只是一间普通的青楼，那和平阳府那些规模更大、姑娘更漂亮的青楼相比是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的。所以，要让泽芳楼的名气更上一层楼，单凭周煊也这几首词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剑走偏锋、独树一帜。
于是，在她的推动下，泽芳楼不再要求姑娘们卖身。泽芳楼的姑娘大多都会一些琴棋书画，为了提升她们整体素质，周煊也让姑娘们学习诗词歌赋，要求她们和来楼里的客人谈天说地，建立情感联系。客人们来到泽芳楼可以找心仪的姑娘聊天，聊天不需要付费，但是酒水、菜品要钱，听曲、赏舞要钱，姑娘们则靠卖酒水、卖才艺赚钱，酒水卖得越多、才艺施展得越多，姑娘们的月钱越多。
这种经营模式当然不是周煊也凭空想出来的，而是和隔壁小日子学的。隔壁小日子有个地方叫银座，那里很多提供陪酒服务的酒吧，在那些酒吧里的姑娘们又叫陪酒女。虽然周煊也并不认同小日子这种将非法事项强行合法化的做法，但对于泽芳楼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转型思路。
对于突然改变经营模式，眠娘起初并不怎么看好，光聊天不卖身，那些客人肯定觉得无趣，又怎么会愿意过来，单纯聊天的话几个人会愿意花钱买酒的。姑娘们倒是很高兴，因为周煊也对她们说，若是在接待客人的时候，遇到愿意与之肌肤相亲的人，她们也可以全凭自己心意。她们觉得这种方式很有意思，而且有一种选择权在自己手中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们跃跃欲试，她们落入风尘已经身不由己，所以哪怕能有这一丁点的选择权，她们也觉得非常可贵。
于是，在周煊也和姑娘们的集体劝说下，眠娘答应同东家说明清楚，争取东家的同意。
泽芳楼的东家，也就是庆国公家的小少爷陆屹川，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当下便答应了。
眠娘心下生疑，她并不觉得这位东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只能照做。
经历了七天的停业修整，泽芳楼以全新的姿态开门迎客。除了姑娘们换上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衣服，楼内杂役、小厮等等都换上了统一的制服。毕竟不能太颠覆时代，所以周煊也只是让他们换上了一样颜色的衣服，让他们系上了同样颜色的腰带。
至于姑娘们，周煊也让他们换下了平日里朦胧半露的轻纱，而是换上了露出一点香肩和皓腕的礼服，礼服是一种现代和古代杂糅在一起的风格，比姑娘们之前穿的轻纱要保守，走路时长裙下纤细白净的小腿若隐若现，愈显风情无限。
眠娘并不看好重新开业的泽芳楼，甚至觉得会出现宾客盈门但是分毛都赚不到的情形。
泽芳楼重新开业，的确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一探究竟，一开始楼内挤满了人，但留在楼内的人渐渐少了。看着姑娘们坐在桌前，与留下的宾客推杯换盏，眠娘的心直冲嗓子眼，总觉得今晚不仅没得赚，说不定亏了不止一点半点。
等到算账的时候，眠娘差点惊掉了下巴，这一夜不仅没有亏，而且近乎上个月一半的收入。上个月有了周煊也的词，已经比平日里收入要高出许多了，今日收入却堪比上个月的一半。再仔细一看，眠娘发现，收入大多来自酒水，其次才是姑娘们表演才艺的收入。
眠娘这才意识到周煊也所言非虚，姑娘们的月钱与卖出去的酒水和才艺挂钩，为了能多赚点月钱，姑娘们使出浑身解数，哄得那些有消费能力的顾客不停掏钱。姑娘们既不用勉强自己和那些没钱没素质的客人打交道，又能多赚些月钱，她们的的积极性高了，泽芳楼收入自然就高了。客人们也高兴，平日里姑娘们只会弹琴唱曲，今天却能和他们从家长里短聊到诗词歌赋，倾听他们心中的愤懑和理想抱负，不知不觉之间钱就花出去了。
以这种模式经营了一段时间后，泽芳楼的与众不同的名声果然传到了河东路其他州府。慕名前来的人一日比一日多。这期间，周煊也又写了几首词，其中有十分露骨的艳词，还有一两首首表达胸怀大志却不郁郁得志的词。比如陆游的《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辛弃疾的《破阵子》等等。艳词针对的是那些家底丰厚、不学无术的风流浪荡子，陆游辛弃疾的诗词针对的则是那些家底略薄、稍有银钱又心有抱负的才子。
很快，眠娘便意识到，从前来泽芳楼的客人三六九等什么样的人都有，现在来泽芳楼的大多数都是有钱人。其中甚至有不少是从平阳府来的达官贵人。
看着越来越热闹的泽芳楼，周煊也知道此时泽芳楼的名声应当已经传遍整个河东路了。若是周淮宁在河东路，假以时日便能见到她，但若是她不在河东路，她就得想办法把这泽芳楼开到京城去了，只要在京城打响名气，很快这“千纸鹤”的名声就能传遍大江南北。至于要怎么开到京城去，却让她犯了难。
周煊也坐在泽芳楼二楼窗边，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听这里面时不时响起的丝竹之声，心中无线寂寥，嘴里忍不住哼着“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曲子是凤凰传奇《过山》的曲子，歌词是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她最近写了很多诗词，脑海里最多浮现的便是李白的诗，但又怕用李白的诗之后，自己这落魄书生的身份“塌房”。
“姑娘好文采。”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周煊也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看到一个穿着华贵、面貌俊俏的男子缓步走来。
那男子长得很白净，略显瘦弱，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狡黠。周煊也定定看着他，脑子里冒出两个词“公子哥”“聪明人”。
“这位公子，你可知道有句话叫做‘看破不说破’？”周煊也微微一笑，毫不掩饰心中不满，“在泽芳楼，他们都叫我千先生。”
“千先生，是我唐突了。”男子说道，却并没有歉意，“如果我没有认错，你好像是我那逃婚的未婚妻。”
周煊也微微挑眉，有些惊讶但并不慌张：“原来是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失敬失敬。”
眼前的男子，也就是国公府的小少爷陆屹川微微蹙眉，他以为周煊也发现自己是陆家公子后多少会有些慌张、惊惧之类的情绪，可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下轮到陆屹川不满了：“你可知道因为你的逃婚，我爹娘气得不行，知州大人府上更是乱作一团。”
周煊也点点头：“确实，逃婚一事是我冲动了，不过陆小少爷你应当也知道自己并非良配，我不想将下半辈子托付给你们陆家，又抵抗不了父母之命，唯有逃婚这一条路了。”
“你逃婚了又如何，不还是被我发现了？”陆屹川斜着眼笑道，样子有些得意，让周煊也有些恼火。
“那又如何？那不成你还能迎我入门不成？周家大小姐为了逃婚跑到青楼来了，是周家面子过不去，你陆家要是娶了这样的女子过门，便是你陆家面子过不去了。”周煊也忍着怒火，不以为意道。
这番话倒是让陆屹川无话可说了，他愣神看着周煊也，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女子似乎根本不在意名声。
“陆小少爷又是如何认出我来的？”周煊也话锋一转，好奇地问道，“我记得你我此前并没有见过。”
关于二人从未见过面这一点，周煊也确定以及肯定，一来她穿过来之前这位周家小姐足不出户；二来从各方面得知一直以来陆家都是派媒人来说亲，别说陆屹川，陆家其他人周煊也也没见过。
陆屹川但笑不语，目光却不自觉地朝不远处的眠娘看去。
周煊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眠娘低头垂眸，虽然没有动作和表情，但浑身都透着恭敬。
片刻后，周煊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你是泽芳楼的东家。”
周煊也察言观色的功夫简直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只是这一眼便猜到了陆屹川的东家身份。当然她并不是百分百确认这件事，有一瞬间她也想过有可能是眠娘知道他国公爷家小少爷的身份才对他表示恭敬，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真是如此眠娘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打招呼，眼下这副不认得陆屹川的样子就十分可疑了。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周煊也索性说了出来。
如她所料，陆屹川脸色微变，眼神冷冽地看住了她，那眼神仿佛在思考如何灭她的口。
周煊也仍然没有丝毫惧怕，而是朝陆屹川伸出手：“见过陆东家。”
陆屹川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手，不明白她是何意。
“对，你们不习惯握手。”周煊也收回手，“那我明白你为何知道我是周煊也了，在你的产业里突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人，出现的时间和我逃婚的时间一致，稍稍一想差不多就能猜到。”
陆屹川听着周煊也的推断，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捉摸。的确如她所料，从她第一日进入泽芳楼，从眠娘第一次同他说起她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位千纸鹤先生或许就是逃婚的周家大小姐。之后，她在泽芳楼的一系列举动让他觉得这位周家小姐不是一个简单的闺阁小姐，她会写诗写词，还有满脑子的奇思妙想，这些无不让他对她产生了兴趣。今日相见相认，她一个逃婚之人丝毫不觉有错，知道他是国公府小少爷后丝毫不慌，猜到自己是泽芳楼的东家后丝毫不奇，言语姿态甚至有压他一头的感觉，这让他很不舒服。
不等他作出反应，周煊也继续说道：“陆东家，我正有一事想与你商量。你有没有兴趣把泽芳楼开到京城去？”
“京城？”陆屹川不免疑惑，“为什么是京城？”
“泽芳楼要是能名动京城，那才是真正的大渊第一青楼。”周煊也似笑非笑地回答道。
陆屹川冷笑，似乎觉得周煊也有点不自量力：“一个地方做生意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我能在潞州立得住脚是因为我爹的身份。要去京城，‘庆国公’三个字可不好使。”
周煊也微微皱眉，不能去京城的话，她要如何让“千纸鹤”这个名字传遍整个大渊？
“不过，倒是可以先开到平阳府去，我原本就在平阳府看中了一间铺子，本就有意在平阳府开家店。”见她一脸忧愁，陆屹川不自觉地往下说道，“我看你颇有想法，不如和我一道去平阳府，等泽芳楼在平阳府立稳脚跟了，说不定会有人邀我们去京城。”
“当真？”周煊也眼睛一亮，一扫阴霾。
看到她的脸上的表情从鲜活变暗淡又从黯淡便灿烂，陆屹川的心情也跟着上上下下了一波。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微微扬起的唇角，陆屹川突然觉得有些高兴：“那是自然，京城多有大官到访平阳府，说不准就请我们把泽芳楼开到京城去了。”
虽然陆屹川说的只是某一种可能性，但是无计可施的周煊也也必须抓住这样的机会。到了京城，别说名动整个大渊，她“千纸鹤”的名声传到周边国家也不是不可能，这样找到周淮宁的机会才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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