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晚上出发前,秦跃特意问了沈烟次日课表,确认早上没课、下午满课,才放心带他出门。
“要是有课怎么办?”沈烟问。
“那你就不去了,我和谢允去。”秦跃收拾他的课本,都是辅导员厉老师受托,特意给他俩带过来的,厉老师直接找一皮箱装,厚厚的一摞,全给他带到酒店。
沈烟不打算住校,刚订好的宿舍说退就退,秦跃表示可以每天上下课来接他,沈烟琢磨着不对味:“不是说办完案子就可以不念书了吗。”
秦跃支支吾吾:“那你这个年纪,不念书,天天干什么。”
沈烟强烈抗议:“你擅自做决定,属于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秦跃想了想:“那怎么办,你报警?我就是警察哦。”
沈烟气不打一处来,窝在沙发里当河豚,秦跃没搭理他,收拾餐桌,沈烟懒得出门,就点了小龙虾外卖,整整三大盒,这又懒又馋的活神仙一个人给干得精光,现在满桌狼藉。
沈烟据理力争:“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需要念人类崽子的书。”
“你不念书,高胖子不给补贴,叶小北念大学、娶媳妇、买房子,这钱谁给?”秦跃溜达回来,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
说实话,沈大仙不是娇小那挂,相反他身上骨骼紧密、肌肉结实,抱在怀里又沉又重,秦跃在第一次抱他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懒神仙绝对是武力值强悍那种。
但他就喜欢这么抱着沈烟,强行将对方整个儿挤在怀里,沈烟有时候喘不过气,倒也没拦他,秦跃就得寸进尺,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摸摸蹭蹭。
“那是你的娃。”沈烟黑线:“我帮你养了这么久,你该补偿我抚养费。”
秦跃想了想:“好啊,那我都负责,但你要去念书。”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了回去,沈烟老大不乐意:“我对历史一概不知,学那些东西没意义。”
秦跃折中:“那把你转到机械学院?”
沈烟跳脚,秦跃说东他说西,说来说去各执己见:“那是转院的问题吗?我没必要去念这个书,就算要学那些东西,说实话人类一学期的课程,我一周就能看完,神的时间和人的时间不一样。你让我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听课,还不如把我关起来算了。”
沈大仙这辈子都没有一口气吐过这么多字。
秦跃顺着毛安抚:“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太无聊了,我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要是能去学校交一些朋友也好。这三千年,你每次醒来,身边除了伏岁转世,都无人陪伴。”
秦跃站在自己的角度为他考虑:“沈烟,我不想你那么孤独。”
“……你为什么觉得我孤独。”沈烟反问。
秦跃贴着他的后背,振振有词:“要是不孤独,你这么懒的人,怎么会把叶北捡回来养?每一世都如此,徐勉那次捡了叶睿,我这次捡了叶北。”
“但是太吵了。”沈烟按住他肩膀:“真的很吵。”
一想到肖远那样的还有一大群,他就脑壳痛。
秦跃笑了,抱着他轻声叹息:“也可能是我多虑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这事也不能强求。大不了去跟高胖子说一声。有我在,叶小北不会饿死。”
沈烟掰他脑袋:“那就这么说定了。”
秦跃哭笑不得:“好。”
谢允敲门:“沈烟,秦老板,你俩腻歪够没,时辰到,该出门了。”
时辰一到,一号楼门口又出现同样的身影,秦跃震惊:“怎么又是她。”
“她?”谢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夜视能力虽然没有秦跃那么好,但隐隐绰绰也捕捉到那道身影:“你见过?”
“我们第一天晚上来一号楼,就是她。”秦跃肯定道。
谢允若有所思:“那是活人。”
“你怎么确定?”
“我是法师,我能不知道?”
“沈烟知道吗?”
“他近视眼,看都看不见,你指望他知道什么。”
沈烟:“…………”真是躺着也中枪。
“进去了。”秦跃道。
谢允一声令下:“走,跟上。”
三人鬼鬼祟祟钻进一号楼,和昨天晚上一样,轻车熟路就到了地下室,开灯与不开灯依然是两个世界。
谢允打开灯,走廊还是那条走廊,铺着祥云纹红地毯,贴金箔纸的鹿纹墙皮,角落摆放及腰细颈瓷瓶,唯一不同的是,尽头的墙壁上悬挂着外国人的油画肖像。
昨天晚上的旗袍女人依然浓妆艳抹,但浑身上下透出无法掩饰的疲惫,她又见到了他们,惊愕地问:“我是不是见过你们?总觉得熟悉。”
秦跃说:“我们昨天见过面,是来这找东西的学生。”
旗袍女人想起来了,她瞪大眼睛,极为惊讶:“是你们?!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秦跃回头望向沈烟,沈烟蹙眉。谢允反客为主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的家,”女人又被冒犯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秦跃灵机一动:“你是杨夫人?”
“什么?”女人扭曲了一下。
谢允一把堵住他的嘴:“别让她想起来。”
沈烟对女人道:“我们马上就走,你去忙吧。”
女人把他们仨从头打量到脚,最终视线落到沈烟身上,扭头走了。
“为什么不能想起来?”
她的身影在走廊上消散后,秦跃才问谢允。
谢允瞥一眼沈烟,耐着性子解释:“有些失去记忆的鬼,反而没那么大怨气,你一旦让她想起来自己为何而死,万一死状极惨呢?她绝对怨气大爆发,我们都别想好过。”
秦跃了然:“那她是杨夫人吗?”
“应该吧,挺像的。”谢允道。
沈烟:“你不是处理过杨家案子吗?”
“我去的时候杨夫人都失踪了,我没见过她本人。”
“……”
他们开过的第一扇门已经打开了,秦跃路过时瞥了一眼,屋内依然维持他们离开时的模样,那三小孩被电锯劈断两个,自杀一个,全都倒在地上,血呼啦的。
包裹婴儿尸的蛋糕散落在地。
秦跃顿时反胃,扭头不看,直逼第二扇门。
这门左右各有三扇,他们昨天开的是左起第一扇,也没个具体开门顺序,秦跃就默认先左后右一二三,手放在左起第二扇门把手上,眼睛看着沈烟和谢允。
沈烟面无表情,谢允跃跃欲试:“快开。”
秦跃一咬牙,打开第二扇门。
车厢里坐满了人,火车行驶在荒原上,天色昏暗,已近黄昏。
先生们或者西装革履,穿着绅士,或者身穿长袍,戴着眼镜,女士们身上大都是最时兴的样式,戴一顶贝雷帽,车厢角落有人在推着烟枪抽烟。
两个学生,一男一女,坐在车厢最后排,他们还穿着民国时期的校服,男生中山装,女生上衣下裙,两人一个翻阅报纸,另一个望着窗外。
看得出两人都很焦急,男生的新闻根本看不进去,把报纸不停地翻来翻去,女生手放在提包上,一下又一下敲击。
三人望向身后,门已经锁死了,与火车车厢连接处的门融为一体。
“找钥匙。”沈烟道。
谢允挑眉:“钥匙在哪?”
秦跃断定:“和一号楼有关的人。”
“谁?”谢允环视车厢。
秦跃视线投向车厢尾部后排,那学生模样的一男一女:“杨家一双儿女,当时正在念大学。”
沈烟若有所觉:“杨文业的儿子女儿?”
“问问就知道了。”秦跃踱步过去,谢允和沈烟一前一后跟上他。
秦跃在两个学生对面坐下,瞥了眼男生手里的报纸,3月富兰克林·罗斯福就任美国总统,宋哲元与日军在喜峰口血战,上海学术界举行马克思逝世50周年纪念会。
“这个新总统很厉害。”秦跃随口闲聊。
男生猛地抬头,看秦跃面善,勉强地笑了一下:“是么,我不太了解他。”
“他很有想法。”秦跃说:“前两年美国经济危机,股票跌了很多,他马上要搞新政了。”
“哎。”男生叹气:“我知道,原来这个叫经济危机。家父也提到过,证券市场情势不好,他的生意也不好做,前两年亏了很多,所以才……”
秦跃这下确定了,这两人就是杨文业的儿子女儿。杨文业就是股票投资大亏,所以才有后来那些事,他本人自杀,夫人去向不明,儿女在一号楼**。
“看来你父亲对经济很有了解。”秦跃赞叹。
男生脸色苍白,提起父亲,他旁边的女孩忍不住扭头抹眼泪。
“我父亲不知道您是否认识,姓杨。”男生谦谨客气:“家中从事相关生意,所以他了解这些。”
秦跃佯装思索,恍然大悟:“难道令尊就是杨文业先生?”
“先生不敢提,是我父亲。”男生说:“我叫杨斯,这是我妹妹杨柳。”
秦跃说:“最近的新闻……两位节哀。”
杨斯望向他,从陌生人眼中看出真心实意的担忧,家中变故发生以来,连日压在心头的重担,快要压得人决堤,杨斯低头,肩膀耸动,低低地哭泣起来。
秦跃拍拍大腿:“世事无常,那你们兄妹这是要赶回西京?”
“对。”杨斯说:“家母还不知在哪里。”
“她什么时候就没有联系你们了?”秦跃好奇。
杨斯哽咽,摇了摇头:“年初回娘家,便没有再回来过,杳无音讯。”
“不是去求神拜佛?”
杨斯拍大腿:“不是,那都是外界谣传,家母并非如此迷信之人,只是回娘家休养,可外婆说母亲没有回去,究竟去了哪里,家父也没有头绪。”
杨柳打断他:“分明是外边兵荒马乱,到处都打起来了,母亲…怕是已经在路途上……”
“别说了。”杨斯不愿再想下去。
秦跃看了眼沈烟,沈烟微蹙眉心,他望向窗外:“风景一直没变过。”
“什么?”秦跃没注意窗外。
谢允没座位,站在走道上,此刻俯身拍了拍秦跃的肩膀,低声在他耳旁道:“这趟列车,通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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