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向京以珠宣告器官案一事结束,而后转换了一种较为亲切的口吻,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京以珠机械性摇头:“我要去杀他。”
至于这个‘他’是谁,叶瑾心如明镜。
试图开导的话停在嘴边,看着面前这个魂不守舍到疯魔的京以珠,她重新措辞:“我并不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可以杀掉癸水。”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叶瑾口不对心地说着痛心话:“两天后离华例巡组就会抵达北城,台省方面还需处理…癸水,你会有时间去杀的。”
对…还有台省的事情…可是春寒呢?
京以珠的思维转动慢得不能再慢,公事与私事,她必须二选一吗?
“你不要钻牛角尖好吗。”叶瑾皱着眉,轻声劝慰着:“杀癸水不着急,我会将这个任务转交给其他人,没有谁能忍受这个的,不是吗?”
京以珠却又说:“达维德很…厉害…”
除了她自己,她不能放心任何一个朋友前去。
“那这样,你从台省回来就去,那期间我不会给你排任务,你可以放心去,行吗?”叶瑾折中处理,她必须让这个应激的京以珠冷静下去才行。
京以珠终于迟钝地点头,“好,你答应我的。”
叶瑾也终于舒出一口气:“绝对。”
目送她走进梯井,叶瑾在下班离开前找到庄斐,说:“找一下司长吧,京以珠不太能让人放心。”
闻言,庄斐瞥了一眼面前这个曾经冷心冷肺的人,到底没说什么,只道:“嗯。”
京以珠的车被遗忘在了同仁医院附近,她也没有打车,而是孤零零地走回家。
初春的气候还是很冷,即便阳光热烈,但照在身上没有感到任何温暖,一点细风吹过便将守候在身体上的温度轻易摧毁。
京母高兴地点着桌上的菜式,确认干女儿最喜欢的大闸蟹完好,这才坐下掰扯自己给崽崽们的新年红包。
以珠师傅她们的也还在,最近京以珠三倍工资加班,京母不愿让她挂心太多,只等当下的事情处理好了再给她们。
春寒囡囡花钱大手大脚的,她特地将红包换成了金镯子,就30克,以防她急用钱的时候解燃眉之急也好。
十一点时,门被推开,京以珠走进来。
她的鼻尖有些红,大概是外面空气太冷的缘故。
京母立刻起身:“宝贝回来啦?”
目光投向京以珠身后,没有看见刀春寒的身影,没忍住问:“春寒呢?在后面吗?得快一点呀,饭菜要冷啦。”
京以珠握着四棱剑的手泛起白,听见母亲的催促,她轻声说:“春寒不会来了。”
“啊?怎么回事呀?”京母疑惑问:“她今天临时有事吗?晚上呢?”
京以珠抬起头,直视她:“妈妈,春寒今天不会来了,以后也不会来了。”
妇人的神色逐渐变得空白,她的耳际传来京以珠转告的讣告:“春寒死了。”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京母的脚步当即有些站不住了,语速急切:“怎么会…以珠…”
话问了一句就住了嘴,她不可置信,可京以珠呢?
她想追问原因,可京以珠呢?
她就不会伤心吗?
京以珠静静地掠过母亲,往楼上走:“妈妈,我不太想吃饭,先去休息了。”
关上卧室门,京以珠站在门后。她的卧室朝阳,露台窗户的窗帘没有拉上,金色的太阳照在外面开始抽芽的树枝上。
视线漫无目的地巡视一圈,最后停在了床头柜上的那幅福字掐丝珐琅上。
肉眼可见的技法粗糙劣质。
那是去年刀春寒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据说熬了三个大夜才搞定,她说得可怜兮兮的,结果被关筝嘲笑她是手残党。
京以珠不知道站在那儿看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敲门声,是封隐:“京以珠,是我。”
他不认为京以珠有力气给他开门,于是不请自入,走进去站在她身边。
“听阿姨说你没有吃饭。”封隐轻轻拉起她的手,以一种不由分说的力度掰开她紧紧攥起的手指,掌心已经有了几个血印。
封隐下意识蹙眉,柔声哄着:“来,我抱抱,不要难过了。”
抱着的京以珠好像是一根木头,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连话都没有。
掌心一遍遍抚过京以珠的背,她沉寂的时间太久,久到封隐认为她急需发泄一场,于是他问:“你有和她解决掉矛盾吗?”
他一针见血,反响立竿见影。
京以珠当即呜咽一声,声音模糊说:“我说我原谅她了…但她没有相信…我真的原谅她了,真的!”
“我看了她的记忆视频。”封隐说:“因为当时你的回答太急了,她以为你是敷衍。”
“我没有!我没有敷衍她!”京以珠语速飞快地说,抬起头看向封隐,语序都有些混乱了:“我只是想让她反省一下,我昨天都在想我这么做是不是会让她伤心…我也不想让她伤心,但、但是我好生气……”
封隐引导着,循序渐进:“那你因为什么事生她的气呢?”
京以珠说:“她没有把我当家人,我就很生气…然后我跟她说要让她反省……我还吼了她…我为什么要吼她啊…我为什么要吼她…”
她终于爆发,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深受内心的悔意,后悔太多,太重,就成了对自己的怨恨。
她哭着说:“她可是我全世界第一好的朋友……”
封隐被她哭得心脏揪着疼,手指轻轻擦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说:“不是你的错,你对这个事情生气是合理的,你们都不知道会出这样的差错不是吗?”
京以珠完全听不进去,哭泣的抽噎很重,重到反常,手脚的神经窜延上熟悉的麻,手指已经开始僵了。
哭到呼吸过度了。
封隐登时不能维持淡然,将京以珠带到床边,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捂住她的鼻子吻着她。
持续一分钟的阻碍呼吸,封隐关注着京以珠的身体变化,等她的呼吸放缓下来才分开,手指轻轻地理着她的头发。
声音清晰地跟她说话:“她出事不是因为这个,她只是牵挂着,杀她的人是癸水,不是你,是不是?”
京以珠对这话像是消化了很久,才点头。
“所以你不该怪罪自己。”封隐循序渐进地开导,“是癸水的错,是器官贩卖的错,如果不是他们存在,刀春寒怎么会死呢?”
京以珠又点点头。
封隐总算能将悬着的心放下些许,“我去杀了癸水,怎么样?”
“不要。”京以珠愤恨地看着前方,“我要自己去,我要亲手杀了他!”
封隐轻轻摸着她的脸,笑:“好,那我让他活着,等你亲手解决好不好?”
京以珠重重地点头。
封隐被她弄笑,像哄小孩似的:“没吃饭有没有饿?还是说想睡觉呢?”
京以珠问出了另一个问题,突兀到封隐都发觉了她的后知后觉:“那个女人,她的父亲情况怎么样了?”
封隐望着她,道出残酷的事实:“没有与之匹配的肾脏。”
为此付出了两条命的‘阴谋’,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一个烂尾的结局。
“我想睡觉。”京以珠低声说。
她要逃避,封隐也惯着她,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晚餐的时候叫你。”
京以珠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拽他:“你要走吗?”
“我不走。”封隐摇头,“万一你又呼吸过度了,我比较方便实施抢救。”
听出他的回答,京以珠瞬间把手塞回被子里,还转了个身。
封隐只得无奈耸肩:“脸皮真薄。”
看着床上安安静静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封隐才下楼与预备岳父母报平安。
京母的思绪显然还遗留在刀春寒的死讯之中,听封隐说京以珠已经睡下了,也只沉默着点点头。
“小封啊,”京父从公司赶回来,安慰妻子好半天,看他下楼,才小声问:“我们春寒她…真的…?”
封隐点头,“节哀。”
两个字彻底打消京母的侥幸心理,捂着嘴无声地流眼泪:“…那么好的崽崽…”
她只有京以珠一个女儿,本就内向,二十多年好不容易交个朋友,结果张怡就死了,工作了又交了刀春寒这个乖乖崽朋友,结果……
“春寒又没有家人…”她抖着声音:“我这个干妈才做了多久啊哎呀…”
京父都是无奈叹气。
封隐没有经验可以安慰,毕竟他总是留下来的那一个。
客厅的悲痛持续许久,封隐陪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回了京以珠的卧室守她,顺便处理了一些事情。
待到黄昏时,京以珠被叫醒。
封隐歪着头看她,试着玩笑问她:“感觉晕不晕啊?脸都成花猫了呢。”
京以珠却想抱他:“抱我。”
封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觉得京以珠有些分离创伤了。
不过他不能明说出来,俯身抱她,随后挑了个话题分开她的注意:“离华例巡组的第二支队两天后报道,你……”
什么破话题…封隐忽然在心里谴责自己。
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京以珠嗯了一声。
封隐只得继续说:“你容易和他们发生一点冲突…当然,只是可能而已。”
“…什么意思啊?”京以珠不解,“我和他们见过?没可能吧。”
“……”封隐硬着头皮说:“拉结尔和第二支队的队长有些、渊源。”
京以珠哦了一声,然后说:“那你得提前打个招呼什么的,让他们别撞枪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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