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善茬
“你好，李月息同学。”校长顽老头迎上前去，如同枯木般的双手在西装裤缝处蹭了蹭，面带微笑，“我是这个学校的校长，欢迎你来到我们的学校。”
顽老头说着一些例行公事的客套话，他强撑着苍老脸上的微笑假面，松弛的面部肌肉在阳光的照耀下不自然地踌躇着，胸前的怀表链条随着呼吸不断晃动。
这样的表情在李月息眼里看来显得无奈又勉强。
顽老头自觉闯荡世间几十年，早已经悟出了为人处世的真理。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掐着大腿肉，逼迫自己在鬼气的侵蚀下保持清醒。
打不过，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加入她。
或者，让她加入。
李月息垂眸看了校长一眼。
校长老顽童声名在外，的的确确是一个小老头，脸上漾着俏皮的微笑，眼里满是真假难辨的慈爱，只是他右眼皮那个微小的成年疤痕正随着他僵硬的假笑抽动。
李月息对校长的态度并不过于在意，只是隐隐觉得面前这个小老头有些面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脑海中的场景一闪而过，有一道佝偻的身影守在鬼界的黄泉地界，浑身是血，用自己的灵魂在黑碑上刻字。
当她想加那人的面目看得更加清晰些，太阳穴传来真闸板的刺痛。残缺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作祟，让她被动地遗忘了许多事情。
不过校长神情中一闪而过的无奈并没有逃过李月息的眼睛。她对校长的反应并不感到惊讶或者愤怒。
估计这天地之间，没有一处地方会欢迎她这个“瘟神”的到来。校长硬着头皮同意她潜伏在校内估计也是受到了莫里的威逼利诱，迫不得已。
不过，李月息看向校长的眼神中不免带上几分正色。
在她看来，顽老头作为异界人，能够在人界这极度排外的地界混的风生水起、有声有色，也让她也不由地有些敬佩起这位校长。
当然，前提他干得是合规的勾当。
“您好。”李月息礼貌地应了一声。
她特意将右手背在身后 ，防止银链中的冥火或者鬼怪暴走祸及他人。
为了不让自身不受控的鬼气影响到无辜的人，在外界看来，李月息总是对身边的人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倨傲样子。
但眼前这个主动迎上来的小老头绝对没有表面体现出的童叟无欺，他皮鞋上的暗沉是干涸的血迹，身上也随身携带着各种作用的符咒。
能够在人界白手起家，建造并完全掌控这么一个汇聚着各种能人异士的学院，这小老头的能耐绝不一般，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善茬。
顽老头一愣，他事先了解过这位鬼王的性格，袖袋里藏着的符咒竟自燃成灰烬。
他是没想到李月息竟然恭敬地回应了他。
这让他接下来的安排不好发作。
校长的笑容一僵，眼角的皱纹微微抽动着。随即调整好情绪，用戴着扳指的拇指推了推眼镜，笑得更灿烂，自告奋勇提议要领着李月息去参观一下学院。
“这个李月息还有礼貌的嘛，就是神神秘秘的。”这位同学试图以改装过的眼睛进行热成像的扫描，却只得到一串错误代码。
“是啊，她为什么带个面罩啊。”一旁的同学不免疑惑起来，他扶了扶单片镜，被人为改装过的瞳孔正在记录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一清二楚地记得校规里明确规定，学生在校时除非是破相或者其他不可抗力的原因，脸上不能戴着任何东西。
学生们需要严格遵守校规校纪，毕竟每一条看似奇怪的校规背后往往是一桩又一桩的惨案。
他默默地瞥向学生活动中心的那片穹顶，传说那是许多学长学姐自杀的地方，甚至还发生过可怖的**和连环跳楼事件。
“我猜她一定是个丑八怪。”一个夹着嗓子的声音说道，长而尖的美甲深深掐进掌心，懊恼地拿出了自己镜子，看了看自己那不大的眼睛，和她觉得远远不够长的睫毛。
忽然，光滑的镜面裂开一道细缝，将她的脸从中割开，但她恍若未觉，仍旧对着镜子理着细碎的鬓发。
“摆什么臭架子，还要我们都来迎接。”更多不服气的男男女女应声道。
“你们就是小鸡肚肠。”另一方呛声道，“有本事就反抗学院和校长的安排啊，只知道逞口舌之快，还不是因为怂，一群废物。”
“你说谁呢你！”一个脾气暴躁的女生立马反驳，不甘示弱。
她发间的珍珠发卡爆炸开来，凝成别人不可视一颗颗尖利的晶锥，漂浮在空中，蓄势待发。
“就是啊，大家都是同学，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帮凶拉了拉女生的衣摆，适时地拱火。
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她的影子扭曲成诡异的长蛇，冰冷的鳞片显现在真丝手套下。
“本来就是，你们既然不服气那就去找老师和校长提出问题啊，在这里抱怨有什么用，大家说对不对？”藏在人群里的男生开始起哄，大有挑起矛盾的意思
“对，这些挑拨离间的就是讨厌。”一群同学附和道，他们瞳孔同时放大，意识似乎被控制。
“你们……”
双方互不相让，理智的弦似乎被人为拨断，冲动和莽撞的情绪充盈每个人的内心。
顿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一场激战眼看就要爆发。
几只漆黑的鸟从大树的树冠中钻出，振翅而逃。
“噤声。”
随着一声冷喝，混乱的场景戛然而止。
冰冷的声音瞬间侵入大脑，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所以人的影子被死死地顶在原地，身体无法移动，被狂热的冲动覆盖的理智立刻回笼。
学生们纷纷挠着脑袋，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相信如此低劣愚蠢的挑拨而愤怒。
就好像被人掌握了情绪，控制了肢体。
出于礼仪来说，直截了当的喝止并不符合礼貌，何况话语中还大有命令的口吻。但在场的所有人还是条件反射似的猛然一怔，纷纷乖乖地闭上嘴，眉眼里的烦躁一散而光，安静下来。
李月息悄然地将三缕黑气扯到掌心捏碎，她敏锐地察觉到某些东西混在人群里，动用了不属于人界的能力，故意挑拨这些学生内心的烦躁和阴郁，刻意在她面前制造了这场滑稽的混乱。
她对此感到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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